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為什么不能在這里殺掉四個親兵的原因。“樓上還有人離開了。”他現在身子不大利索,可是耳目照樣靈敏。
又過不久,胡秋和左遷回來了,稟報燕三郎:“好了。”
胡秋落坐燕三郎左手邊,低聲道:“我們才丟完,后頭就有人綴上來了。”
少年點了點頭。
眾人看熱鬧也看飽了,這時芊芊從碗里抬頭,沖著燕三郎喵嗚一聲,舐了舐唇。
她也吃飽了。
“走吧。”眾手下都隨燕三郎站起,金羽還喚了聲“結賬”。
見到這伙強人招呼自己,掌柜戰戰兢兢。可他還來不及回應,二樓忽然有人道:“慢著!”
燕三郎回頭,見到樓梯上站著一名侍從打扮的少年,手中高舉一面黑色的四方令牌,滿面肅然:“奉柱國令,這些人尋釁斗毆、任意傷人、藐視王法,全數拿下!”
最后四字說完,坐在一樓角落里的三、四桌客人一同站起,拔出兵刃,將燕三郎等圍在中間。
千歲說得無錯,這些人不僅是練家子,觀其身形挺拔,都像軍中出來的。
金羽等人當然不慫,刀劍出鞘,一片“當啷”之聲。
酒樓里面,一時劍拔弩張。
霍東進舉目望向二樓,朗聲道:“樓上何人,敢放這小兒出來信口雌黃!”
侍從怒,將手中牌子往前一送:“柱國令牌在此,你敢放肆?”
金羽看也不看,嘿嘿一聲:“誰知道你令牌是真是假,我去后廚拿面粉也揉一個牌子,包準比你手里的還像。”
眾人哄笑附和:“拿著雞毛就想當令箭么?”
“這年頭,什么阿貓阿狗都敢冒充當廷大員了。”
其實大家心底都清楚,無論這侍從手里的牌子是真是假,少爺多半都會讓他們當作是假的處理,因此笑起來更是肆無忌憚。
侍從臉一沉:“動手,都拿下!”
那十幾個漢子聞令而動,金羽等人立刻將燕三郎圍護在中間。
紅衣女郎悄悄退到了窗子和大門中間,旁人以為她害怕,想要借機逃走,只有燕三郎一目了然:
她等著抄別人退路呢。
千歲篤定這些家伙不是金羽等人對手,但是打輸了也別想跑。
“柱國”可是大官兒,無論二樓包廂里的客人是不是柱國本尊,無論底下這幫人是不是他的親隨,燕三郎還沒踏進安淶城就招惹這種麻煩,對后續的行動很不利啊。
為今后安生起見,這幫人一個都不能放走!
她舐了舐唇,殺人滅口這種事,講究手法又干凈又徹底呢。
眼看兩邊下一秒就短兵相接,酒樓門口忽然傳來一聲喝問:“你們做什么?”
這一聲炸如雷霆,震得眾人耳邊嗡嗡,手里的動作一下子停頓。
燕三郎轉頭,望見門口又站進來兩人,前頭一名老人,身材高大,須發都是花白參半,但臉色很是紅潤,眼睛尤其有神。
他后頭跟著一名中年男子,像是管家。
手持令牌的侍從看見這老人,不由得動容,三步作兩步從樓梯走下來,不敢高他一頭:“鐵太傅!”
“你小子支使這么多人干什么?”鐵太傅沖他一瞪眼,“你那不成器的主人呢?”
話音剛落,包廂厚簾一掀,里面的客人終于走了出來。
這也是兩個人,打頭的紫袍男子年紀在三旬上下,五官深邃,好俊一張臉皮,又長著丹鳳眼,顧盼有情,正是深閨婦人中意的款型。
他身后緊跟一名侍衛,人高馬大。
紫袍男子見了鐵太傅,也是拱手作禮:“顏燾見過太傅,您怎么來了?”
太傅即是帝王之師,身份格外尊貴。
燕三郎與千歲互望一眼,均感不妙。在都城近郊的風雪夜,進來的宣國官兒怎么越來越大?
千歲開始發愁,這要想滅口得一次性殺掉多少人哪?
今時不同往日,她的琉璃燈都沒補好,修為可不比三個月前那么強大。
鐵太傅擺了擺手,面容不怒自威:“這里怎么回事?他們是誰?”
他目光掃過燕三郎即微微一凝,似有兩分驚奇之意。
侍從還未開口,護在燕三郎身邊的傅小義就上前一步,大聲道:“我們還想問怎么回事,不過就想在這里打尖兒,結果飯還沒吃完,先是有人來掀桌,后面又被這十來人包抄,一言不合就要砍殺我們!怎么,外鄉客看起來好欺負是不是?”
掀桌?包抄?
鐵太傅沒聽清事情經過,倒聽出他們的委屈了。
那侍從怒道:“你胡說,是你們尋釁在先,想殺人滅口在后。”
金羽冷笑:“殺人滅口?你小小年紀倒是會血口噴人,哪只狗眼看見我們殺人滅口了?”
鐵太傅也不聽他們各執一詞,目光一掃,發現掌柜躲在墻角,遂朝他一點:“你一直都在這里罷?說說經過。”
“啊?”掌柜面露怯色。
鐵太傅看懂他的害怕,擺手道:“你只管說,我保你安全。”
掌柜這才咽了下口水:“二樓這位爺先來,坐進了包廂,點了幾個菜;后面這位公子——”他指著燕三郎,“也帶人進來了,然后是楊都尉的親兵劉爺四人…”
他把事件經過說了,也算是大致不差,但說起劉爺和燕三郎等人的爭端時,只道:“我就見劉爺發怒,把菜砸到這位公子桌上,說里面被吐了唾沫。而后雙方就、就動上手了。”
傅小義冷冷道:“著哇,他怎么誣我們給他菜里加料?”他一指柱國眾手下,“怎么不誣這些人吐的沫子?還不是看我們外地人好欺負!”
站在柱國身后的侍從抗聲爭辯:“我們都好端端坐在這里,誰能給他加料?”
胡秋撓了撓頭:“我中途是出去了,但我去的是茅房,要加料也不往他菜里加。”
眾同伴聽了,一場哄笑。
燕三郎卻發現,原本立在燈火闌珊處的千歲不見了。只不過酒樓內多數人的目光都聚焦場中,她又站在一具柜子后頭,竟罕有人留意到她的消失。
不過那紫袍男子顏燾顯然是個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