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對手把休眠中的黑太歲孢子埋在土里,待樸魚走過,一箭射落水囊,讓水潑去地面。那么黑太歲蘇醒,立刻就開始吃土生長。
問題是,誰利用黑太歲的特性設成了陷阱?這東西太罕見了,世上絕大多數人連黑太歲的名字都未聽說過。
對方想要拖慢他的腳步。會這么做的人,都有誰呢?
樸魚在腦海里想了一圈。
人數太多,無法排除。
看來,廖家和小王子的援手到了。
“計較呢?”首要任務,還是追上廖家大小姐再說。
養著小氣鬼的異士沒有受傷,這時手里捧著木傀低聲道:”還在,還能動。”
木傀儡果然還伸著手,直勾勾指著前行的方向,連眼珠子也不轉動一下。它的運氣真不錯,掉下來時并沒有摔成一地零件。
這種東西生前貪財,死后執念不化,一心只記掛著它的寶貝,對其他任何事情都沒興趣,包括這里發生的異變。
樸魚面沉如水,喚眾人上馬,兩兩共乘一騎,又留下一人在原地收拾殘局、等待援兵。
顧吉山正在撒丫子疾奔,忽聽身后一聲鈍響,驚回首,卻見又一個蒙面人不知從哪里冒出來,一劍磕飛了射向自己的菱鏢。
樸魚這老小子,真狠毒啊!
這會兒他離座騎還有幾十丈遠,而這么一耽誤,樸魚又追近了七、八丈。
顧吉山忍不住暗罵自己,把馬兒藏那么遠干嘛!他若被樸魚抓住,就給侯爺惹大麻煩了。
不過就在這時,那蒙面人低喝一句“我帶你走”,伸手就抓住了他的腰帶。
顧吉山眼前一黑,只覺渾身下沉,仿佛腳下踩著的不是堅實的地面,而是一下墜入水底。
他知道自己掉進地底了。
這感受很是奇妙,他明明什么也看不見,卻知道自己正在急速前進。
唯一不妙,是地底沒有空氣,他必須屏住呼吸。
好在過不了幾息,眼前忽然又有了光線。
顧吉山一看,自己已經鉆出地底,再一次踏足地面。
身后,蒙面人已經放開了他。
“這、這里?”遁地術是極高深的法術,沒聽說人類可以掌控,否則攻城仗也不用打了,由異士進去開城門、殺首腦就行了。
“離你造出的大坑約莫是四百丈,不遠。”燕三郎往后一指,“但樸魚已經看不見你。”
顧吉山向他一躬到底,很是感激:“多謝義士出手相助!”
這家伙方才恐嚇燕三郎最狠,千歲輕嗤一聲,前倨后恭。
當然這一聲只有燕三郎聽見,顧吉山抬起頭來終于看清救命恩人模樣,不由得“啊”了一聲,
眼里寫滿了懷疑和揣測:“咦,你?你是剛剛的…”
燕三郎雖然蒙著臉,但衣著沒換,還是那一件藍色布衣。加上他身高又遜于成年人,顧吉山要認出他來可真不難。
燕三郎蒙面,只是不想惹上樸魚這個大麻煩而已,這時就很干脆地摘掉黑巾:“是我。”
果然是剛才偷馬那小子!
“你,你怎么…”臉還是那張臉,可這少年前后像變了個人,顧吉山看著這么大的反差,呆了幾息才突然反應過來,“你為什么…?”
“不愿跟鎮北侯正面起沖突罷了。”燕三郎微微一笑,“追兵是樸魚,你還不趕緊知會鎮北侯?”
方才韓昭來攆他,雙方都是懷疑重重。要打消這樣的懷疑,需要大量的時間成本,反而會被樸魚這一方搶了先。
不過此一時彼一時,韓昭、顧吉山接下來的矛頭必然對準衛王的勢力,那么燕三郎再遮掩也沒甚必要了。
“說的是!”顧吉山一拍腦門兒,又看向燕三郎,“你到底是誰?”
“我和鎮北侯的目標一致,都要救人。”燕三郎冒出地面的方位精準,馬匹兒就在一邊,顧吉山還在馬股上看到那個顯眼的官家烙印。
少年翻身上馬:“我們很快會再見面的。”說著微一揚鞭,馬兒就放開四蹄。
顧吉山不知他深淺,并沒有阻攔,再說眼下當務之急,是把樸魚追來的消息趕緊報與侯爺知道。
他撓了撓后腦勺,決定把最緊要的事辦了,于是匆匆奔去取馬。這會兒樸魚等人正在設法解救自己陷在坑里的座騎,并未意識到顧吉山仍在附近。
燕三郎策馬,仍循賀小鳶留下的標記前行,一路上看到她留下兩、三次假記號。
千歲嘖嘖兩聲:“這女人心眼兒也多,騙人一回還不夠。”
敵后工作做久了,難免小心謹慎又多疑。
燕三郎又奔行一小會兒,就覺后方一亮,又有巨大響動。
他回頭一看,漆黑的天幕上升起一道綠色煙火,炸得四方皆亮。
從方位來判斷,那應該是顧吉山找到自己的馬兒,又和樸魚等人拉開了距離,這才放出訊號,提醒鎮北侯危險到來。
韓昭又找過了兩個標記。
眼看越攆越近,他腦海里想的卻是,如果追上廖家大小姐,發現她所帶的孩子當真是兩年前失蹤的裕王殿下,那么——
他要怎么辦 這趟北歸,他并沒有回鎮北侯府。府里人多口雜,他回來之后也不知道會驚動多少人,守秘的難度太大。
所以韓昭回到自己在金田鎮的行館落腳。這個行館不大,屋子也不氣派,但是寬敞干凈,并且無人知道這是韓昭自己的產業。
行館并不掛在他的名下。
韓昭本打算盡快搜集情報,哪知行館的仆人突然拿出了廖丞相的密信!
原來廖家謀反前一個月,信就被送到了這個行館里。過程十分安全,沒有人會追查過來。
顯然廖丞相在事先就做好了兩手準備。
他在信里言簡意賅說明,小王子的的確確還活著,并且就與十年前離開盛邑的廖家大小姐廖紅泫一起住在荷香鎮里。如果廖家舉事失敗,此后小王子的安危就托付給鎮北侯了。
韓昭看到這里,長長吸了口涼氣。
知道他是這行館主人的,當世不會超過三人,廖丞相算得一個。并且送信來這里確是穩妥,館里只有一個仆人,早年在戰場上傷過聲帶,又不識字,所以也不虞他走漏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