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太斜對面坐著的一個身姿清瘦,丹鳳眼、山羊須的道人,應該就是張捕頭路上所說的還真觀清虛道長了。
至于剩下的那一位眼睛時不時往水月師太衣襟上瞟的三白眼酒糟鼻道人,應該就是情報中被師傅白云子狠揍過一番的桃花道人。
長著一張鞋拔子臉,獐頭鼠目,在四人當中氣質相當‘出眾’。
易塵在觀察四人的時候,大堂內的四人也在同時觀察著他。
只見大門打開后,陽光涌進室內,一個把道袍都快頂成緊身衣的高大道人闊步走了進來。
他面容刀削斧鑿,俊朗不凡,猿臂蜂腰,身量頎長,陽光在他的身后灑下大片的陰影,看起來氣勢逼人。
“福生無量天尊。”
“貧道隱龍觀義成子,見過諸位道友。”
易塵朝著眾人稽首一禮。
蓮華法師、水月師太、清虛道長紛紛站起身來還了一禮,只有一人坐在椅子上巍然不動。
那便是靈風觀的桃花道人。
“嘖嘖,隱龍觀好威風啊,竟然讓我兩觀一寺一庵一通好等。”
“義成子,這就是你的死鬼師傅白云子教你的做人道理?”
“害怕就別來淌這趟渾水,跟你師傅一樣沽名釣譽,小心師傅是個短命鬼,自己也活不....”
一聲巨響。
易塵身形一個閃爍,拳頭上縈繞著淡紫色的純陽內氣,一個健步沖拳便印在了靈風觀桃花道人的臉上。
打人如掛畫。
桃花道人口鼻噴血,順著墻壁慢慢的滑了下來。
見此情形易塵還不罷手,欺身上前左右開弓又給了兩大逼兜,把桃花道人打成了無齒之徒,這才罷手。
進來之前,易塵便想好了要找個不對付的人打一場立下威了。
隱龍觀要發展,自然會侵占現在幾大山頭的利益,想分一杯羹,不秀一下肌肉是不行的。
人人都只尊敬強者,只有先跟原來的利益集團打成一片,得到別人認可后,才能再跟他們打成一片,形成新的平衡。
展示完肌肉才能坐下來談。
所以他發飆是必然事件,桃花老道不過是正好給了他一個借口而已。
他只是沒想到桃花老道的戰斗素養這么差,竟然毫無還手之力,這幾十年修行都修到狗身上去了。
想來估計也是一個使用特殊丹藥強行啟靈的西貝貨。
這段時間易塵晚上惡補知識,遍閱典籍,早已非吳下阿蒙,知道許多門派都有特殊手段讓‘靈慧’不足之人也能修成淺薄法力的手段。
用這種手段修成法力之人,成就有限,限制又多。
對上一個內功高手,被幾十軍士一圍,都可能被人打死。
因此,他師傅白云子生前提都沒給他們提過這種方法,不恥為之,自絕道途。
不過走這種偽覺醒的修行人,對上邪祟可比內家高手強出一大截,手段也豐富許多,對付一些游級怨級的邪祟基本夠用了。
那些抓鬼驅邪之前,還得沐浴焚香,開壇做法的修行人,十有八九就是以外道覺醒的修士,跟正經靈性滿溢自然覺醒的修行人比起來,就是碼農和開源社區大佬的區別。
前世一個只會crud的IT工程師,在很多圈子都不被認可為程序員的。
外道覺醒的修行人,就是碼農,能干活,但是不夠能打。
“義成子道長,你過了。”
還真觀與靈風觀素來交好,清虛老道擋在了易塵與桃花道人之間,冷冷的說道。
“過了?”
“哪里過了?”
“他桃花老道不過是丟掉了滿嘴狗牙,我師傅可是被他罵了啊。”易塵毫不示弱,茶里茶氣的說道,一副我只會心疼giegie的表情。
非要用一種動物來形容此時的易塵的話,那就是綠茶哈士奇最為貼切。
蓮華法師:“…..”
水月師太:“…...”
清虛道長:“…”
水月師太甚至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早就忍那個眼睛不規矩的桃花老道很久了,如今見到他的慘狀,自然是心中快慰。
見眾人目光都朝著她看來,水月師太鵝蛋臉一紅,解釋道:“我只是突然想到了高興的事,沒忍住。”
蓮華法師:“…..”
易塵:“…...”
