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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歸原主(二)

  白寒煙的心口空蕩蕩的,目光怔怔的落在透氣窗外的雨絲上,恍如一夢,一陣狂風忽地吹入,叭嗒一聲,牢房石壁上的燭火忽忽閃了一下,陡然熄滅歸于一縷青煙,在地牢暗夜里裊裊地無力升起,好像撲滅了滿腔的愛欲情恨,白寒煙的眼也如死灰般的黯然。

  靈姬也不催她,抬起手指捻起裙擺索性坐在牢門口,眼波盈盈如秋水的看著白寒煙,臉上露出那樣溫暖的笑容來,她道:“白寒煙,我知道你舍不得,可你別忘了,你們現在走到這種地步,已經回不了頭了。他這一年,好不容易才將傷口愈合,用盡全力來恨你,抵消了對你的愛,難道你現在又要告訴他,這一年他的恨和痛都是假的,讓他對你心存愧疚,感激,在這一年里的百般心痛后再來擁抱你?”靈姬容顏如雪,寒眸亦如雪,幽暗地盯了她一眼,忽而神色轉為輕蔑道:“白寒煙,縱使他知道這一切又怎么樣,你們的感情已經出現了裂痕,你和他都不會忘了曾經愛人絕情辜負時的模樣,破鏡再難重圓,你們已經回不去了。”

  白寒煙神色平靜的眨著眼,一點豆大的雨滴砸進她的眼里,她才恍然從靈姬的話中回過神來,半響,她自嘲般的輕嘆:“是啊,我們已經回不去了,我早就知道,一年前我去找喬初的那一刻開始,我就知道…”

  “所以,你還在堅持什么呢?畢竟…段長歌已經不愛你了。”靈姬漆黑的眼眸里,笑意如煙霧一般從眼眸散入眉梢眼角,似乎宣誓的主權,段長歌是他的,也只能是他一個人的。

  白寒煙將頭向一旁偏了下去,臉藏在陰暗處,一滴淚從眼角順著臉頰滑落,是啊,他已經不在愛了,她還在堅持什么,她也不知道,走到今天這一步,白寒煙從沒有曾想過,會有冰釋前嫌的時候,只要他好好的,一些屈辱和痛苦她都能承受。

  只是,段長歌親手給她戴上的鐲子時候,他看著她笑時,眼中的濃烈的愛是真,情意也是真,她記得那一刻的感覺,這是他留給她的唯一念想,也是她余生的唯一念想。

  “除非,段長歌親自向我要,不然我不會給你。想來,你也絕不會讓他再來見我吧,靈姬你放心,我不會和你搶他,只是留個念想罷了。”白寒煙轉過頭努力微笑的對上靈姬的眼,留住最好一點驕傲,只是她雖然是笑面的,眼底卻半分笑意也無。

  靈姬臉上的神色凝滯,微微一頓,憐憫的看著白寒煙,垂下眼似乎是為了她而低低嘆息:“他不愿見你,你該知道的。”

  白寒煙輕笑了一下,再次轉過頭氣,又緩緩閉上眼,似乎是疲倦了,頹敗的臉色凄慘青白,地牢里的陰冷把她籠罩住,她不再理會靈姬。

  地牢里一片沉默陷入了死寂,靈姬忽然打了一個冷顫,雙手抱住自己的雙肩,從地上站起身,幽幽一嘆道:“罷了,你若不給我也搶不回,此處太過陰冷,當年我在錦衣衛的詔獄里落下的病根,入寒太久便會生病,長歌他心疼的我,我也不想他費心照顧我。”

  白寒煙靜靜地躺在潮濕的地牢里,一動也不動,靈姬若不是見她胸口還在微微起伏著,似乎都有些懷疑她是不是受不了重傷死了,靈姬抖落了下裙擺上的灰塵,笑了笑又道:“畢竟人人都有抱著虛幻的夢而過完此生的權利,白寒煙,你也實在是可憐。”

  靈姬輕嘆息,似乎真的同情她此刻滿身傷痕,轉身欲離開時,她的足尖輕抬又頓了頓,偏頭睨著狼狽不堪的白寒煙,鳳目如水微微的一笑,那笑意里說不出的秀美,說不出的冷淡,仔細看的話,還有一點發泄了的恨意:“只是,白寒煙你又怎知這玉鐲不是他授予我后才來向你索要的,畢竟,他現在恨你入骨,豈會容忍你來褻瀆那玉鐲背后的含義。”

  白寒煙的身子顫了顫,雖是一點細微的動作,可靈姬卻還是滿意的笑了起來,甩了甩袖子抬腿便離去,待她的腳步在地牢里落盡之時,白寒煙才緩緩睜開眼。

  夜深,后雨勢更狂,砸得屋頂瓦片叮叮作響,此刻再無旁人,白寒煙才允許悲痛和眼淚肆無忌憚的從眼底往下掉,這一流變如開了閘的洪水一樣,怎么也停不下來,讓她無以阻擋,心臟抽搐似的不留情的疼痛起來,牽動著她的每一根神經,然后,她抬起手臂遮去眼睛,任自己盡情的宣泄著。

