“又死了一個廢物。”此刻,濁浪排空。
正在無邊海域拖動一處大陸急急而行的阿斯那望了望掌心紋路,嘴角露出一抹滿不在乎的微笑。
“不過,無所謂。”
“這樣的廢物也不配當吾阿斯那的屬下。”
望著眼前的無垠大海,阿斯那的眼眸驟然變得深邃起來。
莫說是死一個屬下,就是死一百個一千個,以他阿斯那的實力名望,這些‘耗材’隨時都能補充回來。
這些相比于他在無垠大海中發現的種種蛛絲馬跡而言,簡直不值一提。
盡管如今他降臨的只是一道分魂,但是眼光見識皆不是此等蕞爾小界能夠比擬的。
若不是為了探究自己發現的那些有趣的線索,他此刻應該已經到了另外一塊生命氣息極其濃郁的陸地。
“真是一位偉大而又愚蠢的強者,竟然能夠護持一方早就應該墜落的世界拖延到如斯程度。”
“可惜,很抱歉,吾阿斯那來了。”
“一個如今連仙臺境界強者都沒有的世界,如何能夠阻止本座收割此間靈性,”
“出來吧,我的小寶貝們,出來活動一下,十天之后,你們就該干活了。”
伴隨著阿斯那的一聲輕笑,一圈浩蕩無垠之紫色光暈以其為中心蕩漾開來。
在此光暈籠罩之地,一個又一個扭曲不堪的尸骸頓時從地里面爬出。
這些尸骸有的還散發著驚人惡臭,有的則已經腐敗到只剩下一具白森森的骨架,沾染到紫色光暈后,這些尸骸怪物竟然怒吼一聲,開始朝著自己的同類開始瘋狂廝殺起來。
在這些瘋狂的怪物背后,是阿斯那寬闊的背影,以及狂放的笑聲。
這個世界的收獲,也許會比他想象的還要巨大。
只要能夠成功榨干掉此界的最后一滴‘靈性’,在這些靈性的托舉下,他阿斯那又可以近萬年高枕無憂了。
“此經詭異莫名,朕毫無頭緒?”
傳訊金冊上出現的每個字易塵都懂,但是合在一起就讓他有些看不明白了。
對于嬴肆的武學造詣,易塵向來還是認可的,畢竟這是一位能夠創出《天地霸拳》武經的強大人物,堪稱是武道大宗師。
可是如今竟然有一本武經連一名武道大宗師都直言毫無頭緒…
“那定然是陛下沒有驚世智慧!”
“若是我義成子親至,定然所向披靡!”
易塵面色傲然,當即掏出一支特制玉質朱毫筆。
雖然已經有段時間沒有寫字,但是他義成子抄起筆來依舊是一把好手。
他當即龍飛鳳舞的在金冊上寫道:“陛下勿慌,此間事了,貧道明日晚間之前必定前往太上道門,會會這《斬三尸武神經》,斷然不會失了咱們大秦的顏面。”
拜天機日晷勘神大陣組建的傳送網絡所致,如今中洲東洲往來已經比以往快捷方便了不知道多少。
當然,這些便捷都與中底層修士無關,這些傳送陣的使用不僅需要消耗大筆資源,更是需要卓絕身份,比如大秦國師這種。
隨著字跡漸漸隱沒消失,易塵將金冊收好后,望著仍倒在地面一動不動的英俊僧者,他不禁幽幽一嘆。
“佛友,既然已經醒了,就起來吧。”
落日余燼,伴隨著最后一抹太陽的光輝落下,大光明山上此刻也隆起了諸多大墳。
望著臉色漠然,如同失去了生氣的神慧,易塵一時間心中不忍的同時也感嘆著造化之神奇。
想他義成子明明是來大光明山‘搞人’的,結果到了最后要不是他及時趕到,大光明山都要被神慧給噶沒了。
這他和誰說理去。
這簡直和奧德彪拿著刀不砍香蕉,改行直播修驢蹄了一樣離譜。
“佛友,紅塵輪回眾生顧,因果循環有定數,大光明山今日之果,未必不是自己種下之因,只不過天道輪回,借由佛友之手表現出來罷了,事已至此,佛友還是不要太過自責了。”
望著神慧如今模樣,易塵本欲抬腿就走的雙足卻是如同灌了鉛一般定在原地,他忍不住溫聲寬慰道。
神慧這個和尚不賴,不僅天資高絕,斬妖除魔更是別無二話,算是易塵為數不多的幾個能跟得上他腳步的故人。
他實在不忍心見到這位故人就此墜落。
“佛友,能否和貧道說說,為何好端端的你會入魔?”易塵走到神慧的旁邊,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嫌地上臟,當即盤腿坐下。
他拿出三壇子好酒,一壇灑在身前泥地中,一壇開給神慧,一壇留給自己。
在他的再三邀請下,神慧終究也是席地而坐,開始訴說起前因后果起來。
狗血故事給了易塵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藝術果然是源于生活但是高于生活。
“道長,你說,貧僧到底錯在哪兒了?”神慧面色黯然的低垂下了自己的頭顱,“吾想拯救那些可憐的佃戶,還有春丫,可是無論是誰,吾都沒有做到,甚至間接害死了這么多人。”
“道長,你說,為什么會這樣。”
望著昔日意氣風發的僧者變成如今這副模樣,易塵心中喟然一嘆,喝了一大口酒道:
“佛友并沒有錯,如果非要說錯的話,就是佛友閱歷不足而已。”
“神慧,你把一切都想得太理想了。”
望著神慧無神的眼睛,易塵一字一頓道。
若是論辯經,十個易塵都不是神慧的對手,他只能用網絡君子六藝這種打法去胡攪蠻纏,但是論實務,十個神慧都不夠易塵一個人打的。
“若是道長與吾易地而處,不知道長會如何施為?吾要如何才能挽救造成這一切的根源?”
