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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三十六章 還是秦中堂靠得住

  看到秦中堂,守在東朝房外的官軍沒有阻攔,任由秦中堂推開了門。

  房里一群官僚正在議論著什么,正對著門口的掌道御史陳春最先發現從外面走進來的秦德威,驚呼了一聲:「秦板橋!"

  于是乎,所有的議論聲音戛然而止,眾人不約而同的看向門口。

  闊別朝堂一年零幾個月的秦中堂,在闊別朝堂兩年的夏首輔之后,也回歸了!

  秦德威站在門口,對著眾人很敷衍的拱了拱手,走過場一樣的說了句:「諸公別來無恙乎!」

  然后也不等別人回應,對站在人群里的小弟陳春問道:「本次廷議是誰主持?」

  其實剛才秦德威進來時已經迅速掃視了一圈,看到了夏言、嚴嵩以及各部院大員。

  心里還嘀咕了一句,怎么又是內外集議。

  一般情況下,朝廷是內外分明的,廷議或者廷推是外朝的事情。

  而內閣大學士作為皇帝的輔助,并不直接參與廷議,只能在事后接受奏報并做出處置。

  但現在這些年內閣也頻頻參加廷議,直接主導廷議走向,這就叫內外集議。

  在秦中堂眼里,這大概就是內閣權力越來越重的表現。當然在這個進程中,屢屢找借口插手外朝廷議的秦中堂功不可沒。

  陳春見秦德威問話,就如實答道:「今日首輔夏閣老主持!"

  秦德威仿佛這才看見了夏言,朝著夏言走了過去。

  眾人瞬間屏氣凝神,這是兩年來秦中堂與夏首輔首次面對面!

  有無聊的人默默數著,秦中堂一共走了五步,仿佛每一步都蘊含著天道法則,可能演化出無窮變化。

  五步之后,秦德威立定,淡淡的問道:「去年時,內外集議都是在西內門廊房舉行,怎么現在又改在東朝房了?」

  聽秦中堂的語氣,說得仿佛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開會在哪不是開?

  去年之所以內外集議總是在西內門廊房舉行,是因為內閣大學士日常入直地點在西苑無逸殿。

  而西內門位于西苑和宮城之間,所以大學士和外朝大臣都參加的會議在西內門廊房最方便。

  現在開會地點之所又改回了午門外東朝房,是因為內閣大學士入直地點又回到了文淵閣,而東朝房在文淵閣和外朝部院之間。

  所以這個開會地點為什么變動的問題,是個大臣就能明白其中道理,你秦中堂是不是裝傻?

  主要是秦中堂很多話埋梗太深,都是有閱讀門坎的,一般人都聽不懂。

  為了降低閱讀門檻,秦中堂忽然又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進一步闡釋說:

  「我懂了!莫非是主持會議的夏首輔,不愿意回西苑入直啊?"

  這個邏輯就很明確了,是個人就能理解。

  這意思就是,夏首輔不愿意回西苑入直,所以就留在文淵閣入直;又因為留在文淵閣,所以開會就在文淵閣附近的東朝房。

  但對很多人包括夏言在內,頓時感到一股冷氣直沖天靈蓋,仿佛秋天瞬間變成了寒冬!細思極恐!

  當初皇上健康的時候,你們內閣大學士全都在西苑無逸殿,皇上昏迷后,你們回到了文淵閣。

  現在皇上醒了,你夏首輔為什么「不愿意"重新回西苑,在皇上附近的無逸殿入直?難道是心存不敬嗎?

  關于這個問題,別人琢磨其實無所謂,但就怕皇帝也開始琢磨,那就是大事了。

  夏言真想破口大罵,秦德威這胡說八道的王八蛋!如今無逸殿被司禮監和軍機處占據了,內閣怎么搬過去?怎么就全成了他夏言不愿意?

