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3章 這才叫表演
《無間道》和《無間行者》的差別，遠遠不止是東西方文化價值的不同。
作為港片中的精品，《無間道》就像是一個模板，被好萊塢的大編劇幾經改寫，豐富了角色形象，填補了劇情漏洞，增加了人文情懷。
如果按照《無間道》的商業片模式拍攝，有萊昂納多這種世界級巨星的號召力，《無間行者》的全球票房絕對不止于2.9億美元。
很可能就像《盜夢空間》一樣，飆到8億美元了。
這是一個偉大的故事。
只不過，缺少了足夠的藝術性，影片也就失去了沖奧的可能。
馬丁·斯科塞斯是個電影大師，在業內，有電影社會學家之稱。
論及對電影理念的創新和拍攝手法的改革，他甚至比史蒂文·斯皮爾伯格、克里特·伊斯特伍德還高一籌，絕對是弗朗西斯·科波拉、庫布里克、黑澤明的級別。
他不可能自降身份去拍一部商業片。
把兩個女主角合并為一個“瑪德琳”，這是個美妙的構想；
給黑老大“弗蘭克·卡斯特羅”安插上一個FBI線人的身份，使故事整體更具一層悲劇意味，這個改寫也填補了原作劇情中一些含混不清的漏洞，制造出更多的劇情張力。
對于唐恩飾演的“科林·蘇利文”，也有別出心裁的劇情設計，情節中數次出現國會大廈上的金頂，就揭示了其向上爬的內心欲望，這比港版中劉健明在故事后半段，那莫名其妙無厘頭的“我想做一個好人”，顯得更加自然和合理。
這種深層欲望的暗示，為人物發展做出簡潔有力的鋪墊。
眼下的這場戲，由唐恩和阿爾·帕西諾主演，也體現了《無間道》和《無間行者》的巨大不同。
這是兩人在電影院里的密會。
《無間道》中，這里是一座嶄新的電影院，干干凈凈的很整潔，大銀幕上播放著高雅的藝術片，有一種高大上的感覺。
可是在《無間行者》的拍攝現場…
每當唐恩拍戲時，都會一直在旁默默觀看的蓋爾·加朵，已經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很多女性工作人員，都有些臉紅。
即便是唐恩，也有些尷尬。
這里是個破敗的小電影院，環境糟糕、怪味充斥、座椅破敗，這也就罷了。
關鍵大銀幕上播放的…是成人影片！
這個馬丁·斯科塞斯，太尼瑪惡搞了！
“咳咳…馬丁，真的有必要放一部成人片？”唐恩看著大銀幕上的大尺度畫面，有些口干舌燥，趕緊轉移目光。
“很有必要。”馬丁·斯科塞斯一本正經，很嚴肅的說，“社會美學的價值，在于影像提供的真實力量。這種力量能激發觀影者勇敢直面客觀現實的痛感，在暴力、殘酷與血腥中思考人性的根本，提高對當代現實世界的認識和理解。”
“得得得！”
唐恩大手一擺，很是無奈。
這個老馬丁，他拍的電影，都屬于“街頭片”的風格，在這《無間行者》的拍攝過程中，已經不止一次的體現過了。
《無間道》中，到處都是高大上的華麗場面，高爾夫球場、高檔會所，甚至警察局里，也是干干凈凈的一塵不染。
《無間行者》中，到處都是臟兮兮的場面，一切都是臟亂差，大膽的展現著社會底層的痛感。
揭露現實社會的傷疤…這大概就是人文藝術片的通性吧。
就好像大陸的一批第五代、第六代導演，比如赫赫有名的電影七君子。
不同的是，在美國，這些人成了高山仰止的電影大師；在對岸，那些人成了人人喊打的國家罪人…
阿爾·帕西諾則鎮定自若，還饒有興趣的看了一會兒大銀幕，走過來，用標志性的嘶啞的聲音說道：“唐恩，這場戲和前幾天咱倆的對戲不同，這場戲要壓下聲音說悄悄話，要控制住，你要有心理準備。”
過去的幾天的表演，讓阿爾·帕西諾多少有些吃驚。
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還是人生中第一次演戲，就會有這么出色的演技？
著實驚訝！
這次，是個機會。
阿爾·帕西諾要好好的驗證一下他的實力！
電影院里，唐恩穿著一身黑色的皮夾克，帶著一頂掛著黑色鴨舌帽，小心隱藏在中排的一個角落。
阿爾·帕西諾就在他的前排，他現在沒心情搭理唐恩，他正目不轉睛的盯著大銀幕，然后用手在褲襠里搓動，喃喃自語：“來啊…來啊…哦…”
唐恩很是無語。
