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趕到李老漢家,李老漢家已經賊去樓空,漫說人了,細軟都帶上了,只留下負責值守的衙役躲在門邊,一臉驚慌地在院子里和外面的道路上張望。
終于等到縣令老爺和陸錦年三人,那名衙役仿佛解脫了一般,臉上盡管還帶著懼怕,但明顯輕松了不少。
“大人。”衙役軟著腿上前見禮。
“嗯。”縣令應了一聲,問道:“龍獸還在院中?”
“是,鈴聲沒斷,應該還在井里掙扎。”衙役如實回答道。
縣令微微皺眉,對這個答案顯然不太滿意,但也能理解,那畢竟是龍獸,天底下就沒人不害怕的,能守在門口不離開已經值得夸贊。
“陸先生,勞煩了。”縣令大人對陸錦年拱了拱手。
他是朝廷命官,鹿良縣的父母官,肯定不能像陳典史和沈中原他們那樣稱呼陸錦年為“大人”,太不成體統。
陸錦年點了點頭,扶正了背上的背囊,對左右的沈中原和方毅道:“走吧,該我們上場了。”
沈中原和方毅應了一聲,跟上陸錦年的腳步,三人施施然走進院子。
簇擁在縣令周圍的衙役們紛紛發出贊嘆的嘖嘖聲。
院中,陸錦年三人聽著井口傳來的急促鈴聲,估摸著陣法已經到了最后關頭,再有一會兒就該被沖破了。
沈中原和方毅立即按照來時陸錦年的吩咐,在院子四周設下陣法的陣基。
陸錦年看了一眼,見二人沒出差錯,便將注意力放在了井口的陣法上。
他掐起印訣,通過與陣法的聯系窺探井中不斷沖擊的龍獸,雖不能見其貌,但能從龍獸的身上感受到一股冰寒的力量。
而且正如幾人猜測的那樣,這頭龍獸能夠隨意變幻大小,正試圖尋找陣法的縫隙逃脫出來。
得到了龍獸的基本信息,陸錦年收了印訣,又見方毅和沈中原布置好了陣基,當下心中一動,井口的困龍陣消失,而被困許久的龍獸則帶著滔天灰霧沖了出來。
“嚓!”
被灰霧包裹的龍獸居高臨下地瞪視著三人,若非早已清楚它的本體,估摸著眾人都要以為這是頭真正意義上的龐然大物了。
“起陣!”
陸錦年沒有被龍獸故意裝出來的氣勢嚇到,雙手交疊平攤在身前,駢指為劍,向上一抬,李老漢家的院子里仿佛有金色的墻壁拔地而起,將四面八方照個嚴實。
龍獸顯然意識到不對,這次它好像鉆進獵龍人的陷阱里了。
但它毫不畏懼,因為憑借它與獵龍人多次交手的經驗來看,獵龍人雖能傷它,但只要它想走,他們是留不住的。
基于這樣的經驗,龍獸自認后顧無憂,面對膽敢與自己作對的三個獵龍人,龍獸悍然發動了攻擊。
伴隨著一聲音嘯,龍獸張開巨口咬向離它最近的陸錦年,獠牙未露,卻有陣陣腥風撲面而來。
方毅和沈中原看到這一幕,忍不住提醒道:“師父小心!”
而聽到二人的驚呼,龍獸的花瞳中除了殘忍,竟還露出幾分喜悅,顯然是對于二人的擔心和恐懼異常滿意。
也是了,龍獸本就是負面愿力的集合體,負面情緒也是它們的給養之一。
有人在為它生成食糧,它如何能不高興?
不過,它的高興沒能持續更久。
只見龍獸氣勢洶洶地撲向陸錦年,陸錦年不慌不忙,揚手撒了一把灰色的粉塵。
那粉塵迅速擴散開來,龍獸猝不及防吞入口中,剩下的飄進灰霧中,落在了它的軀體上。
只是剎那之間,龍獸意識到陸錦年用的東西是什么了。
是雄黃!
而且是經過獵龍人秘法煉制的雄黃!
