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婆婆垂下眼瞼,心虛地不敢看那輛普通到極點的馬車,只是在馬車進去后把門拴好。
馬車在原來的地方停下,張寧下車,對畏畏縮縮跟過來的柳婆婆道:“前面帶路,到一左側門。”
柳婆婆奇道:“不去玲瓏閣嗎?”
悠悠住的院子原來就叫玲瓏閣,只是悠悠住進去后覺得這名子不好聽,又沒改名字,她帶來的婢仆以“院子”稱呼,柳婆婆是這座宅院原來的仆婦,聽慣了這名字,一時改不過來。
車夫任榮低喝:“讓你帶路你就帶路,那么多話做什么?”
“是。”柳婆婆不敢再說,加快腳步走在前面。
她隱隱有些失望,這次車夫沒有打賞。可同時,她又有些擔心,中午那個瘦小的男人不知道跟張大人有沒有關系?要是他派來的,會不會讓人靜悄悄殺了她?
擔心歸擔心,她不敢回頭看,只是忐忑不安在朝府左的側門走去。安定郡主府四門,除了大門,也就是正門之外,還有左右側門以及后門,從后門走到側門還有好長一段路。
來到左側門,柳婆婆行禮道:“這里就是,老婆子退下。”
張寧左右看了一下,分辨方向,朝東南方的小路走去,這里種一些樹木,樹木后露出一角白墻。
任榮道:“去吧,不許泄露風聲,要不然會讓你死得慘不堪言。”
柳婆婆心里一凜,忙道:“老婆子不敢。”這位車夫今天像變了一個人,變得像要殺人,太可怕了。
張寧來到院子門前,推開虛掩的院門,院子里漆黑一片,他一時沒看清里面有沒有人,人在哪里。
“誰?”
院子里有人說話,隨即火折子一晃,一道火光亮起,照在瘦小漢子的臉上。他臉上蒙著黑布,只露出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
張寧舉步入內。
瘦小漢子看清是張寧,忙在廊下一根柱后摸了一截蠟燭出來,點亮蠟燭,吹熄火折子。
就著燭光,張寧看清倒在井旁的鄧志成,他嘴里塞了一雙臭襪子,發出“唔唔”的聲音,手腳被綑住,躺在地上,身子像蛇一樣扭來扭去。
瘦小漢子行禮道:“大人,這邊請。”
廊下有一張半舊的桌子,兩把殘破的椅子,都落滿灰塵。
瘦小漢子掩上院門,伸袖擦拭一把四條腿齊全,靠背斷了一截的椅子,道:“大人請坐。”
張寧坐下。
瘦小漢子提起鄧志成,放在張寧不遠的地方,拔下他嘴里的臭襪子。
鄧志成看清張寧的臉,露出驚恐的神色,但很快便叫起來,道:“張大人,張大人救命啊。求張大人看在鄭王爺的份上,救咱家一命,咱家感激不盡。”
張寧默默看他。
他叫了好一會兒,聲音漸漸低下去,道:“張大人,你想干什么?”
“想好好說話了嗎?”張寧輕笑一聲,道:“說吧,你奉誰的命令到鄭王身邊潛伏,想做什么?”
鄧志成死死盯了他一眼,道:“我是鄭王爺身邊服侍的小監,張大人無緣無故讓我把我捆到這里,就不怕傷了鄭王爺和郡主的心嗎?”
瘦小漢子踢了他一腳,道:“把你和同伴說的話再說一遍。你那個同伴,已經有人跟上去了,想來他現在已經抬了。大人看重你,親自審問,你別不識抬舉。”
鄧志成眼中露出絕望之色,他過來后,瘦小漢子并沒有折磨他,只是扯下他腳上的襪子塞進他嘴里,一直到張寧來。
這人是在等張寧親自審問啊。
“快說。”瘦小漢子又踢了一腳。這一腳踢的部位拿捏得剛剛好,鄧志成疼得身子蜷曲,好一會兒才發出“啊”的一聲。
鄧志成不敢隱瞞,斷斷續續把和倒泔水的男子說的話說了一遍。之所以斷斷續續,卻是瘦小漢子這一腳疼得他不斷抽冷氣。
張寧聽完,道:“哪位曹公公?”
宮里姓曹的閹人可不止曹吉祥一位,張寧想從他嘴里聽到名字。
“曹吉祥曹公公。”鄧志成道:“我十歲那年,父母雙亡,快餓死了,幸好遇到曹公公,他當時為監軍,見我跪在路邊求乞,給我兩個饅頭…后來,他讓我凈身服侍他,年初又讓我去鄭王府,找機會跟在鄭王身邊。”
“這么說,曹吉祥對你有求命之恩?”張寧道。就著燭火看了看他的長相,道:“恐怕不止讓你去鄭王身邊吧?”
這人長相還是可以的。張寧可不信曹吉祥路邊,見小乞兒在路邊求乞便大發善心,又是給饅頭又是收留,至于凈身,反而沒什么。自愿凈身奔京城一門心思找門路進宮的人太多了。相比較之下,鄧志成反而幸運一些。
“沒有。”鄧志成瞬間明白張寧話里的意思,極力否認,道:“曹公公喜歡少女,他的私宅里養了幾十個少女。”
張寧道:“你在鄭王身邊探到什么?”
他半夜勸鄭王散步,這么反常的事,鄭王還答應了。借口迷路帶鄭王到后門,鄭王還沒有懷疑他。可見深得鄭王信任,鄭王很多事情沒有瞞他。
“曹公公說,只要鄭王有不遜的言行馬上稟報他。我在鄭王身邊近一年,鄭王一直只逑發逸,醉心酒色,從不談政事。派郡主進宮也只為賀壽。”
“世子突然發急病,也是你的手筆吧?”
“是,世子聰明能干,若是到京,必然搏得皇帝歡心,曹公公說,不能讓他進京,于是我在他飲的茶里下了一點巴豆。他半夜拉到虛脫,不能動身。曹公公沒想到,世子不進京,郡主進京,反而讓鄭王更得寵。”鄧志成說起下巴豆的事,暫時忘了所處環境,一臉得意。
曹吉祥就是瘋子,這是沒事找事想逼反鄭王啊。張寧暗罵,道:“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我,我不知道。”
瘦小漢子馬上踢他一腳。
他疼得大叫,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鄭王得罪過曹公公嗎?”張寧道。
“我不知道,我在曹公公私宅服侍,沒有進過宮。曹公公說,因為我沒在宮里露臉,才讓我去鄭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