眾人偷眼看去,只見夏首輔的臉都擰  成抹布了,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因為不敢討論這個話題。

  秦中堂就是有這種本事,一個照面就能讓人產生恨不得掐死他的心思。

  眾人本來還以為,秦中堂起碼要先問問今天的開會主題,再借題發揮。

  但卻沒想到,秦中堂的境界已經到了飛花摘葉皆可傷人的地步,想搞人真是張嘴就來,完全不需要事實啊。

  連開會地點在哪,都能扯到夏首輔對皇上心無敬意,沒有三十年腦血栓,根本想不到這樣的邏輯。

  正當大家以為秦中堂會對夏首輔窮追猛打時,卻見秦中堂轉身又朝向了次輔嚴嵩。

  「有件事情要告知嚴閣老。秦中堂還是淡淡的語氣,「令郎大概是覺得在大明沒有發展前途,搭著水師戰船去倭國了。」

  嚴嵩咬牙試探說:「焉知不是被你滅口了?」

  秦德威嘆道:「我怎會是那樣的人?令郎這一年來為我出力不少,我好心指點他,往南去呂宋更有前途,但他不信,非要去倭國看看。」

  嚴嵩立刻就閉上嘴了,不想跟秦德威繼續討論嚴世蕃「出力不少」的事情了。

  秦中堂見嚴閣老不說話,似乎感到很無趣,便又轉向了吏部天官許瓚。

  這個次序又引起了眾人猜測,難道秦中堂是按照地位高低來「搭話"的?

  又聽到秦德威對許瓚說:「最早的時候,吏部地位在閣臣之上,成化、弘治之后,閣臣地位越來越高。

  但無論如何,吏部天官仍然是外朝之首,廷議廷推皆由吏部天官來主持!

  怎么到了許天官你這一代,連廷議主持都讓了出去?什么時候開始,由首輔大學士來主持廷議了?

  令尊也是做過吏部尚書的人,想必令尊在任時,肯定不至于這樣!」

  秦中堂這幾句話并不激烈,只是平鋪直敘的說著,但卻讓剛過七十大壽的吏部尚書許瓚的臉色很難看。

  吏部從來都是考核別人的,但這幾句話,似乎讓秦德威把他這個吏部尚書考核為不稱職。

  眾人又開始揣測,秦中堂這意思是不是說,你許天官如果年邁無力,干不了就致仕吧?

  官場確實有個慣例,年紀到七十就可以乞骸骨退休了。

  吏部后面是戶部,秦中堂直接略過了,看來秦中堂不但是按照尊卑次序,而且還是有選擇性的,只挑非自己人「搭話」。

  戶部后面是禮部和兵部,秦中堂沒法找禮部尚書和兵部尚書"搭話",直接對兵部左侍郎樊繼祖說:「聽說你想當兵部尚書?"

  「絕無此意!"樊繼祖非常果斷的答道。

  秦中堂很同情的說:「夏首輔不想讓你當尚書,我也不想讓你當尚書,你這左侍郎當著還有什么意思?"

  然后秦德威丟下樊繼祖,對禮部左侍郎費寀說:「聽說你想當禮部尚書?"

  費寀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靈魂拷問,「一切但憑天意而已!」

  秦德威不屑一顧的說:「醒醒吧,你們江西幫都快過氣了!就算不過氣,內部也已經撕裂了,你拿什么去當禮部尚書?"

  夏言和嚴嵩兩人的臉色同時黑了下來,什么叫已經過氣?什么叫內部已經撕裂?

  更令人內心氣憤的是,這些都是大實話。

  眾人看到這時,唯一的感想就是,秦中堂還是那個秦中堂!出鎮一年多歸來,戰斗力不但沒有減弱,而且更臻于化境了。

  而且戰神歸來的秦中堂已經殺瘋了,不知道誰才能阻擋秦中堂的勢頭!

  當然費寀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去,對秦德威叱道:「我侄子費懋中乃是你會試房師,你安敢對我無禮!"

  !秦中堂久久無語,只能對費寀拱了拱手表示了一下禮數,并輕輕放過了。

  朝房里眾人終于能松了口氣,秦中堂大殺特殺的勢頭終于被阻止住了。

  兵部和禮部后面則是刑部,秦德威看向刑部的大司寇毛伯溫,深深的嘆了氣,「卿本佳人,奈何從賊?"

  毛伯溫怒道:「我只是想做點實事,本意不愿參與爭端!"

  秦中堂搖了搖頭,答話說:「那你就是有眼疾了!"

  如果不是眼瞎,當初怎么會選嚴嵩?

  嚴嵩的臉色更黑了,明明是秦德威與毛伯溫對話,但為什么感覺自己似乎被捅了幾刀?

  就是還有個工部,直接被秦中堂無視了。

  而后秦德威又詢問道:「今天聚集在此地,是為了議論什么事情?"

