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說他李善長,那是有根有據的。這善長啊,樣樣都好,就是有時候這說話有點兒不大實著,比如說啊,他經常把五斗三升的谷子說成將近六斗。把什么三千八百的老弱說成什么四千精壯,這方面啊,這李先生就是不如呂先生。”
馬秀英笑道:“可這個呂先生,看上去又比那個李先生少了點兒機靈,多了點兒呆氣。”
朱元璋卻道:“呆好啊!這人哪,呆點兒好,可愛,老實,到關鍵時候還可靠呢。李善長劉伯溫那聰明,可就是聰明過了頭了,尤其是那劉伯溫,咱這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呢吧,他全明白了。”
“弄的咱這心里怪難過的。你說啊,當主子的讓臣子樣樣都猜透了,這主子還有啥尊嚴呢?善長給咱日講的時候曾說過,圣君者,天威難測。”
“天威難測,妹子,你懂不?”
可瞧著馬秀英的白眼,朱元璋立馬收住了話頭。
“得,不說了,反正咱今兒啊,落了一大便宜,哈哈。”
聞言,馬秀英說道:“你說那李善長我不反對,反正我也瞅著他不大喜歡,可人家劉伯溫本來就是這性子,非要所有人都傻乎乎的就合你意了?”
朱元璋聽到這話,不由的看著馬秀英說道:“我說妹子啊,你不能因為人李善長得罪過你,你就看人家不順眼吧?咱說他是有根有據的,你們這些女人完全就是看自己的喜好。人家得罪過你和軍濤,你就不喜歡人家了,照你這么說,還不都亂了套。”
馬秀英毫不在乎道:“我就是一個婦道人家,我管那么多干什么,反正我就是看他李善長不順眼,這都不行了?”
見說不過馬秀英,朱元璋急忙說道:“得得得,咱呀,說不過你。你看著不順眼就不順眼吧,反正跟咱沒關系。”
瞧著朱元璋此刻那一臉樂呵的模樣,馬秀英卻突然一臉正色的說道:“你說完了?那換我來說點事。”
說完,在朱元璋的注視下,馬秀英將玉兒趕到了樓下,回過頭來這才說道:“重八,你能不能下個手諭,準許那些死難將士的遺孀改嫁?”
聽到這話,朱元璋突然間變的面無表情,道:“你說這干嘛?”
馬秀英解釋道:“她們中間好多人還不到二十歲,難道讓她們守一輩子的寡?”
“她們上有公婆,下還有不大的孩子,日子過的苦。”
朱元璋眉頭一皺:“苦?內政司不是每個月都撥給她們糧米嗎?還有她們做的那些什么軍服啊,弓弩啊,都給她們銀兩了啊。”
馬秀英道:“不錯,銀兩是給了,可銀兩給的再多,終究不能代替她們的丈夫啊,人非草木,日子長了難免有些別的想法,她們有些人就是心里愛上了誰,喜歡上了誰,也不敢說,更不敢改嫁,還有的因為家里負擔太重,竟跟將士私通,拿自己的身子換取銀兩。”
“頒布一條律令吧,準許她們改嫁,讓她們重新成個家,過兩天熱鬧日子。”
面對馬秀英的請求,朱元璋卻一口回絕道:“不成!男人講義氣,女人就得講貞操,哦,如果男人的尸骨未寒,他老婆就改嫁了,別的不說,那咱對得起那些死難的弟兄們嗎?”
“別忘了,那些兄弟們,都是咱送上戰場上去的,他們的遺孤誰來撫養,他們的父母誰來孝敬,不成!啊。”
馬秀英依舊勸說道:“她們改了嫁,照樣可以孝敬父母,照顧孩子,你得為活著的人著想啊。”
朱元璋聽著有些生氣:“我就是為了活人著想!哦,那些死難兄弟們的遺孤父母就不是活人了嗎?”
說到這里,朱元璋突然看著面前的馬秀英說道:“哦,好啊你,妹子,咱要是有一天戰死了,你也改嫁去?”
馬秀英當即道:“不許你胡說!”
