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錦年二人追著那四人往九星龍獸的巢穴跑去。
但其實陸錦年知道,九星龍獸的巢穴同樣是九死一生的局面,可他求的就是那一線生機。
龍獸強大而狡猾,可畢竟是活物,腦子轉快點說不定還能找到對付它的辦法。
而沙暴是沒有感情的自然災害,他們的選擇太少,無法爭取更大的生存幾率。
沙暴似慢實快,剛出現的時候還在地平線的盡頭,可不足半刻鐘,它就張牙舞爪的出現在二人面前。
此時頭頂的天空已經全黑了,邊緣的黃沙被風吹卷著拍打在人的身上,衣服和裸露的皮膚都被割出了一條條細密的血痕。
沈中原在風沙里走了幾步就變成了血人,看上去像是從戰場的尸堆里爬出來的奄奄一息的將士。
陸錦年則要好很多,他的體魄異于常人,不光力量大,防御力和恢復力也強的驚人,黃沙吹在他身上就像乒乓球撞進了棉花里,還沒破開外層的防御,就被歇盡了力道滑落下去。
又過了幾分鐘,足以掀飛二人的狂風席卷而來,人頭大小的石頭在風中肆虐,凡被砸中的,無不粉身碎骨。
這種層次的“飛砂”便是陸錦年也不敢輕易去嘗試,二人趴在沙地上匍匐前進,小心翼翼的走了兩百多米來到一個巨大的地下石窟入口。
這處石窟,入口是冒在外面的,如同仿佛的門戶一般,有兩米多高,一米寬。
從入口往下是一條幽深的甬道,不出意外的話,里面就是九星龍獸的巢穴。
他們已經看到入口處獵龍人做好的標記。
“師父,我們進去嗎?”沈中原有些躍躍欲試。
九星龍獸,危險是和危險,可前面有人踩坑,他們跟進去看個熱鬧也無妨。
陸錦年則沒那個心情,搖頭說道:“算了吧,容易鬧出誤會,我們就在入口避一避沙暴,等沙暴過去了就走。”
但他的這個想法注定無法實現,因為他們所處的這座石窟的入口,恰好是迎著風的那一面,無數飛砂吹打下來,被入口結結實實收下,大捧的砂石積落而下,轉瞬間埋沒了二人的腳踝。
“師父,我們還是下去吧,就在入口這片,不往里面去,這里還是太危險了。”沈中原說道。
陸錦年看這風沙短時間內沒有過去的可能,想了想,點頭同意道:“那好,我們下去,但別出聲,也不繼續深入了。”
說完,二人從入口往下走,進入了巢穴的甬道。
一朵火花在甬道側壁爆響了一下,接著,鑲嵌在石壁里的油燈被點燃,閃爍著幽暗的火光。
這火光迅速傳遞到另一處油燈,如此往復,一直通向甬道深處。
“咦,師父,這石窟不是天然形成的。”沈中原驚奇道。
陸錦年心說廢話,你看到的我也看到了,當然知道這不是天然形成,可這又有什么關系呢?
遺跡也好,福地也罷,他只想等沙暴結束了就出去,沒打算往里面去探險。
可沈中原顯然不滿足于在外面蹭蹭。
進都進來了,不一探究竟,總覺得錯過了些什么。
當然,他知道師父是有主意的人,一旦決定了某件事,輕易就不會改變。
可他同樣也知道,師父是有軟肋的,只要戳中了痛點,他就會動搖。
“師父,你說師祖當年來此,一路往大武去,會不會也進入過這里?我剛才見入口處有很多老舊的標記,明顯不是那四個人留下的。”
陸錦年果然動搖。
他心志堅毅,唯獨在師父陸漸離的事情上沉不住氣。
“你啊!”陸錦年自然清楚沈中原的小算計,可即使知道,念頭一旦產生了,他自己也控制不住。
“那就去里面看看。”他說。
沈中原嘿嘿直笑:“嗯,就看一眼,不動手。”
陸錦年直接給了他一記白眼。
鬼才信你!
石窟甬道的油燈跟著二人點燃又熄滅,除他們所在之地,前后都變成了漆黑的一片。
這樣巧妙的機關陸錦年只在兩個地方見過,他立即判斷出這石窟怕不是某個繁華勢力沒落后留下的遺跡,或是某個大人物死后的墳冢。
其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畢竟這些東西都是要龐大的底蘊才能建造出來的。
為了求證,陸錦年還從油燈里取了一些燃油出來查看,見是罕見的鯨魚油,他直接連大人物的墳冢都給否了。
鯨魚油這種東西獲取難度極大,說是稀世珍寶也不為過,只有那些延續了千年的勢力才有機會得到這種東西。
而能用它來點燈的,就只有繁華勢力沒落下來的遺跡。
因為只有這些人才用得起。
沈中原沒那么些見識,就是覺得這油燈不知燒了多少年,現在他們進來還能燒著,覺得是好東西,一路收了不少。
陸錦年本來想阻止的,但轉念一想,無主之物為什么不拿?
