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當了!
后者雖然不痛,但身體傳遞過來難以形容的酸楚,令他本能地彎下腰動彈不得。
弓手一抬腿踢中他腦門,將他掀了個后空翻。恰逢河心一個浪頭打來,弓手立足不穩,又因使力過巨,摔落地面。
燕三郎已經一步步挪了過來,揀起崔判官武器,手起刀落。
勝負在此一舉。
刀鋒才落到一半,這弓手雙目圓睜,緊盯著他喝了一聲:“燕小三!”
燕三郎一驚,刀勢戛然而止。
無論在哪個世界,會這樣稱呼他的只有一個人:
千歲。
這弓手是千歲?
果真是千歲?
怪不得她的出招方式看起來極是眼熟。
原本他和千歲已經說好了真正競爭,絕不自報身份,可臨到這時,他還是猶豫了。
這一刀,落還是不落?
千歲卻望著他露齒一笑。
雖然她還附在一個男人身上,燕三郎卻看出她眼神里的喜悅和狡黠。
她對他說:“我贏了喔。”
怎么…?
這四個字讓燕三郎悚然一驚,卻見她完好的右手一抬,手里赫然抓著那具木弩!
方才被擊飛出去的弩,就落在這里。她摔落下來,不過是為了重新揀起武器。
千歲的動作,快得燕三郎都看不清她是如何用一只手裝起箭矢的。
但他知道,這武器的好處,就在于可以單手射擊。
話未說完,她就按下了機括。
“奪”地一聲,箭矢沒入蘇令文咽喉,分毫不差。
此時他正奮力從繆毒的尸首堆壓下脫身,沒料到這一記飛來橫禍。
燕三郎長嘆一聲,刀尖垂了下去。
事已至此,無力回天。
他閉上眼,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
燕三郎站了起來。
眼前人山人海,耳邊一片哀嚎,又有一片歡呼,雜揉在一起匯成世間百態。
有人贏來有人輸,幾家歡喜幾家愁。
幾個圍在他身邊的己方陣營玩家滿臉恨鐵不成鋼:“最后那一刀,怎么就不劈下去呢!”
“唉呀,錯失了,錯失了!”
有些客人向燕三郎的目光充滿了氣憤,顯是埋怨他給自己輸了錢,但在千紅山莊內也不敢做出什么事來。
這要換在普通賭場,事后說不定會被報復。
金羽擠到近前,惋惜道:“別理這些蠢蛋…哎就差一丁點兒,少爺真是可惜了啊!”
他押注的籌碼,打水漂了啊,早知道就該投給夫人的。
然而他轉頭看見邊上的千歲也睜開了眼,趕緊話風一轉:“不過夫人成為最后贏家,這也是極好的!至少肥水不落外人田。”
千歲聽見了,啐他一口:“跟誰學的,這么會見風使舵?”
金羽干笑,嘿嘿嘿。
千歲轉向燕三郎,見他面無表情,心里微微打鼓:“燕小三,你還好吧?”
“很好。”少年站了起來。對面的人群散開,露出后頭的白夜。
阿修羅沖他微微一笑。
雖然和游戲里的面貌完全不同,但這笑容里的意味仿佛完全一致。
燕三郎也報以一笑,更加挑釁,更加戲謔。
落水狗,嘿!
公平大廳二層正中,千紅夫人肅聲宣布:“‘雨夜大逃殺’游戲已經結束,獲勝者為——官兵陣營。恭喜這三十位勇士,他們將得到所有對手的籌碼,并且參與彩金池賭注的分成!”
官兵陣營贏了,就會得到土匪陣營投入游戲中的籌碼。當然這對他們來說只是小錢,真正的大頭是彩金池中的總金額。
官方已經統計出來了,“最終下注人數,是三萬兩千二百一十一人。”
千歲輕輕嘶了一聲,笑逐顏開:“這么多?”
參與人數多,說明彩金池里的籌碼也多啊。
現在彩金池邊人山人海,都是前來兌現的賓客。
千歲等人剛擠進去,就聽見一名客人不滿:“數目不對,你給我重算!”
侍女滿面笑容,說出來的話卻讓他更來氣:“這位客人,結果已經確認,再算幾次也是一樣呢。”
“我投注十年壽命贏了,至少該翻倍吧?”這人瞪起眼道,“為什么只還給我一十一年又五個月壽命!”
連本帶利是十一年又五個月壽命,其中成本就占了十年,真正贏進來的只有十七個月。他是擔著減壽十年的風險下注的,按理說高風險就該有高回報,怎么拿到手就這點兒?
侍女神色不變:“官兵陣營的賠率,原本就比較低,有兩萬一千人押注。彩池里的錢還要分掉三成給游戲的三十名贏家,另外本山莊也從中抽取一點手續費。”
這人依舊不服:“那也不能這么少!”
他不知道具體是怎么個算法,但冥冥中覺得不對。
“稍等。”侍女停頓一會兒,才又開口,“有客人在官兵陣營下了重注,最后核算收益時,他們要占到大頭。”
“重注?”這人疑道,“有多重?”
“有客人押注四百年修為呢。”侍女往彩池里看了一眼,“人類貴客當中,最高投注了二百四十年壽命。”
“這?”這人滿臉愕然,不知該說什么。能一口氣押注四百年修為的,那肯定不是人;他就好奇,哪個人類能活二百四十歲,又哪有那么大的膽子拿出來押注?
燕三郎聽到這里,面色微變。
人間的異士,修為再高強也難活過一百五十歲,除非另有奇緣;而普通人類均壽只有三十七,都道人生七十古來稀,正是世道多艱難的寫照。
能擁有二百多年壽命的人類太少,敢拿余壽全部參賭的就更少了。燕三郎目光下意識在場中逡巡,尋找一個熟悉的身影。
唔,找到了,那人也正往這里來:
莊南甲仿佛沒感受到他的注目,逕直走到另一名侍女面前:“我是莊南甲,我來兌現。”
他果然贏了。
侍女往彩池看了一眼:“現在都給您么?數量有點多,恐怕太重。稍晚可以為您替換成大額籌碼,有需要么?”
“真是體貼。”莊南甲樂呵呵道,“那么晚點我再來。”
侍女一般不會主動提供這類服務,除非他贏得的彩金實在豐厚。千歲側了側頭:“莊南甲,你贏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