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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八章 人心不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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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靖皇帝就是這樣性急的人,一旦真正起了疑心,就不會忍耐,立刻就會動手。

  就算事后知道是自己弄錯了,他也不會認錯。當然他作為皇帝,擁有支持自己這樣做的權力。

  段朝用是不是支持“太子監國”?與此同時,段朝用是不是與某些大臣勾結?

  上面這兩點,讓段朝用成功的打動了嘉靖皇帝,獲得了免費的詔獄套餐,連個當場辯解的機會都沒有。

  至于嚴嵩、陸炳以及聯名上疏的東宮官屬等人,嘉靖皇帝沒有當場做出處置。很有可能是想等段朝用審訊結果出來之后,再做計較。

  那些聯名上疏的東宮官屬,如果真與段朝用有勾連圖謀“太子監國”,就全部流放邊境充軍;如果與段朝用沒有勾連,就是罷官免職,勒令居鄉閑住。

  至于嚴嵩和陸炳,嘉靖皇帝不相信陸炳會勾結段朝用,很有可能只是被蒙蔽了;而嚴嵩很有可能是利用了段朝用,但究竟是什么心思還要再看看。

  口諭將段朝用下詔獄后,嘉靖皇帝就閉上雙眼,十分疲憊不堪。

  作為一個癥狀不輕的病人,雖然今天沒說兩三句話,但只仔細聽這幾個人說話,也是一種高強度的腦力勞動了。

  其余眾人見狀,也知道到了退下的時候,又在黃錦黃太監的引導下,默默的行了禮,然后退出這座不知是什么名字的寢宮。

  外人只知道仁壽宮內部有八座寢宮,但肯定不能把這八座寢宮與名字都對上號。

  走出寢宮,又向著仁壽宮門走的時候,心態輕松的秦德威忍不住放飛了一下,對黃太監問道:“剛才面圣之地,是在誰的寢宮?”

  黃太監答了句:“曹妃的寢宮。”這要說秘密也不是多大的秘密,皇帝又不會天天在這里睡,給秦德威說說也無妨。

  就是秦中堂聽到這個答案,下意識就打了個激靈。曹妃,曹端妃?

  如果沒記錯的話,歷史上的“壬寅宮變”就發生在這位曹妃的寢宮,也就是剛才他們幾個人站立的地方!

  很多人有個認識誤區,以為宮女刺殺皇帝的“壬寅宮變”發生在皇宮里,宮變之后嘉靖皇帝才移居西苑仁壽宮,這是錯誤的。

  其實“壬寅宮變”發生地點就在仁壽宮,舉個歷史記載的細節為例。

  在歷史上的宮變過程中,有宮女跑到方皇后那里告密,然后方皇后迅速趕到現場解救了嘉靖皇帝。

  假如宮變地點真的發生在皇宮里,而宮女跑到坤寧宮找方皇后告密,就這段來回路程時間,皇帝早就涼了。

  也只有在仁壽宮內部,宮女告密可能就是去隔壁院子喊一聲,方皇后馬上就從隔壁院子過來救下皇帝,才是比較合理的劇情。

  想到可能要臨近的“壬寅宮變”,秦德威的心情有點復雜,也不知道本時空還有沒有宮變。

  雖然嘉靖皇帝身上有各種不是,但終究對自己還不錯,就算天下人都厭惡皇帝,唯獨他秦德威不可以。

  理論上,本時空宮變的基礎條件仍然還在,主要是嘉靖皇帝修仙后對宮女的虐待,宮女的不滿都還在。

  以及仁壽宮終究不如大內防備森嚴,環境也較為寬松,所以宮變發生的概率還是很大的。

  但宮變時間會不會發生變化就不好說了,在條件具備并成熟的前提下,提前或者延后都有可能,這就叫歷史的必然性里又有偶然性。

  眾人走出仁壽宮時,心思各異心情不一。當然這也很正常,每次出來的人里,總是歡樂悲傷各不相通。

  比如這次嚴嵩嚴閣老心理郁氣簡直無處排遣,本來事情只是東宮事件,早有準備的自己可以擁有絕對主動權!

  結果被秦德威一番移花接木,討論的事情就變成了段朝用事件,還莫名其妙就把自己攀扯上了!

  當然現在嚴閣老也顧不得秦德威了,段朝用落到了秦太監手里,所以主動權在秦太監手里。

  所以嚴閣老一邊走,一邊對秦太監說:“詔獄審訊段朝用時,還是要秉持公心,不至使陛下失望也!”

