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龍卷風消失了。可它積聚的雪并沒有消失,不僅聚成一堆,并且還被風刀雕出了形狀來,有腦袋、有四肢…
當它成型以后,賀小鳶也不由得喃喃道:“這是什么怪物!”
此物身長兩丈(六米多)左右,四腳著地,嘴巴卻是闊而扁,比鱷魚的吻部還寬。
光是這張嘴的長度就占去了一半身長,怪物的后半部卻很短小,堪稱鱷頭蛇尾,前后比例很不協調。
它才剛剛成型,山風就將它吹得搖搖欲散,不過最前方有輛大車之中飛出一道藍光,落在它頸上變成了一條項圈。
項圈緩慢轉動,上頭的符文煥出深藍色的光。
與此同時,怪物扭頭擺尾,還打了個呵欠,像是剛從沉睡中醒來。
緊接著,它就邁動四肢,沿著山路前行。
這東西的底盤很低,肚皮幾乎是緊貼著路面,前進時張開四方鏟一般的大嘴,于是攔在前方的積雪都被它鏟進嘴里!
頂篷上的貓兒動了動耳朵:“有意思,這是人為造出來的吞雪獸。箍在它脖子上的那個項圈叫做定命環,相當于傀儡的心核,裝上去造物才能行動,卸下來就是死物。”
這吞雪獸走在隊伍最前方就像一臺碾路機,凡是它走過的地方,地面幾乎都沒了積雪!它的體型也是越來越大,顯然吞下去的雪都變作了它身體的一部分。
這東西本來就沒有生命,只是積雪臨時聚合成的怪物,體型大小全由定命環決定。
很快,它的體型就達到極限,變作了頭尾長達四丈(十三米)的龐然大物,推起雪來也更有效率。
這個時候,它就扭轉脖子,把囤起來的積雪都噴吐到道路兩側去。
它之所以不再繼續生長,還是因為山路盤旋,變得太寬大并無用處。
現在,車隊可以跟在它后頭繼續前進了,速度一下加快許多。
賀小鳶抿了抿唇,臉上的輕松笑意已經消失。對于一路上的麻煩,衛王還是有應對之法啊。
燕三郎看見她神情即知她心中所想。反正外面也沒甚看頭了,他干脆鉆上:“不必沮喪。如果吞雪獸這神通能夠信手拈來,為何施術者直到現在才動手?”
不到天亮,小鎮居民就被喊起來除雪。方才車隊在山路上艱難前行了那么久,直到有馬車墜亡,前面的異士才出手。
“你說得對。”賀小鳶目光微閃,“要維持這樣的法術,必定消耗很大。”
“所以,這場雪還是幫了我們的大忙。”衛王倉猝撤離,能制定出一條合理路線就不錯了,根本無暇做萬全準備。這和平時的天子出行大不相同,一路上必有許多麻煩始料未及。
說話間,白貓也跳窗而入,鉆到一張暖和的氈毯底下去了。外頭沒啥好看的,她還是蒙頭睡大覺吧。
這會兒,正需要養精蓄銳。
貓兒太早,因此沒看見西南邊飛來一只游隼,在天空盤旋了一圈就落進了車隊里。
它降落在一個人肩膀上,后者從它爪子上取下一個細小的竹管,而后湊近第九輛馬車,輕輕敲了敲車廂,沉聲道:“報!后方來訊。”
窗簾一掀,有人把竹管接了進去。
這輛馬車外表平平無奇,櫸木車廂,灰鼠皮簾,只是大一號而已。可是真正走進去,立刻就會發現里面別有洞天。
車廂內部四壁都用軟革包起,腳踏處鋪著厚厚的雪白長毛毯。里面地方不大,但坐具、臥具一應俱全,精工細造,每樣東西都放在最恰當的位置,確保主人一伸手就可以拿到。
這般數九寒冬,紫檀木案上還擺著一個青玉果盤,里面是大粒葡萄與草莓,紫紅相間,鮮靈得可以滴水。
角落的金雀爐悄悄吐著龍涎香,一室溫暖如春。
衛王倚榻斜躺,眼睛半閉半合,懶洋洋打了個呵欠:“有什么新消息?”
拿到竹管的灰衣人正是羽林衛的衛長柯嚴華。衛王即便處于西撤途中,也依舊能鋪開一張情報網絡,獲知后方動向。
這些天,情報不停傳來。
“是斷后的第七游騎隊發來的情報。”柯嚴華從竹管中取出兩張紙條,眉頭皺起,“我們這支隊伍里,果然混進了奸細!”
除了衛王所在的主車隊,前方還有偵察小隊探查路況,后方則有游騎負責阻截追兵。
“怎么說?”聽到“奸細”二字,衛王猛地睜眼。
“游騎隊發現,我們經過的一處松林留下了這個東西。”柯嚴華將另一張紙條展開。這居然是個拓印,拓的是一只手掌。
人類的手掌,很小、很纖巧。衛王一看就有兩分明白,臉色陰沉下來,但依舊問:“這是什么?”
“有顆大樹的樹干上留下這個血紅色的掌印,入木三分,五指并攏朝向西北,也就是我們前行的方向!”柯嚴華沉聲道,“這種顏料很特別。”
他征得衛王許可,將紙張伸去窗外曬了一會兒,而后將照亮車廂的六顆夜明珠收起。
光源消失,車廂變暗,可是紙上的拓印反倒亮了起來,紅艷艷的很是醒目。
衛王恨恨罵了一句:“該死的奸細!”
柯嚴華緊接著道:“這是海中一種藻類,夜里可以浮上水面發光。將之碾碎配作顏料,就算夜間行者也不會錯過它。”
“更精妙的是,騎兵兩次路過這片林地都不曾發現。不過他遺落了一個水囊,惟恐被追兵發現,回去尋找才看見這個掌印赫然在目,離他上一次休憩之處不過是幾丈距離。”
衛王茫然道:“什么意思?”
“也即是說,這人在樹上動的手腳,至少要過四、五個時辰后才會顯現出來。那時無論是車隊還是斷后的游騎都已經走遠,發現不了指路的掌印。”柯嚴華心里有些佩服始作俑者,“但對于后面的追兵,卻是清晰可見。”
“這個奸細,可真不簡單。”
衛王看著掌印,眼露戾光:“這手印很小,難道是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