朱元璋道:“怎么不許說呀?妹子,你這叫不誠實,想跟我說,我還不跟你說了呢。”
說完,瞪著眼便朝著樓下走去。
馬秀英追出房門,看著已經快走到樓下的朱元璋,喊道:“朱重八!這事沒完!以后再跟你說!”
朱元璋卻像個孩子似的賭氣道:“等咱戰死了,咱倆再說!”
一整天的時間,朱元璋都像在故意躲避著馬秀英似的,大帥府都不敢回來。
傍晚。
齊衡帶著君雅來到了大帥府,按照馬秀英的話過來吃晚飯。
剛走進大帥府的大門,便看到依然正跟朱標在院子里打鬧,同行的還有常遇春的兒子常茂、湯和的長子湯鼎。
朱元璋和他的幾個兄弟中,如今也就只有徐達常年在軍中而未曾婚配生子。
這一群人中,反而是依然的年紀最大,在這幫娃娃中跟個大姐大似的,帶著這一群小娃娃們瞎瘋。
“你,朱標,來這里。湯鼎,你去那邊,常茂,站這里!”
聽著依然跟調兵遣將似的指揮著眼前這幾個小子,齊衡頗感有趣。
就當齊衡剛朝著這里走來時,就聽到馬秀英在院子后面高聲喊道:“依然!標兒!你們去哪了?準備吃飯了!”
聽到馬秀英的喊聲,齊衡當即開口道:“姐,在這兒呢!”
隨著齊衡的聲音響起,馬秀英也來到了前院中,同時依然也看到了齊衡,驚喜的跑了過來,一下便跳到了齊衡的懷里。
“齊衡哥哥!”
齊衡好笑的抱著她。
這時朱標緩緩走了過來,對著沒比他大幾歲的依然說道:“小姨,我們還沒有玩完呢,你快來啊。”
聽到朱標的話,依然頓時臉色一板:“你沒聽到你娘喊我們吃飯嗎?去,將他們都叫上,我們去吃飯了。”
依然小大人似的發號施令,讓齊衡啼笑皆非。
而朱標也很聽依然的話,乖乖的就來到了常茂他們身邊,叫著他們一同朝后院走去。
來到馬秀英的身邊,齊衡笑道:“這些小娃娃們還真有趣,姐你每天跟他們在一起肯定很熱鬧吧。”
馬秀英卻道:“熱鬧什么熱鬧,整天吵吵鬧鬧的,煩都煩了,走吧,正好晚飯做好了。”
“好,走。”
來到后院。
剛剛落座,飯菜就上了,見朱元璋不在,齊衡便問道:“大哥呢,不在嗎。”
聽到齊衡問話的馬秀英頓時說道:“他應該去軍營了吧,今天本來想跟他商量一下讓那些將士遺孀改嫁的事情,結果吵了一架,他就跑了,到現在還沒回來呢。”
齊衡一愣:“將士遺孀改嫁?”
馬秀英點點頭,給齊衡講了講如今所面臨的事情。
隨著戰斗越來越多,手下將士們的陣亡數量也在不斷的增加。
以往手下沒多少人時還好說,可如今光是軍隊便有二十多萬,快三十萬了。
別的不說,僅僅之前在太平鎮跟隨花榮死掉的八千將士,按十分之一成婚率算,也有將近八九百個寡婦出現。
按照軍中的規矩,這些寡婦們不能在將士死后再次成婚,那些將士大多年紀都不大。
也就意味著接下來的幾十年,大半輩子的時間都將處于一個寡婦的狀態。
一個人扛起全家的所有事情。
所以馬秀英認為這樣是不合理的,想要跟朱元璋討要一個策令,給這些寡婦們一個再行成婚的自由。
畢竟這個問題不解決,就一直會存在下去,并且問題越來越嚴重。
這些寡婦們哪怕再愛自己的丈夫,可之后的幾十年里,又能幾個堅守下來。
可明面上不能成婚,這私下里就會出現私通亂搞的事情。
這就好像人身體上的一個腫瘤一樣,不切除,就會不斷的長大。
齊衡一邊吃著碗里的飯菜,一邊思考著這個問題。
“那大哥為什么不同意啊?”
