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王樸的大同兵入援以來沒有固定駐防地,加上京畿建奴橫行,兵部的官員一直沒有機會去查驗各部斬首首級,王樸軍中斬獲的那些首級也隨大軍運往了通州。
眾將官簇擁著朱慈烺和曹化淳來到了王樸的大營,曹化淳雖為監軍,卻對朱慈烺的軍事行動沒有半點干擾,他算是看著朱慈烺長大的,對這位皇太子的能力比誰都清楚,簡直就是個神童。
曹化淳帶著幾個兵部的官員進行首級核實,由于天氣太熱,王樸營中的一千多顆首級全部用石灰硝著保存,避免腐爛辨識不出。
曹化淳雖然極為嫌棄,但也忍著惡心認真的一個一個查驗著,在他旁邊還有三個專業的兵部官員仔細研究。
他們對每顆首級都查的很仔細,從辮發、臉面、牙齒等各個方面勘察,甚至還抱起來左看右看,顯得極為的專業。
一些沒見過建奴首級的將官都是好奇的打量著,幾個總兵和參將倒是絲毫不在意,他們一路從底層爬上來,對查驗首級這種事情早已見怪不怪,只有王樸心中有些緊張。
隨著查驗的首級越多,兵部的官員眉頭也皺的更緊了,有個官員讓人取來幾大桶水,將一些首級扔了進去。
這名兵部的官員趴在木桶上,仔細的觀察著飄在水中的首級,等待首級上的石灰溶解掉。
不多久,兵部的官員開口道:“這兩顆首級面容朝上,是女子的首級,男子的首級面容則朝下。”
聞言,眾將官皆是大驚,這兵部官員的意思很明確,王樸軍中的韃子首級不少是殺良冒功用婦人首級替代的。
王樸呆呆地站著,他沒想到兵部這幾個官員當面拆穿他,一般情況下就算查驗出殺良冒功,只要送些銀子打點一下就可以封住他們的嘴了。
這幾名兵部官員也想收點銀子辦事,可自己的腦袋更重要啊,這皇太子可不是好惹的,前段時間像他們這些品級的官員可是一夜間被弄死了幾十個.......
王樸指著說話的兵部官員,語氣急促道:“你放屁!敢誣陷老子!”
這名兵部的官員沒有理會他,又拿起一顆首級,道:“頭皮處辮發生硬,是新剃不久造成的,這也并非是建奴首級。”
王樸惱怒,鏗的一聲拔出佩劍,想要沖上去砍了這名兵部官員。
曹化淳厲聲道:“王總兵這是何意?這是要不把皇太子和咱家放在眼里嗎?”
聽到這道尖銳的聲音,王樸這才清醒了不少,悻悻收回了佩劍,對著朱慈烺和曹化淳告了聲罪。
兵部的官員雖然受了驚嚇,但還是繼續查驗,最后首級全部驗完,一千一百零四顆首級,大部分是婦人或是良人的首級冒充。
王樸聽后心里一哆嗦,口中大呼:“殿下,你可不能相信他們一面之詞啊!”
朱慈烺早已對王樸不滿,他勃然大怒道:“首級在你大營中,眾將官也都識得建奴長相,何人能冤枉你?來人,將王樸拿下!”
左右上來人就將王樸給捆綁起來,王樸大呼無罪,朱慈烺也沒心思搭理他,有個親衛為朱慈烺搬了一把椅子,朱慈烺坐了下來。
這時候,徐盛一揮手,幾個龍驤夜不收帶了幾個婦人走了進來,并道:“這位是當朝太子殿下,代天子御駕出征,你等有何冤屈盡管講來,殿下會為你們做主的!”
開始之時這幾個婦人見這名多將軍很是膽小,在聽說眼前這位少年是太子爺,又看到王樸被捆了起來后,這才有一個膽子稍微大的婦人哭哭啼啼的講道:
“小婦人是涿州人,上個月涿州剛被韃子打下時,小婦人一家趁機逃往鄉下躲避,韃子退走后小婦人一家才得以回到涿州,沒想到韃子前腳剛走官兵就來了,我們在路上遇到一群官民在砍殺百姓,小婦人的男人抓著我就跑,不想被一個官兵追到上前就是一刀,將小婦人男人的頭給砍了下來,還說他是韃子,他們還想將小婦人的頭也砍了去,幸好有這幾個好心的軍爺路過救了小婦人。”
說著,這名婦人還指了指身邊幾個龍驤夜不收。
然后其他幾個婦人也都哭哭啼啼的講著自己家人被害的經過,并當場指認出了王樸軍中的幾個將官。
其他各將聞言臉上并未出現多大的波動,對于殺良冒功早已見怪不怪,甚至自己都干過這種缺德帶冒煙的事情,現在他們只想看看這個小太子怎么處理。
朱慈烺盯著王樸冷聲道:“王樸,你好有什么話說?”
王樸此時的心已經涼了一半了,但還在垂死狡辯,一臉無辜的說道:“殿下明查,這些末將都不知道,是下面的人瞞著末將干的,末將確有失查與治軍不嚴之罪。”
朱慈烺聽后,冷笑一聲,厲聲說道:“好一個失查與治軍不嚴之罪,天子讓你等入衛勤王,你卻用當地百姓的人頭來冒領軍功,你以為這世上有不透風的墻嗎?畏敵怯戰,敗壞大明軍紀,還想強詞奪理?”
王樸面露驚色,也自知難逃此劫了,也壯起了膽子,說道:“殿下捷報上所奏幾日內斬首萬余級,難道你那都是真的建奴首級嗎?”
朱慈烺冷笑一聲道:“本宮斬獲的萬余首級現在還在京城西市中疊著京觀呢,全城百萬百姓俱為見證!且本宮在密云城斬殺四千建奴,首級就在營中,為了讓你死的明白,本宮今日就帶你去瞧瞧!”
聽皇太子這么說,隨同前來的各將,都迫不及待想看勇衛營的斬獲,想看看這位皇太子的牛皮吹到哪里了,當下眾人冒著酷暑,又進入不遠處勇衛營的的軍營內。
※※※※※※※※※※※※※
關于明朝查驗首級,菽園雜記中記載:凡軍前紀功,南蠻首三級為一功,北狄首一級為一功,凡婦人首級受賞而已,不升官。
北狄婦人面與男子無須者不異,故報功者多雜以婦首充數,莫能辨也。嘗遇都督馬儀談及此,儀云:“辨之亦有法,紀功多文臣,不知此法耳。第投水中,仰者婦人,俯者男子。”
予嘗聞水中浮尸,男俯女仰,此陰陽定體之妙。雖人力翻覆之,終歸其舊,未知人首亦然。儀在邊最久,必嘗試知其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