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太醫救治,楊賜很快便蘇醒過來。
只是守殿黃門卻稱皇帝要太尉好生恢復一下,免得再次暈倒過去。
之后,一直拖到了用過午膳,在百官的多番催促下,劉宏這才現身繼續朝議。
“楊太尉身子如何了?可能堅持?”
劉宏方一坐到帝座上,便十分關切地看向楊賜。
楊賜臉色一黑,卻只能畢恭畢敬地回應。
“多謝陛下掛念,臣身子已無礙,絕不會再誤了朝議!”
“如此便好。”
劉宏微微頷首,之后便不再出聲。
司徒袁隗輕咳一聲,肅容道:
“陛下,河東、太原兩郡危急,當速速發兵才是啊!”
“哼!朕難道便不急?
怎奈一出鬧劇上演,硬生生斷了朝議!”
面對袁隗的催促,劉宏卻是冷哼一聲,語氣不善。
隨后,劉宏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諸卿速速拿出一個妥善出兵之章程來!”
袁隗不由一滯,皇帝此言明顯否定了楊太尉此前對太原郡的調兵法子。
如此,他們便只能重新參詳。
沒奈何,一眾大臣只能低聲交談,想要找出一個替代方略來。
約莫一刻鐘的功夫后,太尉楊賜再度出聲。
“陛下,臣諫議,在河東郡方向,可先調發河東五千騎士先行趕赴河東郡郡治安邑以防不測。
其后,以五千北軍五營及兩千羽林緹騎為主力,再征募兩萬精壯之士佐助,從速發兵河東。
最后,再調發雍營、虎牙營五千精兵,自西南趕赴河東郡,對賊兵形成夾擊之勢!
如此,三萬七千大軍,再有河東郡各族部曲輔助,起碼可有六萬大軍,破賊應不在話下!
至于太原郡方向,可先遣河內、河南一萬騎士全速趕赴太原郡救助。
之后,再以一千黎陽營并周邊二十塢之兵,湊足五千大軍趕赴援助。
同時,應下令雁門郡太守郭缊率領五千邊軍南下夾擊。
如此便有兩萬精銳,再有太原郡各族部曲輔助,當有近四萬大軍。
四萬大軍,破賊三萬定可馬到功成!
至于并州北部防務,可令度遼營及五原郡太守郭鴻等率領郡兵負責。
同時再下令護烏桓中郎將宗員約束并監視烏桓動向,當可確保無虞!”
對于此項出兵提議,劉宏竟只是稍稍沉吟一下,便答允下來。
“可!不過此番出兵當由何人統兵為宜?”
眼見劉宏點頭,殿內不少大臣皆是暗松了一口氣。
畢竟,救兵如救火,若是再耽擱下去,誰知道戰局會演變成何樣…
楊賜亦是心中一松,復又急忙出聲道:
“諫議大夫朱儁曾出任交州刺史,并平定梁龍、孔芝等人叛亂,戰陣經驗豐富。
臣諫議,可命朱儁統領北軍及羽林軍主力,指揮討伐進犯河東郡之五萬匈奴賊兵!”
楊賜話音剛落,司徒袁隗便緊跟著出聲。
“侍郎皇甫嵩乃將門之后,自小熟諳弓馬、通悉兵法,好勇略、多智謀。
臣諫議,可命皇甫嵩統領河內河南騎士為主將,指揮大軍討平進犯太原郡之三萬匈奴賊兵!”
此時,在數雙眼神的暗示下,司空張濟亦是挺身而出。
“議郎曹操及中散大夫袁術文武兼備、多有賢名。
臣諫議,可命曹操為羽林左監,統率一千羽林左騎;
可命袁術為羽林右監,統率一千羽林右騎。”
聽聞張濟之言,頓時便有許多人心思活絡開來。
一時間,不斷有人出聲,交叉舉薦交好之人的族中后輩,以期為后輩撈取晉升之資。
宦官及外戚一系的人頓時急眼,很快也加入了進去…
“陛下,河南尹何進素有大才,文韜武略皆擅,理當為一軍主將!”
“陛下,越騎校尉何苗謀略不俗、武力精益,當為一將!”
其后,整個朝議大殿頓時變成了菜市場,宦官系及外戚系報團取暖,與士族群體不斷抗爭。
雖然兩系的話語權與士族群體差距很大,但仗著有皇帝撐腰,卻也一點不虛,口水噴的酣暢淋漓。
如此對噴了近一個時辰,劉宏心覺差不多了,便一臉不耐的喝止,并直接做了決定。
畢竟,軍權這一塊,可牢牢掌握在他的手中。
“詔命:
命何進為討寇將軍,主責征討河東郡匈奴賊兵!
命皇甫嵩為虎賁郎將,為何進副將,并率領河東騎士先行趕赴安邑。
命朱儁為五官郎將,主責征討太原郡匈奴賊兵!
命雁門太守郭缊為偏將軍,率領雁門邊軍配合朱儁討平太原郡賊兵!
命何苗為偏將軍,率領雍營、虎牙營精兵,配合何進討平河東郡賊兵!
命曹操為羽林左監,統率羽林左騎!