馬秀英無奈道:“還能因為什么,還不是因為他要照顧到那些將士們的感受,一旦這個策令下達了,將士們在前線作戰,還得擔心后院失火。并且,很多將士尸骨未寒,便要面對家中妻子跟了別人的現實,那些將士們的父母遺孤該怎么處理。”
齊衡點點頭。
這兩個人的理由都很充分,但都有弊病,不管怎么更改,肯定會使一方不滿意。
齊衡這也就明白了二人爭吵的矛盾點了。
就在齊衡在飯桌上一邊和馬秀英聊天,一邊吃著飯時。
另外一邊的戰船營造地。
月光下,工匠們并回家休息,依舊停留在這里趕著工期。
戰船是接下來與陳友諒之間作戰的主要交通工具,更是必備的東西。
所以想要與陳友諒正面對戰,就必須要有足夠的戰船。
這無處可去的朱元璋,便溜達著來到了這里,想要視察一下進度如何。
可在巡視了一圈后,朱元璋的臉色越來越凝重,他一把拉過一名工匠問道:“你們這邊的進度怎么也這么慢啊?”
工匠一攤手,道:“我也不知道啊。”
朱元璋知道問他也沒有用,便直接問道:“李善長呢?”
工匠道:“說是在提調司。”
此時已經有些生氣的朱元璋,頓時說道:“提調司,我倒要看看他怎么提調的!”
說著,便帶著身后的二虎朝著提調司氣沖沖的走了過去。
此刻的提調司內,李善長正召集了所有建造戰船的負責人在屋子里訓話道:“如今,每一天,每一個時辰!都是洪都將士拿命換來的,還有八十三天,所有兵馬都得溯江而上,迎擊陳友諒,就等著咱們的戰船哪!”
說到激動處,李善長都拍起了桌子。
“可咱們哪?六丈船還歪在船頭上,八丈船到現在還不能下水!按照這個進度,大伙兒都得掉腦袋!”
聽著屋里李善長的訓斥,朱元璋緩緩走了進來。
看到走進的朱元璋,李善長急忙拱手拜道:“上位。”
朱元璋面無表情的看了李善長一眼,然后對著身邊的各負責人說道:“你們都先各歸其位,一會兒咱親自瞧你們去。”
聽著朱元璋含怒的話,各負責人紛紛拱手答應了一聲,朝著屋外走去。
而直到他們都離開了屋子,朱元璋這才緩緩對著李善長說道:“李先生,你曾經答應過咱,每天出戰船五十艘,咱幾十萬的兄弟,可都等著登船呢。只有當他們都上了船以后,才能進行水戰訓練,水戰攻防啊。”
聽著朱元璋的話,李善長緊張的說道:“上位,這開頭肯定會慢些,往后會越來越快的。”
可此刻的朱元璋已經聽不進這些道理,怒喝道:“陳友諒的戰船比咱們的快就算,陳友諒的出兵速度也比咱們快!”
面對朱元璋的訓斥,李善長拱手道:“上位,在下知罪了。”
見李善長認錯,朱元璋也不好再多訓斥什么,只能忍著怒氣說道:“人手,夠用不?”
李善長道:“當然是越多越好啊。”
朱元璋道:“趕明兒起,再給你五千精壯士,給你的工匠們打下手。”
李善長也沒想到朱元璋會說這話,急忙道:“真是太好了。”
聞言,朱元璋繼續問道:“還有,錢財、木料、銅鐵、絲麻呢?”
“這些,這些在下已有安排。所缺的,就是時間。”
可朱元璋卻當即喝道:“時間不能給你!咱估摸著,陳友諒現在已經開始攻打洪都了,朱文正那邊每天要損失幾百將士,甚至上千戰士,十天就是幾千,上萬了!”
說到將士陣亡的事情后,朱元璋簡直怒不可遏。
第一次見到朱元璋如此憤怒的李善長,急忙道:“在下,明白。”
忍著心中的怒火,朱元璋伸出手指指了幾下李善長,道:“你剛剛說,往后會越來越快?”