雖說這東西很少有人研究過除燃燒以外的用途,可這不代表它真沒別的用處啊。
與其讓它們留在這里燃燒殆盡,不如帶出去尋找新的價值。
這么一想,陸錦年就不阻攔了,還跟沈中原一起收集。
不過他只收了一部分,也沒讓沈中原全部收走。
這趟他們進去,回頭還要出來的,甬道里那么黑,不留點照路怎么行?
越往前走,甬道越變越寬,中間還分出許多岔道。
這也更加讓陸錦年篤定了心中的猜測。
因為如果是墳冢,他們走了這么久,早該遇到保護墓葬的機關了,而且如此多的岔道,每一個岔道里又有新岔道,宛如迷宮一般,什么樣的墳冢會這么建?
另外就是甬道里偶爾能發現一些器物的殘片。
都是很常見的器皿、鐵器之類。
“師父,這里有他們留的標記。”
沈中原來到一處岔道的分叉口,指著一面墻壁說道。
陸錦年看了看,是新鮮的標記,應該是沒錯了。
“我們去另一邊。”陸錦年果斷選擇錯開。
二人進入另一側岔道,猛然發現一路跟隨的油燈沒有了。
“師父,這邊沒燈。”沈中原說道。
陸錦年點頭:“看樣子他們就是因為這個才選擇剛才那個岔道的。”
“他們也是脫褲子放屁,就一條岔道有燈,還做什么標記…”
“興許是怕回頭的時候油燈不亮吧。”
陸錦年沒在這個話題上繼續,吩咐沈中原用剛收取來的鯨魚油扎起火把,點燃了用來照亮。
沈中原挺心疼的,那些油燈里的鯨魚油不知道燒了多少年,剩下的本就不多,他還不能全取走,一路走過來才收取一小壺,這火把一扎,直接浸了小半壺進去。
“師父,咱出來的時候能把油燈全拿走不…”沈中原打起了壞主意。
“當然可以。”陸錦年看著淡藍中帶著微黃的火光,心說這東西可比火油燒起來舒服的多。
沿著漆黑的甬道繼續深入,二人逐漸發現了一些陳舊的武器。
有大名軍隊制式的弓弩、刀劍和長槍,還有佛門中常見的降魔杵。
“這地方…該不會是巫族的遺跡吧?”沈中原看著被他一腳踩碎的降魔杵,心里莫名發虛。
佛門武器和軍隊武器出現在這地方,足可見這里以前經歷過一場不為人知的大戰。
“應該不是,如果是巫族的遺跡,道門的人不可能不留下點什么。”陸錦年搖頭。
巫國鼎盛時期,巫族的神就是全人類的信仰,而后崛起的佛門跟道門,本質上也是走的信仰的路子,只不過佛門走的徹底,道門半道下車,選擇了另一條道路。
如果這里是巫族的遺跡,那么追溯到當年,道門肯定也要參與其中的,不可能讓佛門專美于前。
接著火光在這片雜亂的甬道里翻找了片刻,陸錦年發現一個奇怪的地方。
“中原,你發現沒有,這地方只有武器,沒有骸骨,如果是大戰,不可能只留下武器,一具尸體都不留吧?”
“還真是…怎么沒尸體呢?”沈中原也驚訝。
只要是戰斗,必定會有死傷,有死傷就會留下痕跡,總不能互為敵人的雙方,戰后還幫忙替所有人收尸吧?
沒那么閑的!
“或許事情并非我們想的那樣,這里可能是打造兵器的地方。”
陸錦年忽然想到了什么,說道:“當年大名、大衛、大武從巫國分裂出來,與巫國和巫族大戰一場,戰場覆蓋了幾乎所有的地方,這處遺跡說不定就是當初為了秘密打造兵器而建造的。”
順著這個思路,陸錦年發現一切就都能解釋的了了。
鯨魚油這種罕見昂貴的油脂,一家一戶用起來跟割肉一樣疼,可作為裂土稱王的大名朝廷,財大氣粗的很,根本不把這些東西放在眼里。
其次就是進來時遇到的許多岔道,那并非岔道,而應該是個分開來的區域。
簡單說就是工匠們的工作區、休息區、校驗區和存放區。
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應該就是存放武器的區域,如此便能解釋為什么此地只有武器,卻不見人的骸骨了。
沈中原覺得很有道理,又問:“那…師父,我們還要繼續深入嗎?”