  陳春答道:「北虜又開始不安分,酋首俺答向東攻打兀良哈三衛,而三衛則向大明朝廷求援,今次廷議就是商議此事。」

  對此秦德威倒是不吃驚,基本上每年到了秋天,就是北虜開始活躍寇掠的時候,年年如此。

  前兩年秦德威抄了俺答部的老巢,讓俺答部傷了一點元氣,之后一兩年動靜都小。

  而今年俺答部落大概是有所恢復了,又開始大規模出動了。

  這次俺答沒有尋求向南突破邊墻,而是選擇了東征,攻打投靠大明的同族人,也就是俗稱的兀良哈三衛。

  而兀良哈三衛緊挨著遼東方向,近些年唯一的北方邊市就開放給了兀良哈三衛,所以兀良哈三衛的富裕程度是遠超其他同族部落。

  秦中堂了解當前情況后,便又繼續問道:「可曾議論出什么對策?"

  陳春很誠實的答道:「剛開始議論,你就進來了。」

  秦德威自然而然的掌握了廷議節奏,「據我分析,俺答東征兀良哈三衛,有兩個目的!

  第一是經濟目的,借此掠奪兀良哈三衛,畢竟三衛的富裕眾所周知,被俺答這種人盯上實屬正常;

  第二就是政治目的,去年北虜名義共主小王子的本部也東遷了,俺答東征,同時也是為了威懾已經到了東邊的小王子!」

  不知道秦德威怎么分析的,反正聽完秦中堂的話后,眾人皆有豁然開朗的感覺。

  秦中堂還是那個秦中堂,很多麻煩或者混沌不清的事情,被秦中堂分析過后,都會變得清晰明了。

  接下來,秦中堂就會提出方案,痛快利落的把事情解決了。

  思考了一會兒后,秦德威卻開口道:「如果沒有別的事情,諸君都散了吧!」

  有人質疑說:「議論剛開始,事情還沒有議論出一個結果,怎么能散了?"

  秦中堂冷冷的掃了一眼,還是解釋說:「有兵部和軍機處會商,然后奏報給陛下就可以了!」

  眾人:「…」

  你秦中堂還能更虛偽點嗎?誰不知道你回朝后,兵部尚書和軍機處一肩挑?

  什么兵部和軍機處會商,還不是你秦中堂一個人說了算?言外之詞不就是,不需要諸君在此浪費時間了?

  又有人問道:「莫非秦中堂已經胸有成竹了?可否說出來讓我等知曉?"

  秦德威很冷淡的拒絕了,「戎務乃機密之事,哪能隨便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口?」

  夏首輔反問道:「莫非連內閣也不得與聞?"

  秦德威有理有節的回答說:「待陛下同意了兵部和軍機處的對敵方略后,自然會轉給內閣知曉。」

  夏言雖然已經屢經考驗,但還是差點被這句話氣死。

  在秦德威這話里,內閣仿佛被排斥出了決策圈,完全就是一個執行機構了。

  「內閣就是預機務的地方,如何不能預聞軍國之事?"夏言仍然不肯放棄。

  秦德威眨巴了幾下眼睛,有理有據的答道:「我也是內閣大學士,只要我知情,就可以代表內閣預聞了!"

  夏言:「…."

  嚴嵩見夏言又被秦德威氣到,便假裝講義氣的幫腔說:「救兵如救火,兀良哈三衛還在等著!"

  秦德威毫不客氣的說:「那就讓他們等著!兀良哈三衛深受我大明洪恩,養兵千日,如今總要拿出點樣子!

  傳令給三衛,必須拼死抵抗,拖住俺答的大軍!如果膽敢投降或者態度曖昧,以后就休想再開遼東邊市,而且事后必將遭受大明的征伐!」

  隨后秦德威轉身就往外面走,今天主要任務其實是進宮朝見皇帝的,在東朝房亮相只是順路而為。

  今天一直沒發言的禮部尚書張潮叫住了秦德威:「你真的胸有成竹?"

  秦德威答道:「老師但請放心,此事我來盡力解決就是!」

  眾人不由得感慨,真遇到事情了,還是秦中堂靠得住。雖然不知道秦中堂有什么想法,但是看到秦中堂自信的樣子就放心了。

  其實秦中堂的辦法很簡單,趁著俺答東征,再偷襲一次俺答老巢就是了…

  根據歷史記載,俺答在豐州灘建起板升城后,又在東邊建立了新的大本營,那個地方現在叫呼和浩特,比豐州攤板升城還要好找。

  在本時空,秦中堂豐洲灘大捷后,俺答肯定要選擇新的大本營地點,如果不出意外,估計還是按照歷史軌跡走。

  畢竟山川地理是不會變的,另一個時空最合適的地方,在本時空肯定還是最合適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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