“是。”
“謝了,咱拭目以待。”
說完,一揮衣袖,朝著屋外走去。
看著朱元璋離開,此刻已經滿頭冒汗的李善長,長長緩了口氣,伸出衣袖在額頭上擦了擦。
感覺整個人都有些暈了。
就在這時,一名手下的管事走了進來,對著李善長說道:“大都事,吃點東西吧,您一天都沒有進食了。”
可李善長卻看都沒有看他,緩緩坐在了椅子上,對著面前的人說道:“老宋啊,上位是不是把呂昶留下了?”
老宋點點頭,道:“是,呂昶是個大賢人哪,將來還要做我們的戶部尚書呢。”
李善長一驚,道:“人呢?”
老宋道:“禮賢館撥出兩間屋子供呂昶居住。”
李善長長嘆口氣,道:“哎,禮賢館哪,真是越來越擁擠了。”
走出提調司的朱元璋,考慮著如今戰船的進度,一時間還是有些擔憂。
可想來想去,如今能夠解決這個事情的也沒有別人了。
便對著身邊的二虎說道:“派人去問問,軍濤在什么地方。”
聽到這話的二虎直接說道:“今天出來的時候就聽到夫人對大將軍說今晚到帥府里吃晚飯,這個時候應該是在帥府。”
朱元璋聞言,眉頭一皺。
“這在哪不好,非在帥府。”
可想來想去,這戰船營造的事情憋在心里難受。
只好無奈說道:“算了,回府。”
說著,便與二虎一同朝著大帥府而去。
大帥府的后院中。
齊衡正與馬秀英以及朱標幾個孩子一同吃著飯,馬秀英一邊囑咐著朱標他們老實吃飯,一邊與齊衡拉著家常。
還時不時的就說要齊衡趕緊成家。
并且還要將玉兒介紹給他。
玉兒之前雖然與那花榮之間有些那么一段,但僅限于言語上的聊天。
所以連寡婦都算不上。
而且也沒有真的將這門親事給定下來過。
為了給玉兒找個好人家,馬秀英找了一圈,還是覺得自己的親弟弟最靠的住。
最重要的是,玉兒也確實乖巧,是個很好的女人。
雖然不夠格給齊衡做妻,但做個妾還是可以的。
面對馬秀英又一次給他這里塞女人,要求他快點成婚,齊衡也是無奈。
就當他匆匆的吃過飯準備趕緊逃時,門外卻突然闖進一個人來。
眾人抬頭一瞧,是朱元璋。
看著朱元璋突然出現,馬秀英先是驚訝轉而便調侃道:“喲,我還以為你今天躲著我不回來了。”
朱元璋之前在營造坊雖然剛發完脾氣,可面對他的妹子,也是無可奈何。
更何況齊衡還在這里。
前一秒還黑著的一張臉,頓時堆滿了笑。
捧著個笑臉來到了馬秀英面前,立馬岔開話題,瞧著桌上的好菜說道:“我說妹子,你這弄了這么多好菜啊?咱平時在家可沒這待遇。你這厚此薄彼的也太過分了吧?”