忽然，阿爾帕西諾站起來了，他猛地把家伙事露了出來，朝著唐恩，看起來就要噴發的樣子。
唐恩下了一跳，趕緊站起來，讓開了，很是惱火。可因為是電影院里，又不能大聲喊出來，低聲惱道：“媽的，你有病啊？”
隨著地位的增長，他現在可沒有了當初對“弗蘭克”這個老大的畢恭畢敬。
阿爾·帕西諾并沒有噴發出來，得意的大笑，“你不喜歡嗎？嘿嘿，我差點就開槍了！你不是喜歡自虐嗎？”
這話是在暗示唐恩可能是個同志，這也是他和凱特·布蘭切特上床時，經常不舉的原因。
唐恩陰沉著臉，“坐下！”
阿爾·帕西諾也感受到了彼此地位的變化，此時的唐恩，在警局里都是不小的領導，似乎…已經有了跟他平起平坐的資格。
他還需要唐恩，他沒有發作，只是有些興致索然，轉身坐下，淡淡的說：“我希望你不會背叛我，你還能承受住嗎？”
唐恩立刻道：“我不會崩潰的。”
阿爾·帕西諾搖頭道：“選這么個地方見面，太容易被警察發現了。”
因為是電影院里，兩人說話的聲音都很小。
這更增加了這次會面的神秘感。
也因為過度的內斂、深沉，讓這段表演的難度，大大增加。
慶幸的是，唐恩“鏡像附體”的凱文·史派西，最擅長的就是這種內斂、陰沉、壓抑到極致的表演。
阿爾·帕西諾有意通過這場戲考察唐恩，唐恩還想通過這段表演，驗證一下這會“教父”的實力呢。
索性就演技大開！
來一場較量！
唐恩眼角微挑，用細微的面目表情，來彌補低聲話語對個人氣勢的減弱，企圖掌控節奏，低聲道：“如果這注意糟糕，你為什么還來？”
阿爾·帕西諾稍微一愣，不由得生出了幾分興奮，臉上的表情，流露出了幾分淡然的自信，“因為這里是我的地盤！”
“什么？”唐恩繃著臉，想笑又不能笑的樣子，很出彩，“我他媽太吃驚了。”
阿爾·帕西諾伸出了兩個手指，隨意的一揮，大佬的氣勢一揮而現，說道：“我有些事要告訴你，你被分配了其他一些任務。”
唐恩很是驚訝，“你他媽怎么知道？”
阿爾·帕西諾也完全進入了狀態，淡淡的問：“他們讓你干什么？”
唐恩很好笑的說：“弗蘭克，我要查出‘我自己’。”
阿爾·帕西諾似乎不喜歡這種咬文嚼字，語氣不悅：“快告訴我，小子！”
唐恩說：“我得找出你在警局中安插的內鬼。”
“大家都自顧不暇，再加上你自己就是那個內鬼，我打賭頭到來他們還是什么都查不到。”
“我知道，但是，弗蘭克，為了我，你現在必須低調行事。”
阿爾·帕西諾很是不以為然，“科林，低調行事不是我的風格。”
唐恩很急切的說：“沒錯，你厲害，什么都不怕。如果你不聽我的勸告，還要我干什么？奎南現在把他的部門和我們分開，他很聰明，這點你很清楚。弗蘭克，我能找到內鬼，但是你得讓我放手干。”
“好吧。”阿爾·帕西諾沉吟了一下，終于還是答應了唐恩的要求，然后拿出了一個信封，若有深意的說，“如果你還找不到內鬼的話，到頭來最先倒霉的可不是我。”
唐恩不滿的說：“何必要一再提醒？難道這對我目前的工作有任何幫助？弗蘭克，你得相信我，好嗎？請你相信我，弗蘭克！要是撒謊的話，你知道我很在行的，對嗎？”
雙方的表演，你來往我，就好像是一場拉鋸戰。
阿爾·帕西諾把唐恩當成跟班小弟；唐恩卻因為自己在警局地位的提升，以及對幫派作用的增大，開始越來越不把阿爾·帕西諾放在眼里。
過去的那種唯命是從，已經一去不復返。
阿爾·帕西諾眼睛微微一瞇，自顧自的說道：“也許是我玩女人太多了，我就很不明白，為什么有那么多人會在電影院里玩。”
唐恩一愣，沒聽懂。
可是總覺得這句話在，有幾分威脅的意味。
他的臉上，閃過了一抹慌張，有些緊張。
這個時候，阿爾·帕西諾嘴角一勾，他一整衣衫，站起來，就要離開了，把手里的信封交給了唐恩，彎腰低聲：“誰知道究竟什么事情容易呢？科林，我相信你能辦好這件事。”
“很好！”
這個時候，馬丁·斯科塞斯叫停了表演。
一氣呵成，有張有弛，很好！
然而，此時還沒有從角色中跳脫出來的唐恩，看著阿爾·帕西諾的背影，就覺得揣在兜里的手，在微微發抖。
“這他媽才叫表演！”
唐恩忍不住握緊拳頭，暗暗感慨。
《無間行者》已經開拍快一個月了，他感受到了那種表演的高潮帶來的顫栗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