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
眾人微愣,那兩個護院亦是止了步。
“嗯?張公子這是…”
劉巒望向張淵,見其神色冰冷,不由一臉疑惑。
張淵深吸一口氣,沒有回應劉巒,而是盯向了張角。
事情的起因其實很清楚,那耳杯是矮胖中年自己不小心摔碎;
但面上無光的他總要找個替罪羊,以此來緩解他的尷尬。
張淵很清楚,在這些人的眼中,奴婢不如家禽、生殺予奪已是潛意識。
尤其在愈發混亂的東漢之末,即便是那些到府上做苦工的自由民,他們也敢擅殺。
因此,跟他們講道理那是行不通的。
不說白費口舌,還會直接得罪所有人。
他也同樣明白,這世間苦難之人數以千萬計,很難救得過來。
但,任何事總要有一個開頭,如此才能一步步擴展開來…
“敢問道長,何為‘致太平’?”
張角眉頭微皺,“致太平”乃是他所提出的太平道至高理想,他自然清楚含義。
只是,此子此時提出是何意思?
莫不成,是想保下那奴婢?
面對張淵平靜的目光,張角的嘴角忽然露出一絲神秘笑意…
“太平者,無災無難、萬民皆同、天下盡福。
致太平者,奉獻所有,以達太平。”
說到這兒,張角忽然長長慨嘆一聲。
“而今災禍橫生、萬民凋零,百姓苦不堪言。
老道正是感念天下疾苦,這才創立太平道,意欲納四方之力,以濟蒼生!
近些年來,我太平道弟子雖遍走各方,祛病救助百姓近百萬;
然,相對于整個大漢,百萬百姓也只不過是一隅之民罷了。
每當思及仍有萬萬千千的生民掙扎于疫疾瘟病之中,老道之心,便難以安穩啊!
人力有時窮,奈何奈何!
福生無量…”
看著張角痛心疾首的模樣,堂內之人竟紛紛動容、大受觸動,無不投去敬佩的目光。
張淵只覺腦袋微微一陣眩暈,竟生出一種欲要悲泣的情緒。
同時,腦海中張角的形象也頓時高大起來。
但強勁的魂魄此時卻輕輕一震,將那種感覺驅散了出去,使得他的意識再度恢復清明。
張淵不由得心中駭然,對于張角的忌憚瞬間上升好幾個檔次。
怪不得這老妖道能夠聚攏那般多人,同時還有諸多貴族、官府中人,卻原來有此種手段!
所幸自己的魂魄穿越而來,過程中應當有了變異或增強,若不然怕也會慢慢地成為其中一份子…
不過張角的這種手段應當有一定的施展間隔,而且影響也應是潛移默化的。
若不然,黃巾起義也不會是那般下場。
想到這里,張淵忽的心頭一動。
自己的教化能力怕不是也有類似的、潛移默化的影響吧?
既如此,那便讓張角自以為可以蠱惑自己,慢慢使其放下戒心;
而后再逐步的觀察變化,并一步步打入黃巾核心!
思及此,張淵亦是有些復雜的望向張角,眼中既有認同,也有狐疑。
“敢問道長,奴婢是否也屬于生民?”
張角一直在暗中觀察張淵的表情,見到其神色后,眼中閃過一抹精光。
“自然屬于。”
張角肯定的點了點頭。
“既如此,又何必因為那婢女的一點無心之失,便要奪取其性命?”
張淵慨然一嘆。
他并未去糾纏孰是孰非,因為撕破臉皮只會徹底將場面鬧僵。
張角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數息后摸著頜下黑須微微頷首,轉頭望向劉巒。
“老道覺得,張公子所言確有道理。
恩家不若便饒其過失吧。”
劉巒咽了口唾沫,表情有些不自然。
不過遲疑兩息后,還是擺了擺手。
“罷了,都退下吧。”
“諾!”
兩個護院恭敬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那婢女不敢再說話,朝著劉巒及張淵重重磕了幾個頭,而后便低著頭惶急的倒退了出去。
然而,此舉卻是惹惱了那矮胖中年。
但道長及劉巒都不是他能夠得罪,因此便極為嫉恨的盯了一眼張淵,暗自記下了仇。
氣氛正自有些沉悶時,劉巒忽然輕咳一聲,朝著張角抱了抱拳。
“道長宅心仁厚,不愧為古仙之使!
劉某不才,愿再獻梁米百石、粟米三百石,以助道長救濟萬民!”
劉巒言辭慷慨,但臉上肌肉亂跳,好似極為肉疼。
隨著劉巒出聲,又先后有數人開口。
“在下愿獻黍米百石!”
“王某愿獻大麥百斛!”
“在下愿獻米酒五十壇、行酒兩百壇!”