蛇蟲鼠蟻對雄黃都有本能的抵觸情緒,蛇類對雄黃更是敏感。
可總的來說,雄黃只能做到驅趕蛇類,無法殺死它們會造成傷害。
只是,經過獵龍人秘法煉制的雄黃對它是有效果的,雖然依舊不能造成死傷,可卻令它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狀態,感覺自己分外虛弱。
事實上它的感覺是對的,這就是對癥下藥的妙處所在了。
獵龍人獵龍之前多方打探和查證龍獸的信息,想盡辦法得知龍獸的本體,就是為了尋找可以針對它們本體的辦法。
蛇不喜歡雄黃的味道,故而在吞吃了雄黃,并且全身沾染了雄黃粉之后,它的精神狀態立即下滑,這直接影響了它的實力。
而看到這一幕,陸錦年沒有絲毫猶豫,他一抹腰間,三條鐵索嘩啦啦作響,盡數卷向灰霧逐漸散去的龍獸。
而處在兩側院墻的方毅和沈中原也仿佛得到信號一般,二人手持刀劍沖殺過來,身形一閃,各自在龍獸身上留下兩道傷痕。
龍獸的恢復能力極其蠻橫,面對數萬大軍的齊射也能從容面對。
可獵龍人的力量專克它們,附著了伏龍法力量的刀兵砍在身上,造成的傷口會存在很長時間。
傷口的存在會讓龍獸身體內鎖住的龍氣往外逸散,這本就是不利的局面,而更可恨的是,這兩個獵龍人還在屠龍器上抹了雄黃粉。
龍獸吃了一個大虧,感受到眼前這三人的難纏,心中去意頓生,周身氣勢一斂,顧不得暴露真身,搖著尾巴往水井的方向游去。
它要逃。
這場戰斗對它而言是不公平的,它必須先離開這里,只要擺脫了這三個卑鄙難纏的家伙,它再次回來時,依舊是那個誰也不敢招惹的存在。
但它顯然想多了。
陸錦年用陣法封住了院子四周,又怎么會遺漏最不能忽視的水井?
果不其然,龍獸來到井口,一頭扎了進去,卻仿佛撞在了鐵板上,腦殼懸在井口下去不得,花瞳中滿是驚愕。
“這畜牲想的可真美。”方毅見狀忍不住笑道。
“是把我們想的太蠢。”沈中原糾正了一下。
陸錦年無語地看著兩人:“賣點力氣,都這樣了還不能速戰速決,我真要懷疑你們的作為獵龍人的本事了。”
見師父發話,似乎還有考校的意思,沈中原和方毅頓時精神一震,提了刀劍繼續撲向龍獸。
龍獸也是個死心眼,一次沒鉆進去,又來了第二下、第三下…直到被沈中原和方毅砍了幾下,這才反應過來,扭頭怒視三人,搖著尾巴迅速游到了房頂上。
沈中原和方毅還想追上去,但被龍獸一尾巴給抽飛了。
二人在空中吐了口血,落地后翻滾一圈爬了起來,并無大礙。
“呸,再上!”方毅吐出一口血沫,兩腿蹬地,整個人凌空飛起。
沈中原也是一樣,伏龍法催動下,身體如炮彈般飛向龍獸。
龍獸見狀大怒,身形又變大了一倍,尾巴橫掃出去,將二人再次抽飛。
這次二人就沒那么好受了,感覺五臟六腑都移了位置。
“咦?它力氣變大了,看來它變化大小的能力不光是變化形態,還能作用于力量。”
陸錦年輕聲呢喃了一句。
沈中原和方毅也有了對策,只見沈中原從懷中摸出一張破龍符,咬破手指將血涂抹在符紙上,然后往身上一拍,頓時周身紅光閃爍,散發出灼熱的氣息。
“烈焰符還能這么用?果然有幾分門道。”陸錦年暗自點頭,接著又把目光投向方毅。
方毅沒有取出破龍符或其他東西,而是鼓動全身肌肉,表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染上一層粉紅色。
陸錦年沒見過這個,但隨后他就明白了,方毅修的是拳腳,而他這拳腳似乎還有激發潛能的作用,能在短時間內提升自己的力量和速度。
伴隨著二人的戰力提升,龍獸終于不再從容,它的身上平添了許多傷口,血水混合龍氣涌出,讓它憤怒不已。
它當然也想過要不要一口吞了這兩個討厭的“蟲子”,但每當它有動作的時候,那個一直站在院子里沒怎么動過的家伙就會抖一下手里的鐵索,然后它身下就會鉆出一條鎖鏈來將它的腦袋鎖住。
它可是堂堂龍獸,怎么能被當狗一樣拴住脖子?