面對易塵的答案,神慧死寂的眼神中終于泛起了一絲波動。
他困在這一段往事中已經太久太久沒有走出來了。
“佛友,貧道不如大師你高風亮節,吾姑且一說,你姑且一聽。”
“貧道智慧不足,無法達成大師昔日挽救佃農以及和那名叫做春丫的姑娘的愿景,但是若讓貧道來操作,吾有一計,或許可行。”
“神慧,你知道自己為什么既帶不回春丫更救不了那些佃農嗎?因為伱幼稚!”
“幼稚?”神慧愕然的抬起頭。
“不錯,就是幼稚。”
“你沒有貧道狠,更沒有貧道奸,靠著念經,是做不成事的。”
“今晚無事,不如貧道給佛友講一個故事吧。”
易塵一拍靈獸袋,喵子頓時便聞弦歌而知雅意,立馬屁顛屁顛出現,不久在兩人身旁便升起了一團篝火。
做完這一切后它更是馬不停蹄,先去附近打了些野味,然后又跑到附近的潭水間抓了十幾尾肥魚開始在不遠處開膛破肚。
星光下,易塵則簡明扼要的給神慧講述了一番《西游記后傳》的故事。
“大師,你悟了嗎?無天最大的錯誤在何處。”
“道長,請恕貧僧愚鈍。”
易塵掏出一把竹簽,把喵子處理好的魚串上后便開始邊燒烤邊解釋起來。
他冷笑道:“無天最大的錯誤,就是跨階級擾亂秩序,他本來是上界仙佛,跑到下界站到凡人角色考慮問題,還為凡人鳴不平,反抗上界的不公,他不被上界的仙佛圈容納才正常。”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佛友,你是幸運的,你才智卓絕,天資不凡,大光明山拿不出第二位佛子,不然你的下場可是遠比這個要慘。”
“佛祖就不一樣了,他喜歡下界的凡人,就把她們封為菩薩圣母,這樣既就在身邊又名正言順,其他人也都不會反對。”
“所以,佛友——你可以把那名叫春丫的姑娘帶到吾輩中人來,但是你竟然想代表春丫,干翻大光明山的既得利益群體,還想插手其他宗門事務,這種做法,簡直就是在把佛門魁首位置拱手相讓。”
“你這是自己在找死,這要是能成功,那就見鬼了。”
“若是貧道,老子就以佛子身份,先許諾拉攏一票宿老,將那名叫春丫的姑娘推薦到一處庵寺或者其他下屬修行宗門修行。”
“以佛子你之身份,哪怕靠資源堆也能助其踏上修行之路,畢竟大光明山無有第二個佛子,大師你奇貨可居。”
“然后,貧道就會不顧一切的攫取資源,增益修行,獲得更大的權利,攫取更多的資源。”
“等吾羽翼漸豐之時,再以交流名義,將春丫接調到大光明山,隨便整個職位,誰敢說三道四?”
“此時你便可以稍稍松一下那群佃戶們脖頸上的韁繩了,當然,不能過分,比如之前割八分,那么現在割四分即可,勉強達成一個新的平衡。”
“當然了,這個過程中拉幫結派,結黨營私,虛與委蛇,兩面三刀是必然少不了的。”
在神慧見了鬼一般的眼神中,易塵得意洋洋的向他講述了數十種他信手想出來的邪門方案。
神慧之前便想過易塵腹黑,但是他萬萬沒想到易塵竟然可以這么黑。
這簡直就是一塊煤炭!黑得發亮!
手段歹毒的同時可行性極高。
“道長….”