張淵靜靜地看著,沉默不語。
梁米和粟米都是小米,只不過前者優良、后者粗糙,價格相差近一倍。
黍米便是黃米,價格居于梁米與粟米之間。
這些東西若是加起來,市價便接近二十萬錢,也不算少了。
若是用來供應軍隊,足可支撐一支兩千人的大軍一月所需。
這還只是劉巒等人又一次的捐獻,鬼知道他們究竟捐了幾次,反正家境極為優渥便是了。
此時,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還未開口的其余五人身上。
那五人明顯是第一次參與到這種事情中,面色都很是有些猶豫。
如此也可看出,張角之前的動作雖有影響,但真要“割肉”出力之時,對目標的影響也十分有限。
或許這些人再被施法影響多次之后,恐怕會干脆許多…
“這,在下家境有限,便以三十石小麥相助吧。”
“在下愿獻粳米二十石!”
“馬某愿以魔芋三十石相助!”
“…”
最終,五人還是咬著牙掏了腰包。
畢竟,在這種潛規則已然定型的場面之下,一毛不拔只會開罪所有人。
黃昏。
太陽終于穿透灰暗的云層,灑出了些微的光亮。
但這光亮,在積雪的反射之下,多少有些慘白。
張淵負手站在窗前,皺眉沉思。
而今是光和五年四月,也就是公元182年,距離大變還有不足兩年。
在這之前,他必須好生思量一下之后的路,以盡可能的擁有一些對抗,甚至是翻盤的資本。
整個東漢基本上都是士族的天下,爭端也主要集中在皇權與士族、宦官與士族、豪門士族與寒門士族之間。
毫無疑問,士族起碼掌控著大漢七成的話語權,以及過半的力量。
想要同這等龐然巨物扳手腕,有些螞蟻撼大象的意味。
但士族內部并非鐵板一塊,尤其是亂世征兆已初現苗頭,豪門與豪門之間也在爭斗不休。
只是,自己雖也算是寒門士族一員;
但以而今的尷尬處境,想要借用寒門士族的身份和力量,幾乎不可能。
如此看來,在前期,他若想招攬人手,只能瞄向庶民階層,以及商人階層。
正常情況下,庶民因為幾乎接觸不到典籍、受教育條件極差;
再加上士族把持向上深造、發展的通道,因此很難出現有名的文客謀士。
但難不代表沒有,就如賈詡。
至于猛將方面,倒是有不少出身自庶民。
最關鍵的是,自己有教化能力在身,是否可以快速培養相應的人才?
其實歸根結底,士族之所以能夠把持天下大勢,最重要的兩樣法寶便是土地與人才!
若是人才的問題能夠解決,土地…
“叩叩~”
“公子,晚膳已備好,可否送入?”
此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道略有些熟悉的聲音。
張淵輕吐一口氣,搖搖頭關上窗戶。
在這個年代,普遍的是一日兩餐。
但對于中上層社會而言,明顯想怎樣就能怎樣。
“入。”
“是。”
嘎吱~
隨著門被推開,兩個婢女各自端著一個木盤走了進來。
張淵掃了一眼,有一大碗黃米飯、兩碟腌菜、兩張炊餅、半只烤雞,還有一個小竹瓶,里邊盛著的應該是酒。
這樣的一餐飯食,已是極為豐厚了。
兩個婢女將東西放置好后,忽然齊齊朝著張淵跪了下去,同時還不斷地磕著頭。
“多謝公子救命之恩!”
“多謝公子救了姊姊!嗚…”
看著兩個哽咽著磕頭謝恩的婢女,張淵微微一愣。
仔細看了一會兒,這才看出是早間給自己帶路的婢女,以及那個在正堂被自己搭救的婢女。
不成想,她們倆竟然還是姐妹。
張淵搖搖頭,平靜道:
“起身吧,舉手之勞,不必放在心上。”
兩個婢女害怕惹張淵不快,急忙站起身來,并且使勁咬著嘴唇,以免哽咽聲被聽了心煩。
張淵暗嘆一聲,正要詢問一件事時,卻忽的心中一動,抬眼盯了過去。
“年齡:15
境界:無 兵器適性:刀·A、弓·D、棍·D
術藝適性:丹·B、政·B
可教化:修煉”
“年齡:15
境界:無 兵器適性:弓·A、弩·B
術藝適性:畫·C
可教化:修煉”
張淵頓時愣在當地,久久無語。
敢情他的資質還不如兩個小丫頭…
吐槽的同時,張淵的內心卻好一陣激動。
這一路走來,他查看過的庶民、奴婢信息不下千人,但能夠有一項達到C的都只有兩三人。
因此,他才有些心灰意冷,不再見一個人便查看一次。
卻不成想,這對婢女姐妹竟然給了他這樣大的一個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