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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有話好好說

  做人總要講點道義,王逢元咬了咬牙,下定決心。

  他仔細找了個角度切入,對著秦德威開口道:“閣下口口聲聲擔心科舉不公,可你畢竟是縣案首,有什么理由抱怨不公?

  在下聽說,你秦德威為江寧縣親信幕席,居中操持權柄。今年縣試,你就得了一個案首,還是別抱怨不公了吧?”

  秦德威反問道:“休要說其他沒用的,我只問王朋友,科舉考試的目的是什么?”

  這問題就沒別的答案,王逢元便答道:“自然是為國取材。”

  秦德威指了指自己,理直氣壯地說:“那在下這樣的人材,得一個縣案首,豈不理所應當?難道在下才華,還配不上一個縣案首?”

  有些話說出來,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雖然秦德威說的有點狂,但卻沒人出來較真,都默認了。一是覺得秦德威有狂的資格,在江南這地方混,有才華之人狂點是時尚。

  很多本地人懷疑,堂堂南方皇都的才子,論人氣名氣居然拼不過蘇州人,可能就是狂的不夠。

  小學生的出現,讓大家看到了一點點新希望,這可是連文征明出手都鎮壓不住的人!

  二是縣試案首實在太小了,又不是解元狀元,有什么好爭論的?以秦德威表現出來的才華,給個縣案首真沒什么好計較的。

  秦德威還是謙遜的又補充了一句:“如果王朋友認為案首應當給誰,那就請王朋友指出來。如果真比在下更是個人材,在下也可讓賢。”

  王逢元迅速縮回去了,開始與身邊人敬酒閑談,完全不理小學生了。仿佛他剛才對小學生的質疑和刁難,并不存在。

  反正出于道義,他王逢元上過陣了,雖說沒有效果,但那也沒辦法!助拳也助過了,對酒肉朋友能有個交代就好。

  秦德威十分驚奇,他還沒使勁呢,怎么這王逢元就縮頭了?那王朋友剛才跳出來又是圖得什么?

  只有顧老盟主欣慰的點了點頭,自己這關門弟子終于有長進了,知道進退了,開始懂得拿捏尺度了!

  這次是江二公子的主場,犯不上出死力氣,就算拼命打贏了小學生也沒什么收益。

  當然如果是順風仗,有落井下石的機會,出手快意恩仇也未嘗不可,先前就是這么想的,所以才會抱著希望來看熱鬧。

  但再看目前形勢,明顯不是這么回事。文壇盟主四個字看似簡單輕松,但豈是那么好當的?

  隨時都要判斷形勢,權衡得失,不但要算計眼前,該就舍就舍,該取就取,還要考慮長遠,知道潛在威脅在哪里,時時有未雨綢繆之心。

  目前這情況,秦德威已經靠著驚人的才華,硬生生的把話語權搶到手里了,所有人都愿意跟他說話,都愿意聽他講什么,這就是最大的風向標!

  所以顧老盟主已經做出正確判斷,事已至此絕對不能出手搭理小學生了。

  反正本次聚會是江二公子召集和主持的,自己并不肩負責任,塌臺了也是江二公子的事兒。

  秦德威突然就湊了過來,對著非常清醒的老盟主恭恭敬敬行了個禮:“顧老先生啊,這里以你地位為尊,所以請你評評理!”

  前二品大員、南京文壇盟主、青溪詩社話事人顧璘:“”

  秦德威很憤憤不平的說:“你那弟子王朋友剛才說了,在下可是一個縣案首,在正常情況下,縣案首肯定能過府試,為什么還要跳出來發聲?”

  稍遠處的王逢元愕然,他說的話有這個意思?

  秦德威自問自答說:“所以在下要說說原因,全是因為在下對公正有疑慮!”

  顧盟主一時也無語,縣案首這種最低端的頭名,居然在這時候還挺好用。

  不明真相的群眾聽了,肯定會想,若連穩穩保過的縣案首都要鬧,那肯定有問題啊。

  秦德威的議論攻勢連綿不絕:“為什么會對公正有疑慮?只看江朋友這個人就知道了,此人既不是該管官員,又不是考生,卻敢在這里對考試大發議論!”

  “此人又憑的什么?剛才他敢代替父親辯解,足以暴露問題所在,說明他的底氣來自其父,不公正的根源,還是在于府尹!

  “養不教父之過,如果府尹沒有不公之心,又怎會有這樣的兒子!而有了不公之心的府尹,又如何去做鄉試提調官?”

  秦德威的邏輯一環扣一環,層層推進,再一次提出了質疑府尹如果有不公嫌疑,還有沒有資格提調鄉試?

  眾人齊齊無語,這江二公子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在公開場合、同時又是在對頭面前,主動把自己爹說出來!

  這已經是秦德威第二次提出質疑了!

  剛才第一次時,眾人雖然嚇了一跳,但還可以冷處理掉,這就是權力光環帶來的軟性輿論霸權。用學術名詞表述,這叫為尊者諱。

  但小學生實在太有才華,硬生生靠著詩詞和戲詞,憑空制造出了輿論力場。到了這種程度,權力是壓不住的。

  打個比方,蘇東坡都被貶成什么樣了,黃州惠州儋州。但蘇東坡的詩詞和事跡還不是到處都有,幾百年了還都有人津津樂道?

  而且關鍵是,府尹雖然尊貴,但在南京城也不是一手遮天的獨尊存在,權力也沒大到可以對輿論形成絕對壓制。

  顧老盟主作為地位最高的人,實在聽不下去了。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別人都不敢接口了,如果他這盟主還不敢表態鎮住場子,傳了出去就是懦弱無能,肯定有損威望。

  于是顧老先生便開口斥道:“豎子只不過會寫得幾首詩詞,有幾分名聲,也敢在此公然誹謗大臣!”

  江存義見老盟主終于出手了,連忙趁勢叫道:“小子你想好后果沒有,你承擔得起嗎!”

  秦德威隨口作詩一首道:“讀書學藝兩未成,只知獨夜不平鳴。風蓬飄盡悲歌氣,泥絮沾來薄幸名。

  十有九人堪白眼,百無一用是書生。莫因詩卷愁成讖,春鳥秋蟲自作聲!”

  顧老盟主:“”

  有話好好說,不要作詩!

  眾人一片嘩然,好像又是個經典啊?

  王憐卿突然站到秦德威身邊,握住秦德威的手,又擺出深情款款狀:“奴家也有首詩,贈給郎君!

  不是逢人苦譽君,亦狂亦俠亦溫文。照人膽似秦時月,送我情如嶺上云!”

  顧老盟主:“”

  不是單人的,還是對口的?

  秦德威對王憐卿苦笑幾聲,又吟道:“予意非為俠,胸中不可平!且須憑獨往,那復問橫行!”

  隨即指了指江二公子,繼續吟出下半闕:“愁來無后日,淚盡是前程!不堪到日暮,驚鳥叫江城!”

  顧老盟主:“”

  踏馬的,這是早就準備好了套路來演大家的嗎!

  詩詞還能批發著來嗎!

  這小學生真是瘋了,他到底有沒有想過后果!

  今天誰愛管就管去,反正他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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