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想怎么做?”
朱祁鎮就張寧的思路展開,覺得有太多方法處理彈劾的官員,不是只有將他們下詔獄一種辦法。
楊榮也充滿期待地看張寧,他現在才明白,為什么楊士奇會對這個十五歲的少年贊不絕口,這么多奇思妙想,世所難能。
張寧微笑道:“他們不是為商賈張目嗎?那就讓臣派人去查,查清他們名下商鋪,加征十倍的稅好了。”
“加征十倍的稅?”楊榮眉開眼笑,道:“那敢情好。”
現在他和張寧已是同盟,兩人一扮黑臉一扮白臉,努力多撈銀子,不,多征稅。
這種感覺真好。
遇到這么好的事,楊榮最近一直隱隱作痛的后腰似乎也不痛了。他想,一定得多活幾年,看看國庫充盈的景象。
朱祁鎮瞇眼想了想,笑道:“一定很有趣。”
鬧得越兇的臣子,名下的商鋪越多,這是顯而易見的事。他真想看看他們聽到這條消息的表情。
張寧起身行禮道:“臣這就讓人去查。”
“去吧。”朱祁鎮點頭。真巴不得快點查出來,快點加征他們的稅。至于罰十倍的稅后,他們不肯交怎么辦?不存在的,和進詔獄相比,誰都愿意交銀子了事。
一張名單交到姜文舉手里,他看完名單上的名字,面無表情道:“是,大人。”
并沒有問為什么查這些人名下的什么產業。
張寧對姜文舉這種只做事不多話的性格還是很喜歡的,道:“三天內交上來。”
“不用三天。大人稍待,下官這就去查名冊。”
“什么?”張寧先是不解,接著恍然,以錦衣衛對百官的掌控程度,怎會不將他們的身家查得一清二楚?他道:“好。”
姜文舉行禮離去,張寧悠閑喝茶。剛才在昭仁殿說得口干,這會兒連喝三盞茶才覺得好些。
他放下茶盞,姜文舉也回來了,遞上另一張紙,道:“大人,這是他們名下所有的商鋪和良田。”至于他們庫房的古玩珍寶,密探們就不能盡知了。
“很好。”有效率了。張寧滿意極了。
姜文舉面無表情躬身行禮,不置一詞。
自從向東家稟報后,許有財便不將混混、衙役放在眼里了,剛才幾個混混像往常一樣來索要銀兩,被他趕了出去。
只要東家肯出手,怕混混們做什么?
他在里間哼著從茶館聽來的小曲,想著要是周平再來,就將他打出去,又可惜周平一個月只收一次稅,這個月沒能打他,只能下個月。不知道他們下個月還敢不敢來?大概是不敢的,東家出手了,小小的員外郎不充軍流放,也得下獄,哪里來得了?
他要能來,才算本事。
他又哼了兩句小曲,就聽外頭伙計道:“周大人,你…你怎么又來了?”
周平!他先是渾身寒毛直豎,接著大喜,來得好啊,巴不得你再來呢,你敢來,老子就敢讓東家收拾你。許有財搶出去,果然見門前站一人,身著補子,臉色平靜,道:“奉上諭,陳記布莊加收十倍商稅,如若不交,馬上將孔宇下詔獄。”
孔宇正是他的東家,那位威嚴的中年男人。
許有財笑容凝固在臉上,只覺腦子有些不夠用。
周平對保持邁步姿態卻呆在原地的許有財道:“你要不要補交稅銀?”
“…”許有財兩眼呆滯地看他。
“喂。”周平喊了一聲,見許有財有如雕像,便對隨從道:“問問他。”
隨從應聲而上,推了許有財一下,推得他一個激靈,道:“周大人剛才說什么?”
“周大人說,你交不交稅,不交稅錦衣衛馬上去拿人,將孔宇孔大人下詔獄。”
將東家下詔獄?許有財喃喃道:“你們怎么知道布莊是孔大人的?”
東家為示不屑和銅臭為伍,從來不肯讓他白天過去,有急事大事找他,只能偷偷摸摸到后門求見,周平是怎么知道陳記布莊的東家是他?
親隨道:“別廢話,交不交稅銀?”
“我,小老兒不是早就交了嗎?”許有平低聲道,戶部這是不讓人活了啊,回頭得跟東家說說。
親隨道:“沒聽周大人傳陛下口諭嗎?反對交稅的諸位大人,名下所有商鋪加收十倍的商稅。呶,陳記布莊加收這么多。”
親隨說著拿出帳冊翻到某一頁,指著一個數字給他看。
十倍!兩千多兩!殺了他也拿不出這么多現銀啊。許有財哭喪著臉道:“陳記布莊小本生意,哪有這么多銀子?”
周平接口道:“你們東家府上有,你可以去找你們東家要,本官在這里等著。”
找東家要!東家一定會趕他出陳記布莊。許有財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差點暈死過去。
“什么?加收十倍商稅!”威嚴的中年男人,刑部侍郎孔宇臉色大變,顧不上訓斥許有財就這么過來,道:“周平真這么說?”
許有財眼淚涕流,道:“他就在布莊候著,要是今天拿不到銀子,會讓錦衣衛來拿人。”
“胡說八道。他怎么指揮得動錦衣衛?再說,要拿你,用得著錦衣衛嗎?”孔宇一百個不信。要拿許有財這樣的商賈,兩個衙役足夠了,哪里用得著錦衣衛?
許有財道:“是拿東家你啊。”
“拿我?”孔宇更加不信,道:“平白無故的拿我做什么?你去,告訴他,沒有銀子,他要敲詐勒索,你就去應天府告他。”
許有財還想說什么,孔宇喝道:“還不快去!”
許有財腳一軟,不敢再說,連滾帶爬出門而去。
周平沒有收到稅銀,并不生氣,帶幾個親隨衙役平靜離去。
許有財沒有想到這么容易將他打發,腳一軟,坐倒在地,只覺渾身像散了架。
然而,一個時辰后,孔府那個為他開門的小廝連滾帶爬跑來道:“快,快準備銀子,把老爺贖出來,老爺被錦衣衛帶走了。”
錦衣衛帶走了老爺!天塌了。許有財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