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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尸(二)

  老仵作的話一出口,頓時四下皆是一片安靜,只有衙差們因害怕而急促的呼吸聲。

  楊昭也是驚駭的向白寒煙問著:”是啊,白姑娘,這死者臉上的微笑是怎么回事?”

  白寒煙聞言緩緩站起身,低眉看著尸體臉上安詳滿足的笑,眸底一片深沉,她低聲沉吟道:”我雖不能解釋她如何會被凍死,可臉上的微笑卻可以解釋一二。”

  “為什么?”眾人齊齊看著她,都在等待著她的解釋。

  白寒煙輕輕嘆息,目光里含了一抹憐憫,她道:”那是因為麻木,死者在極度寒冷的情況下,會使其大腦麻木而失去知覺,但口和鼻子仍不斷的呼吸,使其面部肌肉在即將凍死那一刻僵化,而且最重要的是,人在最寒冷和痛苦時會渴望死亡,使生命會達到一個臨界點,大腦產生阻礙,便會產生幻覺,那是人根本就感覺不到冷,反而覺得很溫暖很舒適,露出滿足的微笑,而生命便終結在這微笑之中永遠定格,卻不知要達到這種解脫之前要經過多少痛苦的煎熬。”

  她的話音一落,四下又是一片寂靜,似乎被這一種極其痛苦的死法嚇得驚呆了。

  好久,楊昭才反應過來,略微嘆氣著,同情道:”真是個可憐之人,把他抬回縣衙停尸房,全縣張貼告示,通知家屬來認尸,確認身份。”

  楊昭的話落,身后猜差役立刻應諾,幾人合力用竹架子將尸體抬走。

  此刻黃昏而落,夜幕便在一點一點中降臨,將一切遮蓋,天邊的粉色也慢慢消散,楊昭看著尸體離去的方向,瞇起眼注視良久,才緩緩緩低聲道:”老仵作說的對,這四月天里,他如何被凍死在荒野之上?”

  白寒煙也皺了皺眉,搖了搖頭,的確是令人費解,她也是想不通。忽的,她似乎想起什么開口向楊昭問道:”既然在這荒野之上,又是誰發現這具尸體的?”

  楊昭一聽立刻苦起了臉,神色也有些委屈起來道:”今日城西王老漢的狗兒子,哦,狗狗丟失,要我尋找,我一路尋道此處之時,遠遠的就聽見一個男人的喊叫,似乎是被嚇的不行了,我立刻聞聲尋了過來,結果是一個柴夫在這砍柴時,無意間在此處發現了一具尸體。”

  ”原來如此,那柴夫人呢?”白寒煙方才并沒有看見所謂柴夫的身影。

  ”嚇昏過去了,我命人將他送回家,準備等他安穩了以后,再做詢問。”

  楊昭想起尸體的樣子也是驚駭的要命,連連后怕的顫聲道:”幸虧兄弟們都來此尋找王老漢的狗,不然我也會被嚇死。”

  白寒煙漸漸沉下眉眼,眉宇間絞的一抹幽深,忽然偏頭道:”楊捕頭,你可還記得一年前在偏巷口丟失的那個女尸?”

  楊昭聞言臉色微變:”你說的是那個大冬天被熱死的?”

  白寒煙看著他緩緩點了點頭,楊釗沉吟半響道:”白姑娘,你可是懷疑今日這起案子與一年前的是同一人所為?”

  白寒煙沉聲說道:”不會這么巧合的,一定會有所關聯。對了,剛才那個仵作說起羅族勾魂之事,這又如何說起?”

  楊昭撓撓頭道:”這是邊水城里一個隱秘的一個傳聞,我也是無意當中聽這里的老人說起過,但是具體是何,卻不得而知了…”

  白寒煙緩緩點了點頭,低眉思索著,沒再言語,楊昭卻在尸體旁的四周掃視了一會兒,才驚呼著道:“白姑娘,說起一年前的案子,我想起那個尸體下的眼睛圖像,可我方才觀察之下,并沒有在尸體身旁發現什么有關類似像眼睛的圖像,也許,這一年前的丟失的女尸,真的可能是個巧合而已。”

  白寒煙微微抬起眼放向遠處,紅唇緊珉著,仍舊沒有言語。

  晚風從荒野上緩緩吹過來,有些涼薄,楊昭不由得抖了一下,對她道:”白姑娘,天快黑了,夜里還是涼,我們快回吧。”

  白寒煙微笑的點了點頭,目光所及見他衣襟上被她扯出了一個洞,想起方才的失態,不由得臉色發紅,略帶有些歉疚道:”楊捕頭,你的衣服被我抓破了。”

  楊昭低頭看見胸口的破洞,頗為心疼的感慨:”都怪縣老爺太過吝嗇,這捕頭的緇衣只有兩件,那一件穿的破洞了,我得抓緊時間回家縫補上才好。”

  白寒煙聞言越發的內疚,抬頭對他道:”不如這樣吧,楊捕頭若是不嫌棄,寒煙替你修補,以償方才冒失之罪。”

  楊昭聞言立刻眉眼一喜,連連應道:”那就麻煩姑娘了。”說罷,他有些羞澀的撓了撓頭。

  白寒煙淡淡一笑,道:”楊捕頭,真是客氣了。”

  蒼茫的夜色已經將一切都遮蓋住了,一彎彎的月光下,窗上的樹影被風搖曳不定,讓人困意全無。

  白寒煙躺在床上,心里仍然想著傍晚發現那具尸體,如此詭異的死法,當真讓人驚駭,荒野之上并不寒冷,而且尸體上也沒有挪動的痕跡,可見他并不是被人移尸到那兒的,那么究竟是何種原因,才會讓他活活的被凍死呢?

