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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籠中皇權

  “陛下,臣附議。”

  楊賜之后,身為王允頂頭上差的司徒袁隗,亦是出聲。

  “臣等附議!”

  隨著楊賜、袁隗先后出聲,殿內頓時有七成官員齊齊出聲呼應。

  至于其余人,也大都眼觀鼻、鼻觀心,一副不予置評的姿態。

  偶有幾位面色猶疑的正直官員,因多番因素影響,最終亦是不曾出聲。

  對此,蓋升一臉怒容,張讓卻是始終平靜,絲毫不為所動。

  像此類無證可佐之事,自己只需牽個頭、點個蠟。

  至于能否成事,便全看天家態度。

  伺候天家這十幾年來,他已隱隱察覺到這位天家的諸多變化。

  尤其是五年前天家成年之后,更變得有些難以揣度。

  外人皆稱天家荒淫昏聵、利令智昏,卻又何曾站在天家之角度去辨世?

  方今天下,天家可御之地、可御之人、可御之財又有幾何?

  若不另辟蹊徑,這朝堂,便永遠只能是士族之朝堂!

  天家何以賣官鬻爵?

  天下官員皆由士族舉薦,便是寒門子弟上位,同樣靠士族長輩提攜。

  提攜之恩,便是教導之恩、師徒之情,如此自然也會歸屬士族陣營。

  前途既得士族恩賜,又干天家何事?

  更何況,每番職差變動,資財往來何止數億?

  既是如此,天家索性便明碼標價。

  一則,可攏海量資財,以助他用。

  二則,也可稍稍遏制士族洪浪,爭得片刻喘息之機。

  天家又何以頻繁變動公卿之職司?

  自熹平中期以來,太尉、司徒、司空等要職,幾乎每隔一兩載便會換上一人。

  甚至于,有時的間隔僅有數月。

  之所以如此,自然是為了防止某人不斷做大,直至徹底掌控那一職司…

  只可惜,滿朝文武,大半皆是掣皇派士族陣營。

  而資歷足夠繼任公卿的,又只有那有數的十來人。

  是以,大部分的變動其實都局限在特定的人群中…

  天家又何以重用外戚,以及他們這些宦官?

  無外乎對抗士族力量——黨人罷了。

  而今整個朝廷中,唯有帝都及軍權尚處于天家之手。

  天家自然要保住這最后的力量,同時亦是想奪回部分權利。

  怎奈,黨人之力,已如山巒,幾不可摧。

  前番的數次明爭暗斗,看似是他們占了上風,可實際上卻已入了下風。

  因為被除之人,幾乎皆是黨人推出的替死鬼。

  黨人之實權仍在,黨人之高位者仍自逍遙朝堂內外。

  同時,因輿民腔論已然被士族盡數掌控。

  是以,眼下大半個天下皆是對他們宦官的口誅筆伐、對外戚的鄙夷蔑視,以及對天家的明嘲暗諷!

  皇權被吞噬至斯,天家又豈能不設法制衡?

  帝座之下,張讓低著頭心思起伏不定。

  而帝座之上,劉宏同樣雙拳緊握、心緒難平。

  他十歲登基,至今已有十五載。

  從開始的懵懂無知,到之后的興奮雀躍;

  再到無力與迷茫,及至而今的不甘與惶恐。

  他的十五載為帝生涯,其實僅有一小段的美妙。

  尤其是當他成年時發現了一個驚人的隱秘后,更被惶恐不安圍繞了五載。

  本朝十一位先帝,除了前兩位,即武帝與明帝外,其余九位皆無法活過三十又五!

  原本他也未將此事放在心上,因為所有人皆言先帝們盡是因病而薨。

  便是竇太后,也同樣是此說法,且并無疑慮之心。

  可就在他成年之后,卻于帝榻之底,發現了“士”、“蠱”等血色字眼。

  當時的他雖被驚到,卻也未想許多。

  只是吩咐侍寢的妃子隔日差人處理掉。

  卻哪里想到,當夜龍雨之后,迷迷糊糊地便沒了意識。

  及至第二日蘇醒,才發覺身側之人竟然成了昏睡不醒的宋皇后。

  當日中午,王甫、程阿等人便構陷宋皇后欲要以巫蠱詛咒與他,聯合一眾大臣逼他廢后。

  他自是憤而拒絕,可不成想,及至到了后宮,卻發現宋皇后已然詭異暴斃。

  而那名妃子,亦是離奇自盡。

  驚疑不安之下,他急忙召集核心大臣議事,欲要當殿拿下王甫等人。

  可一應大臣卻盡皆極力勸阻。

  當夜,他索性直接下令禁衛出宮拿人,可那些人卻盡數消失不見。

  此后詔旨懸賞,也始終未有音信。

  也是從那時起,他終于意識到了不對。

  為何九位先帝皆無法活過三十又五?

  為何士族威勢愈來愈強,以至于將皇權限制的如同籠中之雀?

