詔書下,劉念和顧淳一起升為參將,專門負責訓練神槍營軍士。
沒想到最沒用的小兒子竟然有了前程,還是幾個兒子中最先謀得前程的。劉瑜接到消息高興壞了,備上一份厚禮趕到安鄉伯府,卻被告知張寧不在府中。
一般人不敢進錦衣衛大院,劉瑜也不例外。他一直在門房等到天快黑,才把張寧等來,一見張寧的馬車駛往側門,忙滿臉堆笑迎了上去,道:“大人辛苦了。”
現在不再罵我臭小子,而是稱呼我大人。可我怎么辛苦了呢?張寧下車,道:“伯父這是?”
“不敢不敢,當不起當不起。”劉瑜拱手道:“阿念承蒙大人提攜,小老兒特來拜謝。”他帶來的兩個小廝抬著禮物站在身后。
“伯父說哪里話,阿念能得到參將之職,是他軍士訓練得好。這禮嘛,我可不敢受。”張寧道。
他倒不怕御史彈劾,而是和劉念關系太鐵,不好收他爹的禮。這禮一收,兩人就不是鐵哥們了。
劉瑜真心實意送禮,見張寧拒絕,打起感情牌,道:“賢侄若是不收,老夫過意不去。”
“伯父若沒有別的事請回吧。”
不請我進去喝茶?劉瑜怔了一下,道:“這…”你是不是對我有意見啊?看來得等阿念回府,讓他自己過來送禮。
張寧看出他心里的疑慮,道:“伯父不必客氣,回去吧。”說完轉身進府,任高自行把車趕去馬廊。
神槍營中軍大帳,是一座磚木結構的院子,四四方方的院子里,放一張桌子,桌上一個燭臺,幾支蠟燭的燭火在夜風中搖曳,把顧興祖的影子晃得老長。
顧興祖穿一襲家居常服,有點發胖的身材不像百戰沙場的將軍,更像一個富家翁。
他的下首,坐著一臉激動的顧淳。
上午接了詔書,顧淳就激動得不得了,先出營趕去祠堂上香,把詔書放在列祖列宗的靈牌前,再飛馬趕回來。一下午嘴都咧到耳根,訓練軍士時態度也好得很。
軍士們都知道他和劉念都升為參將,鬧哄哄地向他們道賀。兩位勛貴子弟高興之下,各出五十兩銀子加菜,又宰了十頭豬,這會兒才吃完,散了。
顧淳一回來,就發現祖父在院里納涼,還沒過去請安,祖父已招手讓他過去。
“想好以后的路怎么走了嗎?”顧興祖問。
“孫兒當然是在戰場上立功。”顧淳躊躇滿志道。
有了官職,以后襲爵,叔叔們也不能再說什么了。
“楊首輔提議,陛下點頭,你和劉念才有官身。可歸根結底,還是張寧推薦,你們才進了神槍營的大門。你明白嗎?”顧興祖點了他一句。
“明白。”顧淳從小耳濡目染,哪會不清楚官場上這些彎彎繞,以后他們就是張寧的人了,就算楊士奇提議,也是賣張寧的面子。如今誰不知道,楊榮作媒,張寧將和楊士奇結親?看來楊士奇很滿意這門親事啊。
不知道我什么時候能像阿寧一樣說一門好親,首輔孫女是不敢想了,閣老孫女就可以嘛。顧淳暗暗嘀咕。
顧興祖不理他有什么念頭,道:“你明白就好,知道以后怎么做了?”
“是。”顧淳點頭。
他是真明白。再說,他和張寧同為勛貴子弟,聽張寧的也應該。
顧興祖見他是明白人,放心回房了。
顧淳興沖沖去找劉念。兩人接詔書后,顧興祖便撥營中兩座相鄰的小院給兩人居住,兩人各占一座。
劉念壯志滿懷,一回來就坐在小院的院墻上,眺望整座軍營,自語道:“我遲早能當將軍。”襲爵沒有他的份,但他將率領軍士征戰沙場,以軍功光宗耀祖。他一定會比大哥強。
他見顧淳過來,大聲打著招呼:“去哪了?”
顧淳聽到聲音抬頭,見他晃動著兩條腿,奇道:“你怎么坐在上面?”
“涼快。”劉念道。不坐這么高,哪顯示出他即將飛黃騰達的志向?只是這話不好告訴顧淳。
“下來吧,我有話跟你說。”顧淳指指自己院子,示意劉念到他院里說話。
劉念從一人多高的院墻跳了下來,道:“怎么了?”你知道你打擾我暢想未來嗎?
顧淳轉身就走,劉念不知道他有什么事,只好跟了進去。兩人在院里坐下,顧淳道:“你和張大人是從小的交情,以后還請你在他面前多多為我美言。”
劉念道:“你是說阿寧?他說只要我們把軍士訓練好了就行,別的不用多想。”
他一向鬼精靈,立即抓住顧淳話中未盡之意,兩人以后得在張寧手下討生活。他和張寧的感情,顧淳怎么能比?不說他們打過多少架,就是張寧通過校閱那天,顧淳還跳出來為難他呢。
哼,現在你知道怕了嗎?
顧淳苦笑道:“我和你不同。你只要訓練好軍士就行,我還得向張大人投誠。休沐時,你能不能去一趟安鄉伯府,替我問問張大人,我要怎么做?”
以后,只要休沐,他們才能出神槍營。
“沒問題。”劉念拿眼睛看著顧淳。
顧淳會意,道:“就當我欠你一個人情。”
“嗯哼。”劉念得意。
一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馬車悄悄駛到定安郡主府的后巷,車夫下車,屈指敲門,三長兩短的敲門聲過后,角門無聲打開,露出老婦滄桑的臉。
老婦看了馬車一眼,閃身讓開。
馬車駛了進去,在一堵僻靜的院墻旁停下,車上下來一個手提食盒的俊朗少年。
老婦不知什么時候出現在馬車旁,朝俊朗少年福了福,朝東南方走去。俊朗少年跟在身后,轉過亭臺樓閣,來到一個院子。
俊朗少年正是朝中聞之色變的錦衣衛指揮使張寧,他隨同安定郡主府的仆婦柳婆婆來到悠悠居住的院子,微笑著把手里的食盒放在桌上,道:“滴酥泡螺。快趁熱吃。”
悠悠一襲白裙,如同盛放的白蓮花,笑靨如花道:“你真帶來啦?”
她就隨口一說。
“當然。你就是要天邊的月亮,我也給你摘來。”張寧說著打開食盒,滴酥泡螺的香氣撲鼻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