  思來想去,白寒煙仍舊是百思不得其解,索性坐起身斜倚在床頭之上,眸光一緊,她不由得想起一年前所見的那個女尸詭異的死法,當初她是尚且未來得及驗尸,可依照她當時的死相來看,她的確是被熱死的無疑。

  白寒煙不由的驚疑其起來,一個是寒冬數九里熱死的女子,一個4月春暖被凍死的老叟,她心里莫名的有一種直覺,這個案子不會輕易結束,還會有人繼續死去。

  第二日,白寒煙驚詫的發現一向深出簡入的喬初,竟然不見了。

  白寒煙站在門口,瞧著空無一人的房間,恍惚記起那日喬初的所言,看來他的契機真的是到了,只是這一次,不知他又在預謀些什么。

  而喬初從外歸來時,已然到了午時,一縷燦爛的陽光從窗下照射進來,暖洋洋的罩在廳堂里,窗下的白寒煙雙目微啟,心情也沐浴陽光變得好了,而在這滿眼金光之下,喬初卻臉色陰沉的走進廳內桌旁,身后還跟著一襲黑袍的莫云。

  白寒煙見到他黑眸陡然凝起,連離開一年的莫云也來了,看來此事非同小可。

  她微一抬頭,便見喬初清俊的臉龐,此刻竟然布滿了陰鷙之色,一雙深邃眼眸此刻盡是冰冷,忽然只聽見啪的一聲脆響,喬初竟一掌拍在桌子上,用力之大竟然將桌角打的碎裂。

  身后的莫云急忙低下頭,不敢在言語,氣氛一時凝結起來,白寒煙站在窗下有些尷尬,現下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究竟是怎么回事?難道是他們那邊來人了?”一抹怒氣從喬初的兩眉染上來,胸膛起伏著,看來是著實動了怒氣。

  ”主子,莫不如我去暗查一下,看看是不是那邊的人動的手?”身后的莫云依舊是垂著頭低聲道。

  喬初啟唇正欲開口,白寒煙卻陡然出聲打斷了他:”那,那個,我先出去了,不打擾你們說事兒。”

  白寒煙抬腿欲走,喬初看著她的背影,勾唇冷冷的笑出聲,道:”我讓你聽見自有我的打算,寒煙,你就不想知道這兩具尸體是如何死的嗎?”

  白寒煙猛然頓下腳步,回首凝視著他,沉聲道:”你知道?”

  喬初輕笑的聳了聳肩,一臉無辜的模樣道:”不知。”

  白寒煙瞧著他的戲弄,不覺得牙根發癢,方要開口怒斥幾句,卻聽見他接著又道:”可我知道,有一個人一定會知曉。”

  白寒煙怒斥的話便卡在嗓子里,好一會兒,她柳眉一軒,疑聲道:”何人知曉?”

  ”邊水城郊三十里處,無涯老人。”喬初淡淡的報出一個名字來,白寒煙不動聲色的睨著他,好半天,她轉過視線,冷聲開口:”你告訴我這個,怕是有所圖吧。”

  ”真是個聰明的女人,不枉段長歌如此死心塌地的愛你。”喬初啟唇一番贊嘆,可這一句話卻讓白寒煙在瞬間變了臉色,那個人的名字讓她心頭一痛,她怒視了一眼喬初,轉身拂袖離去。

  還未走出一步,她感覺身后一股勁風漫來,喬初如離弦之箭疾步而來,用力扳過白寒煙的身子,她踉蹌了一下,不得不連連向后退去,直至后背貼上了墻,她已經退無可退。

  喬初貼在白寒煙身旁,俯身用深邃的瞳孔俯視著她,聲音里清靜靜的,讓人聽不出半分情緒來,他道:”白寒煙,你現在我的手心之中,我隨時都會要了你的命,你憑什么如此驕傲?”

  白寒煙嗤笑一聲,并不理會他,喬初怒氣越發上涌起來,抬手用力搬過她的下巴,讓她對上他的視線,似乎對她發泄自己的怒氣:“你留在我身邊不就是為了段長歌么?你要清楚,我有本事至他于死地一次,就能有第二次,所以,你要好好委曲求全,別把我惹怒了。”

  白寒煙身子重重地一顫,誠如他所言,她一直自持的驕傲,已經被他打的碎裂的不成樣子,她輕輕嘆息,目光帶著淡淡的哀傷,仰起頭,臉上卻非常平靜,聲音里卻沒了力量,低低的道:”喬初,你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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