瞧著朱元璋傻瞪著的眼睛,馬秀英道:“可不是,我還等著你什么時候戰死了我改嫁呢。”
馬秀英這話一出口,朱元璋頓時語氣一咽。
就在這時,一旁吃飯的依然卻樂了起來,連帶著朱標他們幾個娃娃也傻樂起來。
難為情的朱元璋,頓時將矛頭對準了他們,說道:“去去去,吃飽了沒有,吃飽了就去外面玩兒去,別呆在這搗亂。”
聽著朱元璋的話,朱標幾個不敢說話,只有依然放下碗筷對著朱元璋做了個鬼臉,跑了出去。
朱標幾個才緊跟著跑了出去。
而在幾個小的離開后,朱元璋這才笑嘻嘻的看著馬秀英說道:“妹子,你看你這話怎么說的,咱還不知道妹子你嗎,別說咱現在沒有戰死了,就是真的戰死了,妹子你也是決計不會改嫁的。”
馬秀英雖然被他這話說的也沒了氣,可嘴上卻道:“那可說不定。”
又對著馬秀英傻樂了一會兒后,朱元璋這才看向了一旁的齊衡,說道:“軍濤啊,咱現在有個事還得你給咱想想辦法。”
齊衡抬起頭說道:“啥事,大哥你直說就是了。”
說完,似乎想到什么,說道:“大哥,還沒吃飯呢吧,玉兒,快去盛碗米飯來。”
玉兒乖巧的退了下去。
隨著玉兒再次端著一碗米飯回來,朱元璋也確實是餓壞了,也不嫌棄這些菜都是吃過的,夾起來就伴著米飯往肚子里送。
一邊吃著,還一邊對齊衡說道:“軍濤啊,你也知道,咱現在就要跟陳友諒決戰了,如今洪都城那兒文正和鄧愈正給咱那命在守城呢,可如今咱這兒的戰船建造卻始終沒有多大進展。”
說到這里,朱元璋就想到了李善長,說道:“咱今兒還跟妹子說那李善長說話不實著,這就給說著了,當初他答應的咱是一天五十艘的戰船下水。”
“可如今,連一艘都沒有下水了,下了水的也還有問題。這么耽誤下去可不行啊,咱那幾十萬的大軍都還等著上船訓練水戰呢,現在戰船遲遲沒有太大的進展,必定會拖延將士們的訓練,到時候沒有訓練過的將士們跟那陳友諒作戰,也討不到什么好處,而且咱的兵力本來就比那陳友諒少。”
聽著朱元璋的話,齊衡也算聽明白了,直接說道:“大哥你就直說吧,想讓我干什么?”
朱元璋嘿嘿一笑,道:“也沒別的,咱在安豐路的時候見著過你那兒的那些船只,速度快不說,還那么大,能裝不少人,咱就想,要不安豐路那邊的事情先停停,將這些船只給咱調過來,改裝成戰船,應該能省不少功夫。”
齊衡也沒多想,直接說道:“大哥你需要多少艘?”
朱元璋聽到這話,自個兒在那掰著指頭算了半天,說道:“按照如今那李善長那邊兒的進度,按照預計的日期應該會至少有一半的差距。”
“咱聽前線的將士稟報,陳友諒的六十八萬大軍一共營造了五百多艘的戰船,咱這三十的兵馬,怎么也要有三百艘,所以咱給李善長定的任務就是三百艘,按照一半計算的話,應該是一百五十艘。”
“怎么樣,能成嗎?”
面對朱元璋期待的目光,齊衡正要說話時,馬秀英卻突然開口道:“等等,軍濤,先別答應他,讓他先答應我給那些將士遺孀們自由再答應他。你姐夫這人就是屬狗臉的,這事你要給他解決了,我這兒這事還不知道他什么時候能答應呢,指不定就又見不著人了。”
聽著馬秀英的話,原本滿臉期待的朱元璋,無奈的說道:“哎喲,我說妹子啊,這時候就別給咱搗亂了,咱這兒商量大事呢。咱前線的戰事要出了問題,你那內政司還不得忙死了。”
瞧著朱元璋投降的模樣,馬秀英也是忍不住的笑了起來。
而齊衡在笑了笑后,直接滿口答應道:“一百五十艘的話,應該沒什么問題,大哥你什么時候要?”
朱元璋一愣,沒想到齊衡怎么輕松的應了下來。
“真的!”
