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城主苦笑,“要真有這玩意兒,瘟疫和戰爭爆發時它怎不出來?”
“你聽不懂‘守護’這倆字的意思么?”海神使輕嗤一聲,“它只管彌留之境入口,你們這些庸碌眾生的你死我活,哪被人家放在眼里?”
你們?作為庸碌眾生之一,吳城主一邊打量她一邊開了口:“守護者有什么特征?”
“沒什么特征。”海神使側了側頭,“是人,或者非人。通常力量強大,在這里不老也不死。”
她這么一說,吳城主倒是想了起來:“這里有守護神。”
海神使“哦”了一聲:“聽說是頭怪物?”
“是。”吳城主低聲道,“在我掉進桃源之前,它就在這里游蕩了很多很多年。桃源人以它為守護神。”
“你沒找過它?”海神使不信他會放著這條線索不管。
“找過。”吳城主搖頭,“我還誘捕過它,但…”
話未說完,異變驟起!
那郭林一直站在海神使身后,雙手箕張。眾人身上百余根藍色絲線,都連接在他的十指上。他只要指尖微動,就能操控吳城主和眾侍衛的行動。
這種把活人當木偶玩耍的魂術,燕三郎從前也是聞所未聞。
不過他也在全神貫注聽吳城主說話,卻未留心身后有一小塊陰影動了。
那陰影與周圍景物融為一體,只有移動時才會顯出異常,就像隔著毛玻璃看草叢,有一塊略顯模糊。
但這一點點模糊在夜里簡直可以忽略不計。
它悄悄從郭林身后湊近,一點兒聲響也未放出。地上的樹枝和落葉,它都細心避了過去。
郭林忽有所覺,下意識轉頭看去。
這一下,好死不死就將喉管曝露在陰影面前。
這東西猛撲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叼住了他的腦袋!
海神使也覺不對,驀然轉頭,恰好撞見一對銅鈴大眼。
這是一只雙頭怪物,體型大如獅虎,目前一個脖子上空蕩蕩,被仔細包扎;雖然只剩一個腦袋,但這不妨礙它偷襲人類。
事實上,它體型太大、嘴太闊,直接拽掉郭林的腦袋就像扯爛一個稻草人。無頭尸身軟倒下來,頸血噴濺出四尺遠!
與此同時,他手上牽連的藍色光線一下子消失不見。
施術者歿,牽魂絲沒了。
海神使暗道一聲“不好”,幾乎腳不沾地飛退一丈開外。
果然她身形方動,眼前就劃過一道雪光,凌厲又毒辣。
她后退、站定,下意識伸手按住了自己腰肋,指縫間有鮮血一點一點滲出。
在她面前,吳城主收刀,刀尖滑下幾滴血珠。
郭林死了,牽制他的魂絲也消失了,吳城主行動恢復自由,第一時間給海神使來了一刀。若非她后退得快,這一刀本該從她腰部斜切,自下而上將她剖成兩半!
“都拿下!”吳城主怒吼,“不要活口!”
待他追擊,海神使身后的兩名手下疾沖向前,出招擋住。海神使則退到死去的郭林身邊。人的顱骨相對堅硬,奈羅也不喜歡這么硌牙的食物,因此拽掉腦袋后就扔去一邊。
就有一縷藍光從郭林耳中鉆出,在空中凝成一個藍色光點,飄浮不定,竟有無所適從之感。
海神使取出一顆荔枝大小的透明水晶,口中發出了幾個奇怪的音節。
待她說完,藍色光點就輕顫兩下,自行鉆入水晶當中。
說來也怪,藍色光點逐漸固定,很快不再發光,而水晶就變成了藍色的寶石。
燕三郎在十余丈外見到這一幕,心中了然。原來魂石是這樣誕生的:
失去皮囊的幽魂自知存活無望,自愿化入晶石之中,從而形成了保留生前天賦的魂石。
圣樹被炸毀之前,沒有幽魂愿意這么干,除非他們的皮囊死在人間;圣樹化為齏粉之后,大量幽魂沒有容身之地,活不過幾個時辰就要消亡,因此海神使手里的魂石才會數量暴增。
燕三郎可是知道,如果使用得法,海神使還可以激發魂石中的“牽魂絲”天賦重新控住場面。
不過海神使還未舉起魂石,那頭巨大的奈羅已經撲了上來,大嘴照準她胳膊咬去,仿佛知道這是重大威脅。
海神使一個閃身避過,手里執出一把匕首,扎在奈羅身上。
“篤”一聲悶響,如中敗革,奈羅居然無恙。
它的皮毛太堅韌。
海神使望著匕尖,似乎呆住了。
奈羅當然不會放過這樣的大好機會,一個轉身將她撲倒在地!
“不好。”在一邊觀戰已久的燕三郎卻沖了出去,燕子掠水一般撲進戰場,直奔奈羅!
這廂怪物分明望見自己撲倒了海神使,可是巨大的爪子直接撓在地面上,掌下已經沒人了。
幻術?
下一瞬,海神使出現在它身邊,屈指成爪,一下捅進它眼睛里!
這孽蓄偷襲郭林,壞了她暗無聲息拿下吳城主的計劃,海神使真恨不得把它腦漿都抓爆!
不過她心里才閃過這個念頭,左后側微風吹至,引發顱后一點尖細的痛感。
有人來襲,速度快極,并且帶著深深的惡意!
這殺氣尖銳如針,引動她心潮拼命示警。
海神使來不及取奈羅性命了,飛身避讓。只聽“叮”地一聲,她右手捏著的魂石居然被人奪了過去!
在奈羅的長嚎聲中,她匆忙側首,看見一抹緋紅的影子。
身后的殺氣還是如影隨形,竟然甩都甩不掉。海神使不敢回頭,往后扔出一枚圓球。
球體只有彈珠大小,不須接觸任何物事,飛在半空中就放出無數鋼針,每一根都細如牛毛。
后面的追兵果然剎住了腳步。
海神使奔出幾丈才回頭。待她看清背后的偷襲者,眸子睜大,瞳孔驟縮。
這是個面貌普通的中年男子,身形修長如竹。
可是海神使直視神魂,不被表象迷惑,一見之下就知他是誰了:
“燕時初!”
這三個字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帶著瘆人的寒意。
就是這小子炸毀圣樹、殘害迷藏,害她數千同胞黯然消殞,害她和余下的伙伴終日漂泊,再也回不去故鄉!
這一剎那,燕三郎從她眼里望見了刻骨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