清虛道長:“…”
桃花老道倒在角落里聞言又吐出一口逆血,夾雜著許多斷牙,他扶著墻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又倒了下去,頭一歪,暈了。
蓮華法師小聲的提議道:“桃花道長現在這個樣子已經不適合調查這次的邪祟事件了,義成子道長過于沖動,不過桃花道長也是有些口不擇言,當面辱罵義成子道長的師傅,也是事出有因。”
“不如先派人將桃花道長先送回去?”
蓮華法師悄咪咪的拉著偏架,其實他也早看這桃花老道的作風不順眼很久了,今天算是出了一口惡氣。
“蓮花法師所說是老成持重之言,現在當務之急最重要的是找出那邪祟,或驅逐,或殺掉,”水月師太朱唇輕啟,當即表示言之有理。
見桃花老道如此不得人心,清虛道長自然也不好再說什么,只是目光在易塵的身上多停留了一會,沉聲說道:
“桃花道長的師弟乃是靈風觀觀主,二人感情深厚,易道長你好自為之。”
易塵聞言咧嘴一笑,回道:“那就不用清虛道長你關心了。”
“我隱龍觀現在是破落戶,我也不是師傅白云子那種大好人。”
“人敬我一分,我敬人十丈。”
“人欺我一分,我同樣還人十丈。”
“桃花老道以前干的那些事,清虛道長可能比我更加清楚。”
“豈有正堂登豬狗,哪來鞋拔做如意?”
“此人,不配修道。”
易塵的聲音忽然提高了八度。
“靈風觀主隨時可以來找我麻煩,
我們既決高下,也分生死。
不過他可得小心了,最好搞小動作之前先把我打死,不然他靈風觀的人可比我師弟們多得多啊。”
易塵略帶瘋癲的聲音響徹全場,聽得在場的眾人心中一寒。
什么人最可怕?瘋批最可怕。
不把別人的命當命,也不把自己的命當命,你碰他一下,他就要跟你決生死。
此言一出,易塵已經預料到了自己未來謗滿天下的下場,沒有同道敢與他深交,不過他也不在乎自己的名聲了。
師傅十年前把他從雪窩子掏出來,待他如親子,恩重如山岳,他心重手黑是不假,但是他這人重諾重情,既然答應了師傅白云子要把師弟們照顧好,他就得盡力辦好。
而背后搞小動作的與隱龍觀利益相關的,最可能的就是同行。
純陽道法,誰不眼饞?若是搶來充當一番宗門底蘊也是極好的。
易塵來之前便想好了,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只要他向外界展示,他夠瘋夠癲夠強,別人就不敢胡亂試探出手。
因為他是個瘋子。
哪怕他需要遠行離開,別人在看不到他的尸體前,也會存著一分忌憚,萬一他回來了怎么辦?
有家有業的勢力最怕的就是這種神經病,瘋批,沒底線,什么事都做得出來。
打造瘋批人設,便是易塵的計劃。
畢竟,他的時間可能不多了。
他的內心遠沒有在青云子面前表現得那么樂觀。
一年之后,可能他就要死了。
甚至死在去龍虎山的路上也未可知。
陰府是能讓老天師都束手無策的強大邪祟,他可不敢保證一年后自己百分百能活著走出來。
能爭取一年的時間,他便對得起師傅白云子,對得起自己的諾言了。
扛過最艱難的這一年時間,相信以青云子的資質悟性,定然能扛起隱龍觀的門楣,總之,他,盡力了。
他走的時候會把隱龍觀觀主的位置交給青云子,他會抹去自己在隱龍觀的印記。
正如某天夜晚,他對青云子說的那樣。
萬罪歸吾身,諸天炁蕩蕩,我道愈興隆。
等到一切徹底穩定之后,他便會離開,去更遠的地方看看更高處的風景。
那時候,他孑然一身,便不再欠人情了。
世界那么大,他想去看看。
死哪埋哪,主打一個灑脫。
見眾人都被他的話震懾住,易塵的臉色瞬間又從瘋批神色轉化成溫文爾雅的笑容。
變臉之快,像在某汽車品牌發冰淇淋的員工。
“失態了,失態了,都怪這桃花老道辱我師傅。”
“我是隨便說說的。”
“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平時我不是這樣子的。”
“隱龍觀附近的狗看見我都搖尾巴。”
鴉雀無聲。
最終還是與易塵相熟的蓮華法師打破了這份寧靜,他干笑一聲道:
“我們自然是信得過義成子道長的。”
“現在咱們也耽擱了好一陣了,人也齊了,不如大家一起去王家府邸現場看看,有沒有留下什么線索?”
剩下眾人紛紛點頭應是,幾人魚貫走出縣衙,朝著王家府邸的方向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