齊衡無奈道:“自然是真的。”
朱元璋激動的手舞足蹈,恨不得上來親齊衡的腦門一口。
“好好好,能成就行,能成就行,軍濤,你這可解決了咱的一個心頭大患哪!你不知道,今兒咱在瞧見那李善長營造的速度后,氣不打一處來,要知道咱后方的每一個時辰可都要死不少人呢。”
在激動的說完后,突然想起正事,忙說道:“咱也不知道這改裝需要多長時間,五十天,五十天夠不?咱給文正他們說的是堅守一百天,可咱還要訓練水師,剩下的五十天還不知道夠不夠訓練用的。”
“要是能早一點,自然最好。”
朱元璋也不好說多久,畢竟這事自己才剛剛說出來,要求時間短了,感覺有點苛刻。
要求時間長了,自己又不夠用。
干脆就交給了齊衡,讓他自己來說。
聽著朱元璋的話,齊衡想了想說道:“這樣吧大哥,我一會兒就命人給安豐路那邊傳令過去,讓他們星夜準備,爭取在一個月內的時間完成,如何?”
聽到齊衡說只要一個月的時間,朱元璋明白,齊衡可不是李善長。
齊衡既然敢說出這個時間來,那就證明他最起碼能夠在一個月的時間里再提前十天左右的時間。
否則他絕對不會這么說。
想到這里,朱元璋激動的一拍大腿,說道:“成!就一個月!軍濤啊,你這次可算幫了咱一個大忙。等咱這次的事情弄完后,咱叫那李善長給你來磕頭,要不是你幫忙,咱非得砍了他這大都事的腦袋!”
齊衡一笑,說道:“大哥,你說什么呢,安豐路如今雖然是我在管,可不都是你麾下的地盤嗎?說起來這營造的任務本也應該有安豐路一份的。”
朱元璋聞言,樂呵的拍了拍齊衡的肩膀,說道:“還是軍濤這話說的中聽,要不說咱是一家人呢。你都不知道咱天天聽著劉伯溫他們幾個說話,可愁死了,整天說些不中聽的。”
齊衡聽到這話也沒有多說什么,繼續端起碗來扒飯。
也許是解決了這個事情后心情好,朱元璋連忙看向了一旁的馬秀英說道:“妹子你也別生氣,要不你看這么著吧,等這次的大戰結束,等眼前的這些事情做完后,咱再說那改嫁的事情,你看怎么樣?”
馬秀英眼前一亮:“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啊!別到時候不承認!”
“當然,咱既然說了,就肯定會承認。”
說完,還伸手招呼著大伙兒一起吃飯。
第二天。
洪都城外。
正如朱元璋猜測的那樣,陳友諒麾下的將士在航行了三天后,已經在昨天抵達了洪都城外。
早已下定決心要進攻洪都城的陳友諒,當即便下令戰船停靠,同時將士休整。
經過了一夜的休息后,天一亮,整整十萬大軍便輪番朝著洪都城攻去。
洪都城雖然用料不如當初黃崗城的水泥混凝土。
可古代工匠們的工藝也絕不簡單。
況且,洪都城向來都是一座雄關,所以在面對陳友諒的進攻時,靠著守城的器械,還是較為輕松的守了下來。
當然,關鍵的還是陳友諒率大軍而來,戰船上除了簡單的攻城器械如登云梯外,根本也沒有攜帶其它任何重型的攻城器械。
所以在防守的難度上,除了對方兵力實在太多外,倒也沒有太大的困難。
當然,這只是第一天。
加上當初齊衡交給了朱文正整整三萬的精兵,與陳友諒他們情報上所探知的八千有本質上的差距。
不過,雙方交戰戰損依舊是難免的。
在經過第一天激烈的戰斗后,趁著陳友諒軍隊被打退的間隙,朱文正親自站在城頭上檢查著防守器械。
同時,不少陣亡將士的尸體也被抬了下去。
之前在朱元璋面前還有些怯生的朱文正,如今在獨自外出帶兵時,整個人身上的氣勢完全不同。
在不知道的情況下,根本沒有人會懷疑他是作為主將第一次率領如此多的將士戰斗。
就當朱文正正在四周查看防務時,鄧愈突然走了過來。
雖然之前鄧愈的軍職要比朱文正高不少,算起來朱文正只是他的子侄輩,盡管他們兩個人年齡相差無幾,可鄧愈這個人還是非常視大體的。
既然朱元璋命朱文正為主將,自己是副將,他就要做好自己的事情。
“上將軍,漢軍退兵了,這回他們一直退往了江邊。”
可朱文正卻不在乎這些,直接問道:“傷亡多少?”
