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豐說到這里突然卡殼了,自己扒了兩口飯。
風靈昭笑罵一聲:“我怎沒聽說過?”
她一路奔波,確是餓得狠了,雖稱不上狼吞虎咽,但整海碗的炒飯不一會兒就見了底。
趙豐卻無心用飯,腦海里似乎總有兩個念頭在打架:“我聽說梁王下令大軍回朝,還以為你會先回梁國。”
“我自動請纓,留下來清剿余孽。”風靈昭喝了口湯,“好不容易掰倒一個得勝王,不能再留后患。”
“辛苦了。”趙豐誠心誠意道。
“不辛苦。”風靈昭卻笑瞇瞇地,“得勝王早失了人心,現在樹倒猢猻散,他的部下多半都投誠了。所謂清剿余孽,不過是個藉口。”
藉口?趙豐立刻想起了前頭聽到的兩個消息,擔憂道:“出了什么事?”
“我暫時不能回梁大都。”風靈昭放下竹箸,斂起笑容,“趙豐,我這次暗中趕回春明城,與你有關。”
“我?”趙豐下意識緊張起來,“若我幫得上忙,九小姐盡管開口。”
“你當然幫得上忙。”以風靈昭心性,也難得忸怩起來,俏面微紅,“跟我成婚吧。”
“當”地一聲,趙豐一個沒拿穩,手里的碗落到桌上。
他目瞪口呆:“什、什么?”
他沒聽錯吧,在昏黃的燈光下,在店鋪的方桌旁,風將軍向他求婚?
他是不是在做夢?趙豐在胳膊上用力捏了一把,疼!
風靈昭原本也有些不好意思,見到他這動作不由得撲哧一笑,倒是解了自己的尷尬:“傻氣!”
趙豐有千言萬語,這時卻不知從何說起,最后只化作三個字:“為什么?”
為什么是他?
“我也嘗過了你的炒飯呀。”風靈昭嗓子眼里也有些發干。她舐了舐唇,“你不愿意?”
他連連搖頭:“不、不是。”這三個月來,他時常想起她,擔心她,然后整夜輾轉難眠。今晚見到她的第一眼,他實是大歡喜。
那樣的如釋重負,那樣的喜悅無倫。
“那就是愿意了?”風靈昭身體前傾,離他不足一尺,“你只有兩個選擇,愿意,或者不愿。”
“我…”他目瞪口呆。這是什么情況?
“你若愿意,我們盡快完婚。”風靈昭咬了咬唇,“你若不愿意,我就去找別的男人!”
哪怕光線再暗,她的眼睛依舊亮得驚人,趙豐被她瞪得有些暈眩,又感覺到周圍的空氣都因為她的靠近而灼熱起來,居然下意識脫口而出:“好。”
“好!”風靈昭的杏眼笑成了月牙眼,“事兒就這么定了!”
她一下坐了回去,揀起木箸繼續喝湯:“明天我在家,你找媒人上風家提親吧。”
趙豐呆若木雞,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聲音:“九小姐,能問問這是怎么回事?”
風靈昭捏著羹匙在碗里劃拉兩下,才抬眸望著他:“你不會反悔吧?”
趙豐摸了摸脖子:“危險不,能丟性命不?”
風靈昭肅容道:“也許。”
“那就沒什么好怕的。”趙豐也是滿面嚴肅,“我也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方才點頭時是迷糊,可是緊接著他就心花怒放。
他想娶她,真想。
風靈昭嘴角彎起一點弧度,但緊接著就抿起了唇。這家伙的確是險死還生一回了。“是沒什么好怕的,今后我們同命相連,我一定盡全力護你平安。”
趙豐苦笑。這話一般不都是男對女說么,為什么到他們這里就倒過來了?
“有、有勞了。”趙豐不自在輕咳一聲,“可以將內情告訴我了么?”
風靈昭這才坐直身體,緩緩道:“奪得首功的將領必須依令押送得勝王尸首返回梁都。我與荀培商量之后,將功勞讓給了他。這樣,我可以在南方多呆一段時間。”
趙豐奇道:“你不愿回梁都?”
“是不愿這個時候回去。”風靈昭呼出一口氣,臉上終于現出苦惱,“兩年前,我救過當今梁天子吳陵一命,他知道我是女兒身,時常糾纏不休。幸好我要帶兵打仗,他對國舅沈欽文又很忌憚,也不敢宣我進宮。但皇帝身邊有人告訴我,天子想待內亂結束就納我為妃。”
趙豐懂了:“你不愿意?”
“當然不愿意。”風靈昭將碗重重擱到桌上,“外頭有大好世界,我有神通修為,為什么要把自己困在后宮墻闈之內,跟無數個女人拼搶一個男人?”
“如果他想納你為妃。”趙豐沉吟,“那么‘風立晚’將軍怎么辦?”
“他只要公布我的身份,再納我為妃,自然妃子就不能帶兵了。”風靈昭冷冷道,“從此以后世上就沒有風將軍,只有一個、一個…”
趙豐很自然幫她接下去道:“風妃?”
風靈昭瞪他一眼,才道:“所以此事萬萬不可。我要在回梁都之前先行完婚!”
梁國內亂剛剛平息,百廢待興,正要嚴紀明律,不是膏糜盛世。就算是梁天子,這時也干不出搶別人妻子為己有的事來,這樣有違禮法,定會為人詬病。
“你放心好了,方才只是玩笑,你安全得很。只要我嫁為人婦,天子就要死了那條心!”
趙豐當著她的面長長吁了一口氣,笑道:“所以你年后回春明城,真要尋一門親事,今后方得自由。”別的姑娘家談親論嫁,是為了衣食無虞、生兒育女,她倒好,是為了自由自在、隨心所欲。
“正是。”風靈昭瑤鼻微微皺起,“但祖父和娘親替我相看的都是百十里內的大家族,有些男人雖然還未納妾,然而身邊丫頭美婢成群,有些或許沒這毛病,卻要個賢良淑德、堪為表率的妻子。”
她長長嘆了口氣。
趙豐忍不住笑出聲來。他看過她躍馬的樣子,看過她揮刀傷人的樣子,看過她一聲令下、旁人莫敢不從的樣子,斷斷是和“賢良淑德”這四個字扯不上關系。
“笑什么?”風靈昭斜睨他一眼,“只要你一點頭,以后這樣粗魯野蠻的女人就是你妻子了,你該痛哭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