  這是告誡秦太監,別拿著段朝用胡亂攀扯構陷!

  秦太監暗笑,還審什么啊,黑材料早就準備好了,過幾天直接拿出來就可以用了。

  這樣拿出黑材料,不會讓皇上產生疑心。明面上這是皇帝明察秋毫、洞察奸邪之后,東廠遵旨辦事才審出了黑材料,而不是東廠提前居心叵測調查出來的。

  所以如何運用黑材料也是一門學問,就好比同樣是寫舉報信,有的人就能舉報成功,有的人寫了舉報信后卵用沒有。

  眾人都是一大清早來的,出來的時候還不晚,才是上午時候。

  然后便看到首輔翟鑾腳步匆匆的從無逸殿方向走了過來,直接與宮門的眾人打了個照面。

  黃太監將幾人引到仁壽宮門外,已經算是完成了任務,但看到翟鑾后,主動問道:“首輔為何而來?”

  翟鑾拿著一封奏疏,仿佛很焦急的說:“出大事了!特來求見陛下!”

  黃錦:“.”

  怎么說好呢?翟鑾嘴里說的大事,八成就是詹事府官員為了太子而聯名上疏的事情,剛才在仁壽宮里都討論爛了。

  但凡是想靠近皇帝的大臣,得知這件事后都會找皇帝來表忠心,所以翟鑾出現在這里很正常。

  但別人都是提前有所預見,然后不等奏疏送進宮,就大清早的提前守在宮門求見了,而你翟首輔直到看見聯名奏疏了才后知后覺?

  嚴嵩正心情郁悶,忍不住就內涵翟鑾說:“吃湯都吃不上熱乎的!”

  翟鑾抬了抬手里的奏疏,煞有介事的說:“嚴介溪可知是何等大事?要不要先看過再說?”

  黃錦黃太監擺了擺手說:“皇上已經知道了,首輔還請靜待后續!”

  翟鑾頓時就愣住了,皇上怎么就提前知道了?

  剛才是故意趁著嚴嵩不在無逸殿里,才搶到了奏疏閱覽,并有機會進行處置,故而又借機來求見皇帝。

  如果皇上早就知道并做出了決策,那自己拿著奏疏跑過來求見,不就是白費心思了嗎?

  自己和這幫寵臣之間的差距,真的就這么大?

  看著翟鑾愣神的模樣,嚴閣老忽然覺得心里暢快了不少。

  翟鑾這樣的才踏馬的是正常人啊,才能讓自己感到自己是一個超越普通的聰明人,如果內閣里所有人都是翟鑾這樣的就好了!

  回過神來后,翟鑾神情落寞的對嚴嵩說:“那我就先去寫票了。”

  嚴嵩不耐煩的說:“隨你!”

  詹事府這本聯名破奏疏沒什么好票擬的,皇帝態度都那樣明確了,票擬沒有什么操作余地,誰寫都一樣,就是個純粹的工具人。

  翟鑾緊緊捏著奏疏,點頭道:“既然嚴閣老另有他事,那么河淮之事就先交給我了。”

  河淮之事?嚴嵩頓時有點疑惑,這又是什么?不是詹事府官員聯名上奏嗎?

  還沒等嚴嵩再問話,翟鑾就已經匆匆走開了,堪稱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只留給嚴閣老一個看起來有點屁顛的背影。

  霧草!嚴閣老何等聰明,登時就醒悟過來了!

  翟鑾手里的奏疏肯定不是詹事府官員聯名奏疏,而是其他重要事務的!

  所以翟鑾剛才利用了大家的輕視心理,虛張聲勢的裝瘋賣傻,被所有人嘲笑趕不上趟,卻在自己眼皮底下取得了奏疏的處置權!

  而且這么多人在場看著,也不好當場反悔追回來!

  嚴閣老差點就破防大罵,真踏馬的世風日下,人心不古,連翟鑾都變得這樣混蛋了!終日打雁,反被雁啄了眼!

  秦德威不讓自己爽也罷了,翟鑾居然也敢把自己算計!真不知道那份奏疏里到底說的是什么,讓翟鑾這樣重視!

  這時候旁邊有人慢悠悠的答疑解惑說:“前月黃河在睢縣決口,大水從渦河經亳州入淮,河淮水情又復雜起來,明年漕運也大受影響。

  然后水災之后,江淮地區又是群盜蜂起,治安混亂,甚至影響到兩淮鹽業。總而言之,河淮、江淮正處在一個緊急狀況。

  故而江北鳳陽巡撫六百里加急上奏,請將河漕事務再次總和起來,重設河漕總督,抓緊時間整理河道同時保明年漕運;另請速設江淮總兵官,以鎮壓剿滅群盜。”

  嚴嵩下意識的問:“你怎么知道的?”