鄧愈道:“傷三百多,亡八十人。”
聞言,朱文正立馬說道:“太多了!受重傷的弟兄們也會慢慢死去,鄧大哥,這才是我們鎮守后的第四天啊,照這么消耗下去,咱撐不住一百天哪。”
這時,鄧愈卻說道:“文正,大帥的脾氣你是知道的,他說是堅持一百天,其實七八十天之后,他可能就會趕到了。”
可朱文正卻說道:“那只是可能,如今看來,我們只能是跟洪都共存亡了。”
說到這里,朱文正想了想后,說道:“這樣,拆民房,從近城的房子一棟棟的拆,把所有的磚石木材全都給我運到城上來。我剛剛看了,漢軍沒有重型的攻城器械,只能貼近城池后攻城,那個時候他們的弓弩就沒用了。”
“而我們只需要將石塊木材扔下去,一砸一串人!”
聽著朱文正的話,鄧愈卻有些擔憂的說道:“你可還記得律令嗎?大帥和大將軍親自頒發的律令,嚴禁害民,違者軍法論罪。”
可朱文正卻當即說道:“我不管那個,我來擔待,你只管告訴百姓,如果城破,陳友諒屠城老少不留。如果我們打敗了陳友諒,我朱文正負責給他們蓋新房!”
見朱文正心意已定,鄧愈也不好再說什么,立馬道:“遵命!”
“還有,咱們不是有兩百萬石的糧食嗎?開倉,讓百姓們吃,敞開肚子吃,但有一點,吃完了得上城助戰,鄧大哥,你得想辦法讓每一個百姓,每一個娃兒,甚至城里的每一條狗都弄來助陣!”
鄧愈點頭,拱手后轉身離開。
朱文正對著遠處的鄧愈喊道:“對了,還有牢里的死囚也統統放出來,上城助陣!”
二十天的時間轉瞬即逝。
金陵城外的戰船營造坊,自從他李善長收到命令開始營造戰船起,已經差不多一個月多的時間了。
可是看著如今這營造的速度,李善長早已沒有了往日的淡定。
聽著手下們匯報的進度,頓時一拍桌面,喊道:“不成!你們聽著,今天日落前,五十條戰船必須全部下水,哪一營做不到,斬哪一營提調官的頭!”
瞧著在自己面前嚇得低下頭的各負責人,李善長繼續說道:“還有,下水的船必須靠的住,如果試航時發生了滲漏,哼,我也不多說什么了,你們自己看著辦!”
就在這時,提調司的門外,突然傳來一個人的喊聲。
“大都事,大都事!”
看著慌張跑來的老宋,李善長頓時怒斥道:“鎮定!”
那老宋卻急忙說道:“稟大都事,可是好事啊!江寧縣衙來報,他們負責的一百艘戰船已經全部備齊了!”
可李善長卻怒斥道:“胡說!又在撒謊!”
可老宋卻堅定的說道:“而且他們還多預備了一百二十條的戰船,總共是二百二十條啊!”
聽到這話,李善長頓時問道:“船在哪!”
老宋道:“船在江邊聽著呢!”
聞言,李善長不敢耽擱,急忙便起身與老宋一同朝著停駐戰船的江邊而去。
當李善長在老宋的帶領下來到停駐戰船的江邊,看著那江面上密密麻麻的戰船時,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笑意。
心中那份惶恐,終于在此刻消散。
高興的大笑起來。
當他看到那江邊負責籌備戰船的胡惟庸時,頓時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物,朝著江邊走去。
在來到那胡惟庸的身邊時,頓時說道:“惟庸啊。”
聽到李善長的聲音,胡惟庸頓時轉過身來,瞧著身后的李善長,立馬便單膝跪地,拜道:“恩師!”
李善長笑著點點頭,連忙說道:“起來起來,快起來。”
在那胡惟庸起身后,又問道:“這事是你辦的?”
