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員外大名張四海,是中州城里小有名氣的富戶,倒不是因為錢多,而是妻妾成群。
這不,前幾日他才納了第二十四房小妾,門前窗外的喜慶紅紙和大紅燈籠都還沒有摘干凈。
但是,旁人以為這是喜事,羨慕的不得了,但張員外自己知道,他都是被逼無奈的。
大概是兩年前開始,他家院中便出現了女子的吟哦,飄飄渺渺,斷斷續續,但又直達人心,捂著耳朵都能聽見。
起初張員外以為是哪家請回了青樓的頭牌,在家中吟詩作樂,附庸風雅。
可一整夜的附庸風雅也夠折騰人的。
于是張員外四處去打聽,到底是誰在擾人清夢。
結果一打聽之下,他發現周圍人家沒有做過此事的,甚至對晚上那斷斷續續的吟哦也沒有任何印象。
張員外自是不信,多次派人明察暗訪,終于確定,那聲音只在自家院中出現,隔了一面墻,到了隔壁就完全聽不見了。
意識到事情非比尋常的張員外當即找到州府衙門尋求幫助,州府衙門見張員外出手闊綽,欣然派人去了。
可是,一夜之間,衙門派去的衙役全部失蹤,半點痕跡都找不著,宛如人間蒸發了一樣。
衙門自然不能坐視不理,立即加派了人手徹查此事。
只是,所有被派去張員外家的衙役捕快,過了當夜,都會消失的無影無蹤。
再往后,便傳出了張員外家里鬧了不干凈的東西的說法,衙門的人不敢去了,張員外自危,花重金去請了道士和沙彌。
還別說,道士跟沙彌來了以后,家里的確消停了不少,可沒等幾日,道士個沙彌也失蹤了。
這可急壞了張員外。
他再次找上道觀和寺廟,二者給他的答復是——此為龍患,需尋獵龍人。
道士跟沙彌也是有伏龍之能的,只是他們的手段都不適合在中州城用,張員外家的院子也不夠他們施展的。
思來想去,也只有獵龍人最適合干這事兒了。
張員外不喜歡獵龍人,獵龍人生而不祥,會給人帶來災禍,他一家清清白白,可不想跟這些人有接觸。
可是沒辦法,家里的隱患不除,他寢食難安。
最重要的是,他的一系列舉動好似惹惱了那個東西,每日女子吟哦聲現,張員外就不由自主的興致盎然,渾身燥熱難當。
行房時也宛如野獸一般,兇猛兇殘,好不憐香惜玉,好幾個小妾都是被他活活折騰死的。
正因為如此,張員外才不得不頻繁納妾。
他擔心哪天沒人睡在身旁,他會控制不出沖出去,而一旦出去了,第二天邸報上消失的就是自己。
惶惶不可終日之下,張員外終是請來了獵龍人。
只是,那東西十分狡猾,獵龍人在時它便走,獵龍人走了它又來,而且時間拿捏的分毫不差,就仿佛有人在給它通風報信一般,從來沒被獵龍人逮到過。
舒心的日子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漸漸地,張員外意識到不對勁了。
有獵龍人在家外頭鎮著,那東西是不敢來了,可問題是,獵龍人待的久了,家里又生出了別的亂子。
比如,自家小兒子莫名其妙在院子里昏倒,自己的第幾房小妾突患重病…
這一系列的問題,似乎都源于獵龍人,這不禁讓他想起了“獵龍人生而不祥,與人相處久了,會給人召來災禍”的說法。
一時間,張員外百感交集。
留著獵龍人,金錢損失是次要的,可一家子人的性命就要慢慢消磨掉了;不留,那東西再回來,他豈不是又要過上膽戰心驚的日子?
兩難之間,張員外權衡利弊,終究是橫下心來賭一把,就賭那東西徹底走遠了,再也不會回來。
然而,結果自然是張員外失望了。
獵龍人一走,那東西又來了,夜夜吟哦,聲音中帶著怨恨和癡纏…
不過數月光景,張員外納了好幾房小妾,人是日益消瘦,形同枯槁。
任誰也能看得出來,張員外活不了多久了。
可偏偏沒人再提獵龍人,包括張員外自己,也不想因為自己一個人斷送了整個張家。
此事最后落到中州府衙,府衙充分貫徹了民不舉官不究的光榮傳統——你張員外只要不來找我,我才懶得管你死活。
事情就這樣不了了之,尋常百姓感受不到張員外的絕望和痛苦,只把它當做茶余飯后的談資,笑起來時愚昧無知的樣子讓人可悲又可恨。
陳康聽完了這件事的前因后果,恨得牙根癢癢。
“這群愚民,真當張員外死了事情就了了嗎?若真是龍獸作亂,死了一個張員外,必定還會有第二個,他們以為與他們無關,殊不知,遲早有一天龍獸會找到他們頭上。”
蘇繡錦嘆了口氣:“你氣有什么用,他們不是不知,就是裝作不知,事不臨頭,你指望他們想的長遠,難,太難了。”
“所以大名朝廷才會設下眾多書院、學府,目的就是為了提高百姓的學問和見識,讓他們不至于愚昧,可惜…”
陸錦年說到這里,也是微微一嘆。
儒門教化天下之功有目共睹,只可惜發展成為儒教之后,許多事情也跟著發生了變化,原本惠及于民的舉措,逐漸成了有心人把控時局和風向的籌碼。
自然,也有那些不忘初心,以教化天下為己任的大德,他們是陸錦年敬仰之人,只是人力有時盡,大德也不能阻擋大勢。
總之,一言難盡。
說著話的功夫,一行人便來到張員外家。
說來也是巧了,以往設點蹲守的獵龍人來此,總是普隔空,捉不住禍害張員外家的那個“東西”。
這次陸錦年一行突發奇想,臨時走了一遭,卻恰巧遇上了,而且他們一眼便看到籠罩在張家上空的淡淡龍氣,以及院子里宛如明燈一般吸引著他們的龍獸。
“果然是龍獸作祟!看我今日便把你拿下!”
陳康一聲厲喝,伸手入懷,指扣四張破龍符,一腳踹開大門闖了進去。
他實在太高興,也太著急了,其他院的捷報讓他滿心焦慮,生怕在晉升龍衛中落了下風。
而今遇到龍獸,他喜出望外,哪里顧得上評估風險、制定策略,當頭一個“莽”字,率先沖了進去。
陸錦年和蘇繡錦還想制定個策略,見陳康如此,只得作罷,緊跟著刀哥和潘振南,一并沖入張家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