陸錦年點頭:“進去看看吧,興許能發現點好東西。”
沈中原不以為然:“師父,你想多了,如果這地方真是兵器庫,那么戰斗結束以后,軍隊大量撤離,好東西肯定都會帶走。”
陸錦年也不解釋,明智蒙塵這種事情并不少見,但解釋起來未免有種做白日夢的天真感。
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陸錦年今兒個運氣沖上了天,居然真叫他在這個黑燈瞎火的地方撿著了便宜。
當時他只是隨意往前走著,后腳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人沒摔著,但東西被他掀飛出來,然后就只聽“當啷”一聲,一截手臂長的灰蒙蒙的刀刃震散了塵土,露出湛藍如火的刀身來。
這截刀身是斷了的,刀尖被整個削去了,卻也呈一個斜面,下半段完好無損,只要接上刀柄,就是一把好刀。
想也知道,在這廢棄的遺跡中埋藏了這么多年,還能不染銹塵的,不是好刀是什么?
而且這刀折射出來的光芒也很有味道,那湛藍的刀身上披著火光,就仿佛真的燒著了一樣,平添幾分神異之美。
“這刀!”
沈中原是愛刀之人,一見這刀身就被迷住了。
他一把上前將刀身捧起,卻猛地又將刀身丟在地上,握著雙拳慘叫了一聲。
“怎么了?”
陸錦年抓起他的手,分開一看,掌心里竟然被灼出了另一條焦痕。
“嘶!這是什么刀!”
陸錦年眼中閃過一抹駭然。
他從未見過一種武器,在脫離人的掌控的情況下,自身就具備如此神異的。
沈中原往后退了幾步,離那刀身遠遠的,然后從腰間取出一只藥品給傷口上藥。
憑借獵龍人的體質和陸錦年獨門秘法,這傷勢應該用不了多少工夫就會好的。
“師父,這刀邪了門了。”沈中原說道:“我剛拿起來的時候還沒反應,結果下一秒就跟燒紅的鐵一樣燙手。”
陸錦年眼珠子轉了轉,甩出鐵索纏繞上去。
“叮!”
鐵索纏繞其上,只一剎那就斷成了無數根半圓環碎裂開來。
沈中原和陸錦年都看懵了,但緊接著二人的目光就變得火熱起來。
這是寶刀啊!
絕對是寶刀!
“師父,這刀能給我嗎?”沈中原問道。
陸錦年點頭:“可以,你去拿吧。”
倒不是陸錦年大方,他只是不慣用刀劍罷了,如果是鎖鏈或者軟鞭類型的武器,他肯定不會讓,可刀劍他用不上,正好給沈中原做個順水人情。
沈中原大喜過望,上前想去拿刀,但想到剛才被灼傷的情形,一雙手伸出去又很快止住了。
他想了想,用自己的刀和半截刀身磕了一下。
“乒!”
他的刀斷成了兩截,那湛藍色的短刀上火焰升騰,霎是好看。
“這…”
沈中原無語了。
手不能握,器物不能近,這刀要怎么拿?
難怪是寶刀卻被丟棄在這里,多半就是因為這個毛病了。
但沈中原不信邪,他覺得這把刀與他有緣,他肯定能將它拿走。
于是他用水打濕了棉布,將棉布放在刀身上。
這一回,奇跡出現了,打濕的棉布沒有碎裂,也不見被火灼燒的樣子。
沈中原又看了幾分鐘,棉布依舊沒有任何損傷,他這才露出笑臉,伸手去抓纏上了棉布的刀身。
哧——
一陣皮肉的焦臭味飄散取來,舊傷未愈的沈中原再次被灼燒的扔掉了刀身。
“這刀到底是什么玩意,它還能認主不成?”
沈中原有些惱了,搬起石頭砸了過去。
嘎吱…
石頭落在刀身上,刀身被壓彎到幾乎要崩碎的程度,但所幸沒有碎掉,一點點將石頭撐開,刀身彎曲了一點。
這一幕又看呆了師徒二人。
連刀劍鐵索都能一碰就碎的寶刀,居然差點被石頭砸斷?
沈中原滿腦子迷惑,又撿起一塊石頭砸過去。
刀身被砸的飛起,表面上出現細密的凹點。
沈中原更加不解,伸手又要去拿刀身。
陸錦年眼疾手快攔下了他,眼珠子提溜一轉,心中頓時有了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