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會是在晚上,白天的時候需要布置場地,地點在一家香粉鋪子里,據說是巾幗書院里的女學子們強烈要求的。
作為三大書院里唯一只招收女學生的書院,巾幗書院的規模遠不如瑯琊書院和西林書院。
大名民風開放,女子也能務工、讀書,可朝堂之上終究是男子居多,女子的地位略顯偏下。
可在學子們的交流會上,大家都愿意給女學子們開放特權。
畢竟,能讀書的女子都是出自書香門第,先天就帶著一股子書卷氣,或說仙氣也無不可。
學子們平素里逛青樓、喝花酒,滿眼都是胭脂俗粉,巾幗書院的女學子們就仿佛一股清泉,既解渴,還能撩撥起眾學子們斗文的激情。
更為重要的是,學子們都清楚青樓的女子只可褻玩,無論如何都不能娶回家中,但巾幗書院的女學子就不同了,她們知書達理、氣質如蘭、家境富足,是聯姻的不二人選。
是以,一整個白天里,瑯琊書院的學子們都鬼鬼祟祟的準備著,看所有人的目光都帶著戒備和敵意,仿佛“此人靠近我就是想剽竊我的詩詞”一般。
陸錦年以為稀奇,逗弄了幾個人后,回屋讀書去了。
是夜。
御顏坊。
香粉鋪子的大門敞開著,三大書院的學子們相聚走了進去,言辭間溫文爾雅,笑容里親切柔和,待人接物無不彬彬有禮。
陸錦年綴在瑯琊書院的學子們身后,他是頭一回參加這樣的聚會,這讓胸無點墨的他有些緊張,擔心一會兒做不出詩來會如何如何。
念想間,陸錦年已經來到御顏坊門外。
瞧了一眼進進出出的女客和學子們,陸錦年忽然眉頭一皺。
他從袖中抽出一張符紙,打開腰間的小瓶,從里面到了一滴紅色的液體在符紙上,接著用符紙在眼前一擦。
呼——
陸錦年眼眸好似燃燒起來,飄著一團淡紅色的火焰,這火焰尋常人看不見,亦無半點溫度,可它卻能幫陸錦年暫開“天眼”,讓他看到龍氣!
開了天眼的陸錦年再次朝御顏坊看去,便只見,一團灰色的龍氣在御顏坊上空盤旋,并且不斷有龍氣從御顏坊中升起,與那團龍氣匯聚。
“這是…”
陸錦年心下一驚。
此情此景,陸錦年不知見過多少回,正是龍獸即將出世的征兆。
陸錦年放眼四周,沒有看到獵龍人的影子,似乎他們還沒有察覺到城中龍氣的異常,也可能察覺到了,正在趕來的路上。
然而,陸錦年放不下心來,眼前詩會在即,御顏坊中盡是書院學子,若然龍獸出世,第一個倒霉的就是他們。
“不行,我得去把他們喊出來,再找郡衙稟報,讓郡衙召集獵龍人來此蹲守。”陸錦年心中一定,有了計策。
他邁步進入御顏坊,隨著人群來到開展詩會的場所,那是一處室內庭院,設有亭臺樓閣、曲徑花叢、拱門回廊、小橋流水等。
四周還掛著許多名家字畫,盡管陸錦年一個也不認得。
放眼四望,陸錦年找到了正在忙前忙后的江云浩,快步走到他跟前拉住他說道:“齋長,此地不宜久留,讓大家都散了吧。”
江云浩微微一愣,問道:“怎么了?”
陸錦年將他在外面觀察到的龍氣異動說與他聽,江云浩聞言哈哈大笑:“錦年,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們此次舉辦詩會的目的有三,一來是聯絡三大書院學子的感情,二來是文斗比個高下,三來就是借浩然之氣沖散城中龍氣,防止龍獸誕生。”
陸錦年恍然。
怪不得御顏坊上空龍氣匯聚卻沒有引來獵龍人,原來還有這個因素在。
他抱了抱拳,有些羞赧道:“多謝齋長解惑,是錦年孤陋寡聞了。”
江云浩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以后你就慢慢明白了,這世間不只有獵龍人在付出,護佑人族安危,我儒家責無旁貸。”
陸錦年受教,來到瑯琊書院學子所在的區域,尋了一個空座坐下。
此時三大書院的學子們還沒到齊,詩會沒有開始,有相識的遠遠的打著招呼,庭院中猶如集市般熱鬧,吵吵嚷嚷的。
陸錦年這邊相對安靜些,他是第一次來,沒有相熟的人,對詩會本身也不感興趣。
而且他的心思都在屋內升騰的龍氣上,沒功夫去留意三大書院的學子。
又過了一會兒,接近詩會開始的時間,三大書院的學子們到的差不多了,還有個別幾人沒來,大家也不愿等他們。
于是,在三大書院齋長們的主持下,乞巧詩會正式開始。
說來也怪,詩會開始的同時,天地間有浩然正氣沖刷而下,御顏坊中升騰起的龍氣受到浩然之氣的打壓,變得稀薄無比,而隔著屋頂盤旋在空中的凝視龍氣,也在浩然之氣的沖刷下縮小了幾分。
到此時,陸錦年才確定江云浩所言不差,心情放松下來,開始觀察參與詩會的學子們。
參與詩會的學子們來自狼郡三大書院,分別是瑯琊書院、西林書院和巾幗書院。
其中,瑯琊書院是狼郡三大書院之首,出過許多文人舉子,聲名遠播。
西林書院以謀略著稱,教出來的學子多奔赴疆場與敵寇作戰,可謂文韜武略。
巾幗書院名氣雖小,且教出來的學子只有極少數會走仕途,但因其本身的特殊性,在三大書院中當屬最受歡迎的一個。
當然,參與本次詩會的學子不是三大書院的全部,每個書院只派了一個齋的人來,瑯琊書院派出的就是陸錦年所在的這一齋。
類似于這種詩會,斗文不是重點,比較三大書院學子的才學、試探彼此的底細才是他們真正的目的。
因為據陸錦年所知,三大書院每年冬至都會開辦一次“講會”,由三大書院的山長提供辯題,然后派出各家精銳進行辯論,最后根據結果來評定優勝者。
優勝的一方不光能獲得名氣,還可以獲得郡守和朝廷賜予的獎勵,對三大書院來說,獲得朝廷的肯定就是對自身最好的證明。
是以,每次“講會”開始之前,三大書院都會彼此試探,多次之后商定應對之策。
江云浩來時便說過,本次詩會要盡可能拿到第一,又不過分暴露底牌。
陸錦年對這種試探行為表示不理解,十五年的獵龍人生涯教會他無論何時都要全力以赴,藏拙是對自己和身邊人的不負責任。
當然,儒、釋、道三家肯定有自己的規則,獵龍人的思路無法套用在這里,陸錦年想不通也就不去多想了。
視線來到周身左近的幾個位子上,當陸錦年看到左手邊那個位子上坐著的人的時候,他微微愣,輕“咦”了一聲。
坐在陸錦年左手邊的瑯琊學子,居然是一直躲著他的陸仲年!
“我以為你會一直躲著我呢。”陸錦年笑著對他說道。
陸仲年眉頭一皺,別過頭去沒有和陸錦年說話。
看樣子,他不是主動坐到陸錦年旁邊來的。
陸錦年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好在,周圍的其他學子主動找他聊起了詩文,幫他化解了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