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探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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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昏，乾清宮管事太監兼御馬監掌印秦福從外頭辦事回來，穿過隆宗門，路過養心殿，“偶遇”司禮監秉筆太監戴永。</p

　　“老秦！今天又有四封奏疏彈劾你弟弟了！”戴永笑呵呵的說。</p

　　秦福聞言大怒道：“昨日四封，今日又四封！這些外朝官兒，實在沒事情做了么！總是盯著咱的弟弟做什么！”</p

　　戴永嘖嘖幾聲：“你弟弟打誰不好，偏偏打了馮恩的幼兒寡母，可不就捅馬蜂窩了。”</p

　　秦福憤憤的說：“我那弟弟久在鄉下，不懂世事險惡，必定是遭人算計了！或者有什么誤會！”</p

　　說完此事，戴永就進了養心殿。</p

　　而秦福轉過身去，眉毛動了幾下，強忍著不要眉飛色舞。又回到乾清宮里，按慣例去覲見。</p

　　嘉靖皇帝隨口問道：“這幾日多有奏疏彈劾你弟弟麥祥，你可曾知曉？”</p

　　秦福謹慎的答道：“總有人說起，故有所耳聞。”</p

　　嘉靖皇帝很詫異說：“那怎得不見你與朕提起？”</p

　　秦福答道：“臣并非在司禮監當差，故而外朝奏疏本不該由臣預知，所以聽到了也只當沒有聽到，謹守本分而已。”</p

　　嘉靖皇帝問道：“你不欲替家人求情？”</p

　　秦福趁機進言說：“臣自入宮，便一心侍奉陛下，所以才會改姓，不與家人往來，以求隔斷凡塵，全心全意在宮中效力！</p

　　不想家人還是成了把柄，懇請陛下將麥祥逐回鄉里，或者從重處分，反正不要讓他進京，如此方可讓臣安心！”</p

　　嘉靖皇帝嘆道：“難得你這樣深明大義之人。”又恨聲道：“不像霍韜這般蠢貨！”</p

　　霍韜和麥祥是一起被彈劾的，若想的對霍韜從輕發落，那么對麥祥的處分就要重些，以堵塞悠悠眾口。</p

　　所以嘉靖皇帝才會金口玉言的夸獎，說秦福是深明大義之人。</p

　　要知道，大禮議功臣就那么幾個，嘉靖皇帝還是舍不得隨便丟棄。就是外朝抓住了機會，還在持續攻訐霍韜，嘉靖皇帝也有點頭疼。</p

　　涉及到外朝事務，秦福就閉上嘴了，一言不發。</p

　　秦德威并不知道朝中又開始大吵了，導火索就是霍韜和麥祥毆打官眷事件。</p

　　他此時正在調教馮行可，或者說，提前做好心理建設。</p

　　畢竟接下來讓馮行可去做的事情，實在太考驗心理素質了，更別說馮行可只是個十二歲少年。</p

　　左都御史王廷相派人送了一身吏員巾服，并傳話說，讓秦德威明日穿上這身衣服，準備別人來接。</p

　　雖然沒有明說什么，但秦德威大概能猜到，就是讓自己打扮成小吏模樣，然后遮人耳目的進刑部大獄。</p

　　等到次日，果然有名官員來找秦德威，自我介紹說是刑部提牢主事趙春。</p

　　提牢主事，這官名一聽就是在刑部管監獄牢房的。</p

　　秦德威二話不說，跟著趙主事走了。他穿著一身吏員服飾，就假冒了趙春的下屬隨從。</p

　　一路暢通進了刑部，又來到西邊大獄，也就是俗稱的天牢。</p

　　有趙春這個主管在，還是沒人攔住秦德威，穿過狹窄的夾道，依舊暢通無阻的進了大獄。</p

　　越過前廳繼續深入，來到一處獨立牢房外，趙春打開門就停住了腳，示意秦德威自己進去。</p

　　這牢房面積依舊不大，但打掃的還算干凈，一看就是享受優待的地方。</p

　　秦德威暗想，看來王廷相說的很對，馮老爺在這里有人關照。</p

　　此時馮恩正抱膝坐在床頭，腦子神游天外，不知再思考什么哲學問題。</p

　　秦德威輕叫了一聲：“馮老爺！”</p

　　馮恩聽到有人呼喚自己，就收回了心神，借著微弱的光線看去，也是吃了一驚，忍不住驚喜的叫道：“秦德威？”</p

　　秦德威走得近些，仔細打量了幾眼，只見馮老爺穿著有破洞粗布囚衣，原本的娃娃臉也凹陷了下去，隱約間還能在臉上看見幾道傷痕。</p

　　替馮老爺心酸幾秒鐘，一個大少爺出身的人哪受過這種苦？</p

　　馮恩又急忙問：“你怎得來了？”</p

　　“當然是為了來救你！在下說過的，有朝一日你進了天牢，出十倍狀師費，我就來撈你！”秦德威很直白的回答。</p

　　馮恩慷慨激昂的說：“何須來救！”</p

　　秦德威忍不住吐槽說：“我讓你謹言慎行，你怎得不聽？看你現在這樣子，是不是又被別人當槍了？”</p

　　馮老爺搖頭道：“并非是有人指使我這么說，而是我就想這么說。在南京時，我尚不覺得心中不平，一直得過且過了。</p

　　等到了京師后。卻看到了太多不順眼的事情，實在不吐不快，就借著機會發聲了。”</p

　　秦德威本來還想抱怨幾句“你又給我找麻煩”之類的話，但聽到馮恩這樣說，就什么也抱怨不出來了。</p

　　秦德威想了又想，低聲說：“我給你指條路子，如果你能照辦，馬上就可以出獄。”</p

　　“說來聽聽？”馮恩對秦德威比對自己都有信心。</p

　　秦德威試探著說：“皇上的心愿還沒有完結，大禮議遠遠沒有結束。你若具陳奏疏，首倡興獻皇帝應當入太廟，皇上必定會欣賞你！”</p

　　熟知歷史的秦德威知道，從現在開始一直到嘉靖十八年左右，其實大禮議進入了第二階段。</p

　　主要問題，就是嘉靖親爹興獻皇帝附廟問題，簡單地說，就是興獻皇帝能不能進太廟，但現在太廟坑位是滿的。</p

　　馮恩大怒道：“你這是什么餿主意！以佞言壞大統，吾寧肯牢底坐穿，亦不為也！”</p

　　秦德威嘆口氣，他就是抱著萬一的心思，才提出了這個辦法。</p

　　果不其然，對當時很多大臣來說，寧可丟官也不肯在道統問題上表現出佞幸逢迎之意。</p

　　馮恩覺得自己情商可能又低了，便轉移話題說：“別說這些了，你給我寫首詩吧，助我留名后世！”</p

　　“行，沒問題！”秦德威一口答應。</p

　　馮恩迫不及待地說：“那快說出來，我看是什么樣的詩詞！”</p

　　秦德威辯解說：“等我出去就有了，就算我寫詩詞贊美你，也是給別人看的，你這當事人聽了有什么用！”</p

　　“我現在想聽！”</p

　　“你要堅持下去，還是等你出獄時再說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