胡惟庸點點頭。
李善長問道:“可我看這些船大多都是舊船,不像是新船哪。”
胡惟庸忙說道:“稟恩師,它們雖然不是新船,但卻比那些新船還要好用。因為它們都經歷過大風大浪的考驗。”
李善長道:“那這些船都是怎么來的?”
胡惟庸再次拱手道:“恩師,惟庸斗膽稟報,鄙縣在大都事限定的時間內不可能完成一百條戰船的建造。”
李善長卻笑著說道:“這個我知道。”
“所以,惟庸便發出告示,征召江海各處船舶,限五丈以上,告示上不提備戰,而只說征召船舶運載石料木材,運往江下,凡應征船舶,每月給銀五十兩。”
“這是正常運費的五倍。之后惟庸把僅有的十幾條船全部派出去拉石頭,每船預付現銀五十兩。一旦他們楊帆,李珂一傳十,十傳百,各地的江船海船紛紛趕來賺取銀兩。”
聽著胡惟庸的這個計策,李善長都忍不住的夸贊道:“好哇!”
而胡惟庸則繼續說道:“恩師你看,這些大多都是海船,海船定比江船堅實,畢竟海浪要大過江浪,只需要將它們稍稍改動,便可當做戰船來用。”
見胡惟庸將這些都給想好,李善長忍不住的說道:“真是太好了,老夫都不知道該如何感謝你這個弟子了。”
胡惟庸馬上跪在地上說道:“惟庸能有今日,都是靠著恩師提攜,做這些事情本就是職責之內,怎敢要恩師感謝。”
瞧著胡惟庸的神態,李善長連忙將他拉起,說道:“走,與我走一趟、”
胡惟庸看著身后的船只,不解的說道:“恩師要帶我去哪?”
李善長高興的說道:“帶你去見大帥!我要鄭重的將你推薦給大帥!”
說完,又是一陣的大笑。
大帥府。
書房內。
在李善長將事情告知了朱元璋后,朱元璋坐在椅子上,瞧著面前這個曾經有過幾面之緣的胡惟庸,說道:“聽你的口音,淮西人哪?”
胡惟庸忙說道:“屬下祖籍鳳陽,三河鎮,聚賢屯。”
朱元璋聞言,樂了。
“聚賢屯?這就離咱家五十來里呀,咱一天就能打一個來回啊。”
說著,將自己面前的那碗水遞給了胡惟庸,說道:“來,喝吧。”
接過朱元璋遞來的水,胡惟庸也沒有絲毫的猶豫,直接一飲而盡。
然后恭敬的將水碗還給了朱元璋。
還說道:“大帥,屬下的父母鄉親,可都對大帥感恩戴德啊。”
可朱元璋卻擺擺手,說道:“胡惟庸啊,這次你算是立了大功,而且功不可沒,不過咱一直想問你啊,你這每條船每個月要給五十兩銀子,你們縣衙里有這么多銀兩嗎?往后,你咋辦呢?”
胡惟庸道:“稟大帥,縣上確實沒有這么多的銀子,屬下是這么想的,銀子只給一次就行,但船卻要扣下來做戰船,如果戰勝了陳友諒,大帥什么都有,何愁銀子,若是戰敗了,就是金陵不保,將帥亡命,到那時,銀兩又有何用。”
“而且,這些船里大多數都是浙江開來得,是張士誠屬地的船,這些船即使是戰勝了陳友諒,也不必放歸。全部編入水師,效命于大帥。”
聽著胡惟庸的話,朱元璋一樂,說道:“說的好,說的太好了!”
“這樣,胡惟庸啊,明兒起,你就搬到城里來,就住在禮賢館。咱,咱封你為帥府參知,文四品,以后就協助善長管理金陵府的所有政務。”
聽到這話的胡惟庸,喜不自禁,忙拱手道:“臣領命!謝大帥!”
說著便跪了下去。
而朱元璋在將他拉起來后,還說道:“從此以后啊,別叫咱大帥了,跟善長一樣,叫咱上位!”
此時的胡惟庸還不懂這些,只是聽著這話愣愣的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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