  喬初站在屋內,閉著眼聽著窗外繁雜的雨聲,讓他的心也隨之煩亂起來,眉頭不自覺的緊緊皺起,垂在身側的拳頭握得死死的,似乎在極力的壓制什么。

  莫云站在他身后,面無表情的看著他,良久,他道:“既然你不放心他,就去看看,畢竟地牢的環境的確糟糕,她又受了傷,萬一她撐不過去了,擾亂了計劃可不好。”

  “不會的。她能撐過去。”喬初閉上眼,強迫自己狠下心腸,不去想白寒煙那一張悲涼的生無可戀的臉,只是身側越握越緊的拳頭,卻出賣了他此刻的情緒,忽然,他憤怒的抬手側身朝著窗棱上擊去,用內力悍然一拍,啪的一聲,窗框上的木頭碎成一段段的掉落下來,風雨順勢從窗上的窟窿中闖了過來,打在喬初的發絲之中。

  “事到如今,你還不承認,她已經在你的心里有了位置,又或者說,你根本就是愛上她了?”莫云淡淡的看著喬初,口中的話說的毫無一點情緒可言。

  喬初伸手按著自己不斷起伏的胸膛,用力喘息幾下才壓下心中的煩躁,他閉著眼,唇緊抿成弧線,道:“你說的不錯,白寒煙的確亂了我的心,可誰也阻止不了我復仇,母親也不能,她更不能。”

  莫云聞言怔了怔,好半天他淡淡的頷首,道:“那么夫人的骸骨,此次過后可要接走嗎?”

  “不。”喬初睜開眼睛,臉上已經是一片平靜:“母親的遺愿便是葬身于她最愛的家鄉,與綺羅族的土地陪伴,我能為她做的并不多。”

  莫云點了點頭,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再言語。

  喬初在窗下側身而立,從窗上的窟窿刮進來的斜斜的雨點濕了他的頭發,風悉悉地響著,衣袍被吹得高高鼓起,一線寒燈,頓時給吹得滅了,更顯出森森寒意,透衾而入,他在黑暗中向莫云轉過身,披了一身風雨,神色也越發清冷,忽然,他對莫云問道:“綺羅族皇宮上下,可仔細找過了嗎?”

  莫云知曉他問的是什么,點了點頭道:“都找過了,沒有任何蛛絲馬跡,也許…他根本就不在這兒。”

  “不會的,母親臨終時說他在這兒就一定在這兒,一定是想此處還有沒有翻到的機關,暗室,在繼續找。”

  喬初眼底驀地一寒,眉角處似一痕冷月般的鋒氣,凝重如墨,一提起此事,他身上的狠厲似乎一瞬間又回來了,莫云抬眼看著他,竟然微嘆出聲來:“看來,白寒煙在你心里還是不如仇恨來的重要。”

  喬初驟然一怒,猛然偏頭目光如刀子一般甩在莫云身上,他連忙低下頭,不敢造次,喬初冷哼一聲道:“你不必多話,她在我心里并不重要。就算幾日新鮮也終會消散,我想這幾日老太太便會出關了,那時我們才有的要忙。”

  莫云收了思緒,點點頭道:“屬下知道,那個人我會盡力尋找。”

  喬初沒有言語,對于莫云的尋找他并沒有抱多大希望,畢竟他才是綺羅族的隱晦。思及至此,喬初沉聲道:“老太太將他藏的很隱蔽,普落找了這么多年也沒有找到,想來,定是極其隱蔽。”

  喬初在黑暗中的眼,陰狠的有些滲人,他冷冷的扯出一抹笑容,如暗夜里的半彎冷月,毫無一絲溫度可言,他道:“給我盯死了段長歌,我想,那永樂皇帝派他來此的真正目的,也是為了他。”

  莫云在黑暗中對他俯首稱諾,一轉身便消失在雨夜當中。喬初轉過身,透過破解的窗欞看著漫天風雨,有些失神,良久他似乎喃喃道:“希望這次不要再出什么岔子。”

  段長歌猛然從夢中驚醒,此刻天還未至四更,他竟一點睡意也沒有了。

  白寒煙的如春花夏華一般的笑靨這幾日總是出現在他的夢里,他竟不知是美夢,還是噩夢…

  黑暗中,他擁著冷衾聽著窗外的紛亂的雨聲,竟有些他失了神,眼底浮出她吐血時柔弱的樣子,心口一疼,他憤恨的低斥,明明他恨之入骨的女人,卻總能打破到他的心緒。

  段長歌煩躁的轉了一個身,勾唇嗤的冷笑一下,這個女人還真是有些玩弄男人的能耐和手段,竟然如此能輕而易舉的擾亂他好不容易冷卻下去的心。

  而就在此刻,一雙柔弱無骨的雙手從段長歌的背后攀了上來,一副軟軟的身子湊近了他,摟住了他的腰身,段長歌皺了皺眉頭,感覺到身后女人不知不覺中發出的輕柔的嚶嚀,他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微啟唇,聲音無喜無怒:“靈姬,你怎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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