它竭力想要躲開鎖鏈,卻發現無濟于事,鎖鏈太靈活了,比它也不遑多讓,而且很多它做不到的動作,鎖鏈可以做到。
萬般無奈之下,它只能縮小身形抽身而退。
方毅和沈中原就是趁著它變化身形的時候發動攻擊,因為這個時候龍獸的身體會陷入短暫的僵直,是攻擊最好、也是最安全的時機。
就這樣,一來二去的,龍獸發現自己的狀態越來越差了。
雄黃粉和氣血的流失給它造成了巨大的負擔,如果不盡快逃離這里,它今天可能會死。
龍獸兇殘狡詐,行事遵循本能,但這不代表它們傻、不懂得趨吉避兇 這條禍亂鹿良縣的大蛇,在意識到自己不是眼前這三個獵龍人的對手后,再次萌發了逃跑的念頭。
只是,水井這條后路被封了,四周的院墻又有神秘力量加持,它沖不出去。
萬般無奈之下,它只好將突破口放在了院子里一直沒怎么動過的陸錦年身上。
它覺得,如果不是這只討厭的“蟲子”一直在束縛它的行動,另外兩只“蟲子”早就被它解決了。
而正當它關注起陸錦年的時候,它忽然發現,陸錦年身后的那扇院門上并沒有令它討厭的氣息。
是出口!
龍獸的花瞳猛地一縮,緊接著便露出一抹竊喜之色。
它迅速游動身子,從屋頂上下來,身軀在大小間不斷變化,快速沖向了陸錦年。
方毅和沈中原一看這情形,龍獸沖著自家師父去了,那還了得?
二人趕忙回身救援,卻冷不防看到陸錦年悄悄對他們打了一個手勢,那意思是——包抄!
什么意思?
二人隔空對視一眼,無法領會陸錦年的用意。
陸錦年見狀,暗暗嘆息一聲,到底還是默契不夠,如果是陳康和刀哥他們,這會兒估計就直接往院門的方向撲了。
是的。
院門是陸錦年特意留下來的缺口,也是困龍陣建立起來之后龍獸唯一的出路。
之所以要留下這樣一道口子,是陸錦年想給龍獸一線生機,這一線生機不是字面的意思,而是營造一種“它可以從這里逃出去”的假象。
龍獸豈是和大多數動物一樣,在瀕臨死亡的時候會爆發出破釜沉舟的勇氣,那時候的它們也是戰力最強的時候,獵龍人稍有不慎就可能被對方反殺。
而要防止這種情況的發生,最好的辦法莫過于賣個破綻,讓龍獸誤認為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那一步。
如此,龍獸就會把更多的心思放在逃跑上,而不是拼了命和眾人同歸于盡。
沈中原和方毅二人肯定看出了困龍陣的破綻所在,但他們只以為是陸錦年的實力不夠,而沒想過這是陸錦年故意設下的陷阱。
自然而然的,當陸錦年提醒他們包抄的時候,他們壓根想不到如何去配合陸錦年。
不過,陸錦年早已考慮到這種情況,見二人反應慢了一拍,他只好親自動手。
手中的三條鎖鏈目前只用了一條而已,此時是另外兩條鎖鏈發揮作用的時候了。
陸錦年捏起手印,伏龍法配合困龍陣傾瀉而出。
便只見,那條本來只用于纏繞龍獸的鎖鏈忽然化作箭矢,“噗嗤”一聲刺進龍獸的肉里,緊隨其后出現的兩條鎖鏈亦然。
緊接著,陸錦年催動了伏龍法,他所修習的木屬性伏龍法特有的吸取生命的力量驟然爆發,那力量沿著鐵索進入龍獸的身體,又夾帶大量的生命力反哺回來。
只一息間,龍獸身上的鱗片就脫落了,粗壯的身體略顯干縮,氣血衰敗了些許。
而察覺到自身的生命力正在被吞噬,龍獸又驚又怒,它甩動粗壯的尾巴抽打在陸錦年身上,可這一連抽飛了沈中原和方毅的尾巴,卻是硬生生被陸錦年攔了下來,且死死的抱在懷里。
他面露微笑,嘿嘿笑道:“論力氣,我可是連九星龍蛻都撼動過的。”
說完,陸錦年抱起蛇尾猛地一摔,龍獸不受控制的掀起一個大波浪,然后狠狠地砸在地上。
“嘭!”
一聲悶響炸開,大地輕微的顫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