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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聞(一)

  亥時正牌。

  綺羅族夏日里的夜晚縱使來得晚了些,到了此刻,如濃墨一般的黑色才將綺羅族盡數籠了起來,是到了該掌燈的時分,滿皇城里一派燈火通明,無數的庭院燈、回廊下的燈籠已然被侍女紛紛點亮,生生的將整座皇城點綴得亮麗堂皇。

  白寒煙和段長歌比肩向金花殿走去,一路從回廊下走來,二人手掌交握,卻各自沉默,一路無言。

  白寒煙想起在地下暗河生死關頭時,段長歌曾抱怨過她全無心肝,她心頭一痛,她的確全無心肝,她不僅叛他,傷他,辜負他,居然還和他憎恨的人同一屋檐下生活了一年,可在段長歌的心底,即便她做的在決絕,他一直相信著她。

  廊下燈籠金光如逐,紅色暗下,段長歌一身紅衣招搖,袍袖如鶴飛揚,地上拖著他清瘦卻傲立的身影,白寒煙的目光情不自禁的纏在他的身上,段長歌感覺到她的目光,他勾了勾唇,不知不覺的他開口低吟:“羞日遮羅袖,愁春懶起妝。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枕上潛垂淚,花間暗斷腸。”

  聽著他低沉的嗓音,白寒煙眼底霧氣上涌,是啊,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她這一生所求不過是一個情字,一段刻骨銘心的情意。

  段長歌偏頭看著她,眼中似流露千言萬語,皆是情意,白寒煙只覺她未飲酒,人卻微微有些眩暈。

  “寒煙。”段長歌停下腳步,攬她入懷,手指從她的頭頂順著長發一直滑到腰間,輕語呢喃在白寒煙的耳邊:“我便是你的有情郎,自此到死,不離不棄。”

  “好。”

  白寒煙伏在他的胸口,聽著他跳動的心臟,一下一下的震著她的耳廓,此刻心頭卻難得的平靜,她心底暗暗期盼著,希望上天垂憐,讓她這一生與他,就這樣過完一輩子。

  “寒煙…”段長歌忽然在她耳旁沉下聲音,身子也隨之緊繃,白寒煙感覺他的變化,抬頭好奇的看著他道:“怎么了,長歌?”

  段長歌收緊了手臂,眉頭緊皺,他低下眸子道:“寒煙,九奶奶一案看似完結,可我仍覺得歲寒她有問題。”

  沉寂了多日的金花殿再次被打開,此刻除了喬初和常鳳軒兩位主角,段長歌,白寒煙,歲寒,王昕,綠綺,莫云都來到此處,一字排開站在寬闊的大殿之內。

  喬初站在殿內深處,背后便是半丈高的云石高臺,象征著權利和主宰。他抬眼看著一眾人,嘴角的微笑淡淡的,道:“都來了,看來想看笑話的人還是不少。”

  他剛說完,就如意料中的看到了常鳳軒的臉在瞬間變得蒼白,眸色也狠厲了起來:“喬初,你這是什么意思!”

  喬初睨了他一眼:“沒什么意思,只是覺得生活在謊言里的人,確是是可笑。”

  月光下那常鳳軒冷然的男子好似僵在了那里,有難抑的怒氣從那人的身上散逸開來,似是要凍結一切,:“喬初,你不必話中帶刺,今日之約你必須要說出當年的真相,還有我兄長楊昭,他此刻究竟在何處!”

  “你急什么。”

  喬初似乎是嗔了一嗓子,故意晾著他,轉眸盯了一眼站在段長歌身旁的白寒煙,那一眼目光復雜,白寒煙感覺到他的注視迎頭看去,不由得心中一顫,喬初神情冷淡,眸中卻帶了若隱若現的繾綣,想了想她還是不著痕跡的別開了視線。

  喬初斂下眸子,嘴角苦澀的勾了勾,深吸一口氣才對常鳳軒淡淡道:“二十五前,綺羅族的族長還是普落的父親,普惠,他是個絕頂聰明的人,善于偽裝,也善讀人心,目的性強烈,野心十足,他的三位夫人為他生了三個女兒一個兒子,而他…還有一位義子,不錯,那個人便是楊昭和常鳳軒的父親,普安,當年事變中最無辜的人。”

  常鳳軒臉色大變,握緊了垂在身側的拳頭,抿唇道:“當年究竟發生什么事,我父親究竟是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喬初嗤的一聲笑出了聲,斜睨著他道:“怎么,你怎么沒去問問你的外婆,她可是當事人,自始自終,都是這場局中人。”

  “喬初,你這話是什么意思?”常鳳軒滿面怒容,雙眼直直地盯著他,怒火仿佛隨時都會從眼中噴出來。

  “普惠用來治世的手段,狠厲決絕,不惜利用自己的親生女兒,更何況一個義子?”喬初冷笑著,滿眼輕蔑,白寒煙卻從中發現另一層深意,莫不是喬初的母親所生的孩子,便是普惠一手操控設計的。