命袁術為羽林右監,統率羽林右騎!
命…”
一番任命既畢,雖有人心中不悅,不過大部分人皆十分滿意,也算皆大歡喜。
此時,太仆鄧盛忽然出聲。
“陛下,討平兩郡匈奴賊兵后,是否要將南匈奴徹底抹去?”
此言一出,殿內頓時一靜。
未幾,太中大夫橋玄再度睜開渾濁的眸子,冷硬出聲。
“如此蠻夷匪類,當除惡務盡!
陛下,臣諫議斬草除根,徹底誅滅南匈奴!”
光祿勛丁宮毫不猶豫地出聲附和道:
“臣附議!
一則此番滅掉賊軍后,南匈奴將無兵可用,待我大軍殺至,定可永絕后患!
二則南匈奴所占之地,多優良草場、馬場。
若是抹除南匈奴,則我大漢便可收獲數十萬優良戰馬!
且能夠占據馬場,不斷產出良馬。”
大司農張溫卻是眉頭大皺,出聲反駁道:
“此舉不可!匈奴幾乎全民皆兵,但凡能夠爬上馬背者,皆可作戰。
雖其兵甲器械不足,然龐大人數仍是巨大威脅。
此外,我漢室子民不通育馬放牧之道,偶有通悉者,數量亦根本無法撐起龐大馬場。
再則,逐牧之產身為落后,不利朝廷發展。
是以,臣諫議誅除首惡便可,對于普通匈奴牧民,當行懷柔之策,讓他們為我大漢牧野四方。”
少府劉寬亦是出聲支持道:
“臣贊同大司農之言。
此番出征本便會耗費極大國力,若再與南匈奴全面開戰、盡數誅除;
戰線拉長且不談,輜重供應不及也先不談,單單是何時能夠終結戰爭便無法預測。
倘若戰爭持續半載以上,朝廷國庫根本無法支撐!
此外,若盡除南匈奴,那臣服于朝廷的烏桓、羌族部落,又會如何看待朝廷?
若是讓他們膽寒,怕是會立馬起兵反叛。
屆時,我大漢必然邊疆不寧、戰禍不斷!”
大鴻臚曹嵩冷笑一聲,出聲駁斥道:
“南匈奴盡起大軍反叛,倘若只是擊潰,而不施以嚴懲,豈非讓其他部族爭相效仿?”
劉寬皺眉反駁道:
“事情起因十分清楚,南匈奴之所以會盡起大軍侵襲,乃是因為與太原王氏及河東衛氏生了嫌隙,此舉是為復仇。
同時,也是因為南匈奴單于及一眾中立貴族被囚禁,左部貴族以下作手段掌了大權,這才會有此禍。
只要擊潰匈奴大軍,將南匈奴單于及一眾中立貴族解救而出,他們必然對朝廷感恩戴德。
如此,再恩威并施,便可讓南匈奴對朝廷死心塌地!”
“這…”
曹嵩不由一滯,冷哼一聲不再出言。
劉宏眉頭微皺,略一思忖后,搖搖頭出聲道:
“關于如何處置南匈奴,且先待擊潰了賊軍,再視具體情勢決定。”
此后再殿議安排了一應具體事務后,此次朝議便告終結。
清涼殿。
張讓安排太監宮女自冰窖中取來瓜果奉上,之后走到正斜躺在床榻上的劉宏身側,小心翼翼問道:
“陛下,既然那匈奴騎兵之目標乃是兩大士族,何不將發兵時間再拖的久一些?
這些個士族,可是國之蛀蟲!
能夠借外力敲除,應是幸事一件啊…”
劉宏揉著額頭,無奈道:
“朕自然也想。
只是,士族勢大,真要是逼急了他們,于朝廷安穩無益。
況且,鮮卑等部族時時寇掠邊關。
倘若時間太長,被他們察覺到有空子可鉆,定然又是一番亂象。
眼下便看那些匈奴騎兵是否強勢,倘若能在大軍趕到之前便讓兩族元氣大傷,朕也算心中欣慰矣。”
張讓一臉恍然地點點頭,隨后揪心道:
“真是苦了陛下,為大漢安穩操碎了心…”
劉宏自嘲一笑,搖搖頭不再言語。
張讓十分明智地閉了嘴巴,跪倒在地,為劉宏敲起腿來。
前殿廣場以西,滄池拱橋。
曹操負手站在拱橋中央,眺望著波光粼粼、清可見底的滄池,心中跌宕起伏。
想他曹孟德,及冠前后任性好俠、放蕩不羈,外人皆不正眼相待。
而今年歲已是二十又八,終于有機會可以一展身手了!
此番雖只是掛了個羽林左監之名號,然麾下卻統帶一千羽林左騎,資本已是不俗。
畢竟,羽林騎之所以被稱為羽林緹騎,那可是因為羽林騎盡是具裝重騎兵!
手握一千具裝重騎兵,他不信此次打不出一個名頭來!
心中思緒起伏,想到激動處,曹操幾欲引吭長嘯。
出身宦官之后又如何?不被正眼相待又如何?
總有一日,他曹孟德要讓世人敬之、畏之!
而此番討伐匈奴,便是一個起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