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山陜會館總管、西商頭領羅衡今天有點心累,但讓他心累的不是對家,而是項目合伙人汪正則。
事已至此,這姓汪的竟然害怕了,有打退堂鼓的想法!
本來羅頭領今天是打算拜訪和拉攏一些本地名流,為秦德威與源豐號的棺材板敲上最后幾顆釘子。
但現在他不得不拿出寶貴的時間,安撫南京徽商頭領汪正則。
柳葉街,無名園。
羅衡將汪正則請到湖邊涼亭,苦口婆心的說:
“我仔細研究過秦德威的過往經歷,那秦德威最強的地方并不是他機智,而是借勢使力的能力。
在縣里他借那位馮大人的事,在南京他借了王廷相的勢,在京師又多借了夏言的勢。
只要遏制住這點,就遏制住了秦德威的命脈!而現在我們組織起來的勢力,已經遠遠超過了秦德威!
在金陵這里,首席文臣南京兵部劉尚書我們西商自己人,握有實權應天巡撫也下場助拳。
遠在京師高層,又有你們徽州汪大司馬的全力支持,還有議禮派霍、方等人的暗中相助。
那秦德威在南京有什么?也就縣衙那點底層東西了,他們夏黨在南京的代表人物嚴嵩嚴侍郎,卻又不待見秦德威。
有句話說得好,在絕對實力面前,任何技巧最終都是沒有用的!秦德威也不外乎如此!”
羅頭領說的口干舌燥,端起茶杯豪爽的灌了幾大口。
說真的,要不是看徽商領袖汪正則是汪鋐的一個白手套,是必不可少的角色,還有利益可交換,羅頭領都不想帶汪正則玩,更別說還要費勁解釋這么一大通了。
不過羅頭領內心還是很自豪的,這就是他精心組織、多方協調、三方合力的包圍網!
古之蘇秦張儀,所謂合縱連橫,什么縱橫捭闔,也不過如此了!
最后羅頭領安撫說:“此時就是最好的時機了,天時地利人和皆在,也是秦德威最虛弱的時候!
現在不動手,難道要等到秦德威鄉試中了舉人,或者南京城來了更厲害的大人物?”
汪正則看了看周邊環境,萬分感慨的說:“三年前,我們徽人前輩程太公就是在這里說,一切盡在掌握......”
這都什么不吉利的話!羅衡不滿的反駁道:“那你更應該放心,只要劉大司馬在南京,秦德威就注定翻不了天!”
正在這時,有個山陜會館的伙計慌里慌張的跑到園中湖邊,對羅衡叫道:“老總管!會館出事了!”
羅衡很不悅的喝道:“慌什么慌!先說清楚!”
那伙計就稟報說:“剛才有兩個管事在會館門外,忽然遭到兇徒襲擊,被毆打重傷了!”
羅衡連忙問道:“可知是誰干的?”
那伙計又答話說:“兇徒打完就跑了,臨走前放了話說,讓我們西商把招子放亮些,不要得罪不該得罪的人!”
羅衡眉毛擰了起來,這兇徒是誰指使的?突然行兇示威又是什么目的?
旁邊徽商頭領汪正則聽到這個,驚聲道:“是秦德威,一定是秦德威,他來了!這說明他已經發現,是誰在暗中對付他!”
羅衡有點心煩的懟了回去:“這種下三濫事情,如果真是他指使的,那就好了!”
還沒等想出頭緒,忽然又有個伙計沖了進來,對羅衡稟報道:“西邊傳言,三個城門全面封堵西商,不放任何西商貨物、人員進城!”
如果說剛才山陜會館門前行兇還不是很確定的話,那這個信號就很明顯了。
汪正則連連驚呼:“絕對是秦德威開始動手了!”
對南京守備制度稍有了解的都知道,里城西邊城門歸留守右衛把守,而留守右衛的掌衛指揮使徐云起與秦德威關系匪淺。
當初徐云起只是三山門把總,就是秦德威帶著徐云起剿滅江上巨寇立了大功,然后徐云起才升為掌衛指揮使,總管西邊城門的。
前文也介紹過,西邊城門直通江東門碼頭,僅三山門一個城門,就占據了南京城貨物進出的一半。
如果真開始有針對性的封堵,那生意就沒法正常做了,這個威脅不可謂不大。
與驚慌失措的汪正則不同,羅衡反而哈哈大笑,“看來那秦德威也真發現我們的存在了,但他也真是黔驢技窮了!
他能說動留守右衛又如何,咱們這邊有兵部大司馬!那區區軍衛,膽敢對抗大司馬么?
看來會館門口行兇的事情,也是秦德威所指使的。這一切跡象都說明,秦德威已經狗急跳墻,不擇手段了,連下三濫的招數都要用了!”
此時忽然又從前面傳來了嘈雜的聲音,還夾雜著馬嘶人叫。
羅家的仆役飛奔而來,對羅衡叫道:“大事不妙!前面來了衙役,要請老爺去縣衙過堂!”
羅頭領揚州鹽商出身,也不是沒見過腥風血雨,當即下令道:“來幾個衙役有什么可慌的,先打出去再說!”
仆役叫道:“不是幾個,是幾十個,簡直要跟抄家一樣的架勢!”
霧草!羅衡嚇了一跳,這個人數有點嚇人了。
縣衙傳喚人證去過堂很常見,正常都是一兩個差役來傳喚,哪有一下子來幾十個衙役的?
這不會就是想等著自己暴力反抗,然后趁機打砸搶吧?
很簡單就能判斷出,絕對沒有善意,擺明了是想找機會把自己往死里弄!
所以就算對方持有縣衙的合法牌票,也絕對不能跟他們走!誰這時候還要依法辦事,誰就是傻的!
但如果要暴力抗拒,又可能打不過對方!
又想起剛才一連串的幾個消息,羅衡越發的能感受到,那秦德威真的急了眼,發了瘋了,開始直接威脅人身安全了!
如此不擇手段,如此不顧影響,下三濫招數盡出,說是最后的瘋狂也不為過!
眼看勝利在望,自己不能瘋狗拖下去陪葬!
想來想去,此時此刻為了人身安全,最佳策略就是三十六計走為上!
拿定主意后,羅衡也就不猶豫了,立刻招呼了十來個健仆作為護衛,車馬轎都不用,低調的從后門出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