  喬初轉了轉眸子,一抹悲傷流轉,他冷笑一聲,才繼續敘說道:“

  二十五年前,發生了許多事,也正是那一年,九夫人和我母親達成了一個約定,二十五年后,由我來綺羅族履行這個諾言,這個約定的內容,恐怕我不說,各位心中也猜出一二了。”

  喬初看了一眼白寒煙,見她神色微變,微微的低下眸子,喬初笑了起來,低聲道:“不錯,我母親再生下我幾年之后,又生了一個兒子,而他的父親…便是當今圣上。”

  白寒煙著實吃了一驚,倒不是因為那個人的身份是皇帝的兒子,而是因為喬初竟然不是皇帝的兒子,那么他對皇帝的深仇憎恨又是為了什么,可如果只是因為那個孩子讓他恨意深種,他憎恨的人還是普惠才是,白寒煙有些驚懼,莫不是,這其中還會有什么隱晦?

  喬初雙目猩紅,每一個字都似乎從牙縫中吐出一樣,他道:“普惠將我母親接回綺羅族,便以此要挾永樂帝,永樂帝雖是狠厲,卻也忌憚自己的孩子會遭毒手,不得不對綺羅族百般容忍,可普惠野心卻不止于此,他雖然默許了九奶奶和我母親的約定,可暗地里卻小動作不斷。”

  常鳳軒籠在袖子里的手微微顫抖,隱隱猜到了什么,一旁的綠綺擔憂的看著他,緩緩朝著他伸出了手無聲的安慰著。

  一旁的一直低垂眉目的歲寒卻不著痕跡譏諷的笑了笑,嫣紅的嘴角一勾,如三月春風,眼中卻是萬年寒霜,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喬初身上,沒有人注意到她,可不遠處的白寒煙卻將她的神色盡收眼底,沒由來的,她打了一個寒噤,歲寒此刻的模樣,竟然完全變了一個樣子。

  喬初頓了頓,轉眸看著白寒煙,他低下眼睫,有些黯然,他失聲笑了笑,在抬起眼時,依舊清冷如舊,他道:“寒煙,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米父親當年在綺羅族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么?”

  白寒煙一怔,隨即微微低眉,知曉了所謂的那個人的身份,她倒是隱隱猜到了,父親定然是知曉這其中曲折的,更知曉皇帝的無奈,和普惠存的心思,而以父親對圣上的赤血忠誠來說,必定會毫不猶豫的犧牲女兒的性命,也要護著皇帝的血脈。

  喬初了然的笑道:“以你的聰慧,定然猜到個中緣由,可你知道,普惠為何非要二十五年后,由你白家的子女的血來祭祀,否則,這個約定便不能履行么?”

  白寒煙聞言臉色一頓,這一點她的確沒有想過,普惠為何要這樣做,父親當年為何會來到綺羅族,和普惠又有什么仇怨,非得讓父親用自己子女的血來發誓?

  忽然,她似乎想明白了一般轉眸看著一旁一直不語的歲寒,見她在窗下低垂著頭,窗外月上中天,將一方月色投入窗欞,映照的她面色異常雪白,神情恍惚,只是手卻不自覺的撫上了腰間的銀白彎刀,白寒煙忽然就想通了,她詫異的道:“莫不是…“

  喬初的眼也落在歲寒腰間的長刀,邪肆的勾著唇道:”不錯,你父親他當年愛上了普惠的女兒,至此才遭到了他的利用,普惠是個極其狠的人,為了讓你父親絕了對他女兒的念想,不惜逼他用子女來發誓,更讓他這一生都不能與他心底之人共度一生,因為她是綺羅族皇族的女兒,決計不會嫁給中原之人。”

  喬初話音一落,歲寒身子抖了抖,白寒煙心頭抽痛著,父親這一生終是與愛人分別一生,負了歲寒一輩子,也負了自己這一世。

  白寒煙抬步向歲寒走去,段長歌陡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白寒煙側眸看去,見他用眼神警告自己,白寒煙知道,段長歌對于歲寒始終還是存了懷疑,白寒煙對他淡淡一笑,聲音輕的只有他二人才能聽到:“放心,我沒事。”

  說罷,她走到歲寒的身旁,伸手覆住她扶在腰間那柄銀白長刀的手。

  “可這一切和我父親的死有何關系!”

  常鳳軒終是失了耐心,掙脫了綠綺的手,朝著喬初上前一步幾乎要抓起他的衣襟,眉眼間全是悲痛,低吼一般咬牙道:“喬初,到現在,你還沒有說我父親究竟是怎么死的?”

  喬初淡淡道:“你父親的死和白鏡懸有些很大的關系,可以說,這一切全是普惠的一場計劃,而幫兇就是你是你的外婆,目的就是為了讓你們兄弟二人親手殺了白寒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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