  隱約間,他好似尋到了答案。

  壽既不可長兮,明政自不可久。

  皇位既久變兮,忠厚之臣自難為繼。

  帝難長存兮,國權自淪于士族之手。

  他終于尋到了答案,卻也由此真正意識到了士族之可怕。

  尤其是那種極端詭異,能夠不讓任何人察覺到不對的巫蠱之術,更成了懸于他頭頂的一把索命利劍。

  他無法預料,那把奪走了九位先帝性命的毒劍,又會在何時掉落他的頭頂!

  是以,他親自相中劍師王越,賜他為虎賁將軍,負責統管宿衛,并時時守護左右。

  同時,他也暗中征召了一些奇人異士,以應對未知的毒劍。

  只是這些,仍舊無法讓他安心。

  他想要擺脫無形黑手之操控,他想要一步步奪回本該屬于他——一位帝王的權力!

  然而,五載的交鋒,即便他絞盡了腦汁,也同樣收獲寥寥。

  這讓他憤怒,更讓他深感無力。

  就如同此時,使匈奴中郎將被兩方大族派遣門客行刺,這本應是一個沖擊士族權力的極佳突破口。

  可看看這滿朝的文武,同氣連枝、你唱眾人喝,他、又能如何?

  此時此刻,他所能夠做到的,便只有派軍出擊。

  可先不提未有實證,便是有了實證,罪名亦是不足以派軍鎮壓。

  倘若強行派軍,兩族只要推出幾個旁系子弟作為替罪羊,此事便可終結。

  是以,這大好的突破口,他也只能再度放棄。

  不過,他們想這般輕松的過關,可沒那般容易!

  心中想著,劉宏的眼中忽然閃過一抹冷光,繼而借著御案的遮擋,朝左側的趙忠打了個手勢。

  趙忠當即會意,半握拳遮在嘴邊輕咳一聲后,出聲道:

  “證據雖被惡賊損毀無法查證,然,堂堂中郎將,又豈會隨意說謊?

  此事縱是有其他糾葛,太原王氏、河東衛氏也定然逃不了干系!

  更何況,使匈奴中郎將關系著邊疆安寧大業,此番趙中郎將遇刺重傷,保不齊便會鬧出風波來。

  若是朝廷無法給出交代,讓邊疆戰士如何安心?讓天下百姓如何信服?

  竊以為,王氏、衛氏定有過失,當貶削兩族族人職司、剝奪太學生入學資格、籍沒三成田契,以示懲戒!”

  趙忠此言一出,殿內頓時嘩然一片,所有人俱是瞪大了眼睛。

  不同的是,大多數人是驚怒交加,小部分人則是愕然不解。

  不過還不待有人喝罵反對,劉宏便當先沉喝一聲。

  “趙常侍此言過重矣,畢竟未有明證。”

  聽聞劉宏此言,不少人皆是心中一松,但也有數人心頭一緊。

  果不其然,劉宏很快便話題一轉,冷哼道:

  “不過此事的確與太原王氏及河東衛氏脫不了干系。

  身為州郡士族大家,首要乃是以仁禮德行引領天下黎庶。

  可這兩族卻大肆豢養門客,更疑似指使行刺朝廷命官,不罰不足以平民意!

  今貶侍御史王允、御史中丞衛廣為庶民,著令二人歸族自省,并肅清族內惡徒。

  另,三年之內,不得復薦!”

  王允及衛廣頓時臉色大變,急忙朝著楊賜、袁隗等人看去。

  然而,讓二人絕望的是,那幾位站在最前端的人物,竟只是皺了皺眉頭,并未出聲幫他們說話。

  衛廣頓時一臉死灰,好似力氣用盡般軟倒在地。

  而王允則是滿面不甘,他為了躋身朝堂,不知付出了多少代價。

  尤其是為了塑造好自身名氣,更吃了不少苦頭。

  可就因為那趙毅的一紙奏章,便害得自己失去了一切,這讓他如何能接受?

  難道他的官途只能至此?

  王允匍匐在冰涼的地板上,雙手指甲狠狠地扣下,留下十道淺淺的白印。

  命運,何其譏諷?

  想他昨日尚在夢想著位列三公,可今日卻被直接打落凡塵!

  三年,三年之后,這天下又會變成何樣一副模樣?

  屆時,他可還有復起之機?

  不同于王允與衛廣的心緒慘淡,楊賜、袁隗等人則要淡定的多。

  在他們看來,只要不是牽涉到對士族整體利益之損害,個人得失其實算不得什么。

  而且只不過是三載時間而已,大不了三載之后,再扶二人起來便是。

  反正這天下不論如何變,最終還是他們士族說了算…

  此后朝議又論了一些雜事,便宣告退朝。

  至于派人嚴查前因后果之類,卻是無人再提。

  因為雙方都清楚毫無必要,畢竟懲處都已定下。

  不過,為了走流程,還是派了一個小黃門遠赴美稷城,以探視、撫慰使匈奴中郎將趙毅之傷勢。

  在所有人看來,此事已然被落了款、蓋了印。

  然而,他們卻不知道,其實真正的暴風雨正在無聲卻迅猛的醞釀之中…

夢想島中文    單挑三國:開局教化張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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