  “這奏疏我昨晚就看到了。”那聲音輕描淡寫的說。

  “這么大的事情連我這個內閣執政都還不知道,誰敢搶先知道!”嚴閣老有些憤怒。

  “現在不就讓伱知道了?”

  嚴閣老扭過頭去,原來是秦德威在說話.

  然后嚴閣老感覺自己可能已經出現內傷了,不,是內傷又加劇了。

  前幾年王以旂卸任之后,河、漕又分設了,這回如果再合并成河漕總督,是為了整理河道和督理漕運,增設江淮總兵官為了剿匪,都算是在緊急情況下為集權而設。

  涉及到龐大的人力、物力、財力,還有軍事指揮權,想想就知道,這中間不知道能撈取多少利益,卻平白地丟給翟鑾這廢物去處理了!

  此后各人分道揚鑣,嚴嵩去無逸殿追翟鑾了,陸炳從西安門方向出皇城。

  而秦德威要去文淵閣,秦太監要去東廠,都是向東,都要先坐船過太液池,從西華門進皇宮。

  站在太液池東岸,秦太監對秦德威邀請道:“同乘一舟如何?”

  秦德威謹慎的遠離了水岸兩步,對秦太監說:“我習慣獨自乘舟了,不然人多了容易暈船。”

  真是人心不古!本來是好心的秦太監氣得拂袖而去,率先上了一艘渡船,小王八蛋你過幾日別后悔!

  秦德威來到文淵閣辦公,今日再無他事,臨近黃昏時,出宮回家。

  進了大門后,就被門子張三告知說,小座師何鰲何老爺已經在書房等候一天了。

  秦德威無語,真不知道該說何老師這是敏銳還是死腦筋,怎么就認準了自己?

  說起來自己今天進宮朝覲的三大目標里,只有保住何老師這條,沒有徹底完成。

  在當時那個皇帝疑心已經起來的氛圍下,強行幫何老師開脫,只會更麻煩,所以秦德威就只能暫停。

  何鰲自從知道詹事府骨干官員聯名奏疏發出去后,就明白自己前途全在秦府了,干脆連詹事府也不呆著了,只在秦府守著。

  見到秦德威就問道:“情況如何?”

  秦德威無奈說:“皇上大怒,這次詹事府只怕要大清洗了,至少所有聯名的人都會被罷官!”

  跟自己學生也不必遮遮掩掩的,何鰲又直白的問道:“那我呢?會不會牽連到我?”

  秦德威勸道:“目前還不明朗,要我說,老師不妨離開是非之地,正好要重設河漕總督,老師不妨考慮一下?”

  對秦中堂而言,只要在輿論中能交待的過去,讓別人說秦中堂能護住老師,那就行了。

  何鰲卻猶豫著說:“當過了詹事府詹事,再去當河漕總督未免落了下乘,還是先看看。要不,明年開春后的會試,當一任考官再走?”

  送走了何老師,秦德威就直奔陶仙姑修行之所,登堂入室,直接坐在陶仙姑的蒲團上。

  陶修玄無奈的放下煉藥的瓶瓶罐罐,起身遠離了幾步,詢問道:“有事?”

  秦德威答道:“我今日為了陶道長,在皇上面前與奸人大戰三百回合,費盡心力才除掉了,鞏固了陶道長的國師位置!”

  陶修玄淡淡的口吐四字真言:“筑基百日。”

  這筑基就是戒色,秦德威解釋說:“我的意思是,你要懂得感謝我,這不是雙修不雙修的事情。”

  陶修玄毫不動搖的說:“筑基百日。”

  秦德威討價還價說:“除了這個,你就沒有別的想法了?上次明明你已經心動了,別百日了,打個一折吧?”

  陶修玄深吸了一口氣,還是說:“筑基百日。”

  秦德威假做生氣的說:“真是人心不古!我這可是救了你的祖父,你沒有半點報恩的心思嗎!”

  陶仙姑無所謂的說:“只要有貧道在,祖父不會被皇上拋棄的,即便沒有你去救。”

  秦德威疑惑的說:“這是為何?”

  陶仙姑自信的說:“藥好,還能針對不同狀況靈活調理,只要皇上是個男人,又怎么舍得拋棄祖父?就譬如你,現在舍得讓貧道走嗎?”

  秦德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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