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這樣,軍隊才能做到令行禁止。
以這樣的軍隊去抵御餓鬼眾,恐怕前景不樂觀哪。
他心底暗作一番評估,表面上不動聲色。
涂杏兒這一覺睡得很沉,一睜眼就已日上三竿。起身后,她發現身上的劃傷掉痂了,昨晚的頭暈腦脹被神清氣爽取代,身體當中濃濃的疲憊感也消失不見。
或許那姓燕的少年沒說謊,他喂她服下的丹丸確有奇效。
汪銘直守在床前,見她醒轉就替她打水洗漱,水溫不涼不熱,他替她拭面也是不輕不重,全都剛剛好。
涂杏兒有些受寵若驚,銘哥一直都很傲氣,就算他喜歡她,也不會這樣伺候女人。
“銘哥。”她不禁喃喃出聲。
“怎么?”汪銘直的笑容很暖。
“從那么高的懸崖掉下來,你我無恙,真是老天保佑。”涂杏兒輕輕道,“若是你有三長兩短,我也不想活了。”
“說什么傻話?”汪銘直點了點她的鼻子,“咱這不是好好兒的么,再活五七十年不成問題。”
涂杏兒嘟嘴:“那我便老了,不好看了。”
“誰說的?你會比現在更成熟、更漂亮!”汪銘直一本正經,“會有很多男人向你示好,我再把他們一個個趕跑。”
涂杏兒噗哧一聲笑了:“凈會胡說八道!”
“你不就喜歡我胡說么?好了,換衣服罷,我帶你出去吃飯。”
涂杏兒現在頭腦也不昏沉、傷口只剩麻癢,于是欣然換過衣服,隨他出門了。
汪銘直帶她往東走,去一家飯莊用飯。
還沒到午飯點兒,這里就入座了四成。“要是等到大中午再來,這兒可沒地方坐了。”
飯菜上來時,涂杏兒一伸箸就發現,味道的確不錯。雖和家里的精細膾食不同,但也別有鄉間風味。
不過她才挾了幾箸酸筍炒土豆,汪銘直就撓了撓頭:“你先吃著,我去去就來。”
涂杏兒自不會有什么異議,目送汪銘直的背影出了飯莊。
結果這一等就是半個時辰。
出什么事了?
她正思忖間,忽然聽見街上行人大呼:“那是什么!”
“快,快看天上!”
涂杏兒就坐在窗邊,也跟著仰頭看天,竟見西方天邊飄來詭異的紅云,惡形惡狀,飛快將太陽都遮住了。那云里探出無數鬼頭,還伴著陰號慘叫。
那是什么東西!涂杏兒心頭狂跳幾下,似感不祥。
銘哥怎么還不回來!
她又等了好一會兒。
飯莊生意好,她又占座久了,掌柜未免就有些意見。此時又有官家打扮的人闖入,朝著四座大吼:“怪物襲城,你們速速撤去城北守護神廟!拖拉磨跡,后果自負!”
大伙兒都嚇了一跳。官差連喊兩遍,也不解釋,轉頭就走。
店里人面面相覷,呆了好一會兒,就有人跳起來跑路,錢都沒給。
涂杏兒講究,先取錢付款,才走出了飯莊。
現在,何去何從?她心底茫然。
銘哥到底哪里去了!她若是隨大流去城北那什么廟宇,會不會和銘哥走散了呢?
她正焦急,肩膀忽然被人輕輕一拍,她嚇了一跳,轉頭才發現汪銘直站在自己身后。
她松口氣,嬌嗔道:“你去哪兒啦,好久回來!”
汪銘直苦笑:“肚子不舒服。著急又找不著地方。”
涂杏兒臉色微微一紅,這人真是!她也顧不得埋怨他,指著天上道,“銘哥,你看那是什么?”
汪銘直滿面嚴肅:“怕是什么惡兆!我們走上為策。”說罷招了招手,就有一輛馬車駛了過來。
他要扶涂杏兒上車,后者又驚又奇:“銘哥,你哪里弄來的馬車?”拉車的還是好馬,和滿街的騾車驢車不能相提并論。他們才到潘涂溝兩天呢,為何她覺得銘哥在這里如魚得水?
“路口的車馬行雇來的。”汪銘直隨口道,“這里物價便宜得緊。”
兩人上車,往東而去。
涂杏兒惴惴不安:“我們去哪?”
“出城。”
涂杏兒奇道:“非常時期,留在城里不是更安全么?”荒郊野外不是比城里更危險么?
“若是這城守不住呢?”汪銘直一指窗外,“你看,這許多人也要逃難。”
涂杏兒往窗外一看,的確有車有人都往東走,不去北邊。大難臨頭,各人心思都不相同,有人不愿在城里坐以待斃,就想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她小聲道:“你,你怎么知道潘涂溝守不住?我看這里城墻很厚,兵也很多。”她頓了一頓又道,“銘哥,官家喊我們都去城北的廟里呢,想必那里有專人保護,能安全些。”
“若是怪物很厲害,破城而入呢?”汪銘直給她剖析利害,“全城百姓都聚在那里,怪物還不被吸引過去,開懷大嚼嗎?”
他說得生動,涂杏兒打了個寒噤:“你怎么知道怪物吃人?”
汪銘直終于沉下臉:“乖,聽我的。”以前從未見她爆發出這么多問題。
見他好似生氣,涂杏兒不敢吱聲了,但心底的不安還是從杏眸中透了出來。
汪銘直嘆了口氣,撫著她的秀發道:“我不會害你,一定能保你平安!”
這話說得斬釘截鐵,涂杏兒心下稍安。可她想起首銅山中的遭遇,卻也明白“銘哥”只是個普通人,面對天災人禍也是力有未逮。她心底暗道:“罷了,是福不是禍,是禍也躲不過。”
這么想著,她腦海里居然有陣陣困意襲來,不一會兒就覺眼皮酸澀。她揉了揉眼:“我們現在去哪?”
“尤他城。”汪銘直柔聲道,“你困了,好好睡一覺吧,醒了就到地方了。”
涂杏兒不想睡。前途未卜,危機重重,她怎么敢睡?
可她還是抵不過倦意上涌,轉眼就倚在汪銘直懷里沉入夢鄉。
夕陽西斜,隨著時間推移,潘涂溝里的氣氛也越發凝重。
決戰將至的緊張如有實質,連普通人都覺得透不上氣,更不用說知情者。街上少有人行,往來士兵都是行色匆匆。
燕三郎也不止一次眺望西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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