“啊….貧道失態了,其實佛友,實不相瞞,平時貧道一般不這樣的。”發現自己展示驚世智慧過了頭的易塵不由得訕笑了起來。
自從真功破境之后他有些飄,有些大意了,真心話都敢往外冒了。
總結起來易塵的方案其實很簡單。
一言以蔽之,要么你就是具備大智慧,能夠‘周公吐哺天下歸心’,成為端水大師,能夠平衡所有人的利益。
要么就像他義成子那么干,‘兄弟同心,其利斷金’,把另外一方的利益挖過來,分給自己人的同時再給下面的人吃點。
比如在魔境,公平魔帝大人便身體力行,把魔人舊貴族都快薅麻了,這才養出來堅決和他圣尊伽樓蘭一起混的魔義教中高層,不然空口白牙,他就只能天天忙著打地鼠了,哪能過上那么敞亮的小日子。
“可….可是,道長之所作所為,不是完全背離了佛經之真意嗎?這簡直就是魔頭所為。”神慧不僅聽懂了,而且大為震撼,他結結巴巴的說道。
“佛友你說的甚么話,貧道聽不懂。”
“春丫你到手了,佃農等供養群體你也給了實惠了,也讓那些之前吃太多的人吐出來許多利益,世道不是明顯變好了嗎?你竟然說貧道是魔?”
“貧道簡直就是人間真佛!你們干的還不如貧道,你們才是魔。”對于神慧的批評,易塵顯然不樂意了,他昂著頭驕傲的說道。
神慧麻了,他此刻才真切明白易塵之前所說,他沒有易塵狠,更沒有他奸這句話的分量。
易道長真是既奸且狠啊。
“不管道長如何粉飾,這確實就是真魔行徑,貧僧….做不出來。”神慧望著面前的雄魁道人,喟然嘆息道。
程序正義和事實正義間總有不可調和之處。
但是接下來易塵的話語卻是讓神慧驟然間毛骨悚然起來。
“既然如此,吾便期待一名周公吐哺天下歸心的強者,以絕強姿態宰了貧道。”
“屆時,世界,不就變好了嗎?”
“真有那么一天,我義成子定然撫掌而贊,絕不怨天尤人。”
“若是沒人能做到,與其把世界交給一群蟲豸,還不如讓貧道來。”
“一個連魔都斗不過的佛,憑什么能夠讓吾相信世界在爾等手中會變得更好。”
此時,烤魚所用的松木卻是已經有些不夠了,道人起身來到一處陰暗處,信手砍落一株松木,黑暗中傳出他幽幽的響聲。
此刻,道人背著身子,無人能夠瞧見他面上之神情。
咔嚓。
一株泛著微弱綠意的秋草被一只靴子踩過,頓時倒地,斷面處滲出些許草木汁液,道人自黑暗中走了出來。
篝火照亮了他的面容。
他扛著一棵松木豪邁走來,姿態威武雄壯!
“錯了就要認,挨打要立正!”
“既沒有貧道奸,又沒有貧道狠,吃的還比貧道多,貧道縱使謗滿天下又如何?”
人世難逢開口笑,上疆場彼此彎弓月。
流遍了,郊原血。
一篇讀罷頭飛雪,但記得斑斑點點,幾行陳跡。五帝三皇神圣事,騙了無涯過客。
“道長果真坦蕩!”神慧再度說道。
“多謝,貧道就當你神慧在夸我了。”易塵聳肩,將劈好的幾截松木投入篝火之內,語氣毫無波瀾。
一時間火星四起。
道人拿起一根竹簽,一口將一條魚全部嗦掉,氣勢豪邁至極。
“佛友,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如道長所言,事情已經這么壞了,不能夠更壞下去。”
“易道長,謝謝你,吾要重建大光明寺。”
“道長的路不是吾之佛路,吾要建立一個吾設想中的大光明山,哪怕它很小,能發多少光便發多少光吧。”
“了不起,舉著骨頭當火把,佛友,你這話深刻啊!”易塵當即肅然起敬道,言語間這一次并沒有任何揶揄之意。
他是真佩服神慧這種人。
無論什么世界,都需要理想者。
盡管他義成子下輩子都成為不了這種人。
此刻。
一處深山窮谷之中,一名桃花面具女子面露愉悅之色,將漫天虛幻桃花一口吞入腹中。
此時,元君的氣勢已經來到了破限第三重頂峰。
“小狼,這才是元君打開的第三處虛空秘藏之地,你莫要以為自己贏定了。”
“竟然敢對元君如此不敬,你給吾等著。”
一想到被人提溜著衣領的恥辱場景,元君心中當即憤憤不平起來,一時間她心潮起伏,胸前頓起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