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白寒煙思緒多久,紀挽月站在門口忽然回頭,對她勾唇冷笑,那笑容陰森得讓白寒煙感到不寒而栗,她聽見他輕聲道:”走吧,扶疏姑娘,既然你如此不善言談不能為自己辯解,而我又懷疑你,我們不如就別換個地方談話吧。”
”別的地方,去哪兒?”白寒煙一開口就感覺到她的喉嚨發干,心中卻是有些懼怕他,看來他紀挽月是要她動真格的。
果不其然,他臉上的笑意越發的漸深,帶了幾分陰冷,意味深長的看著她,緩聲道:”錦衣衛詔獄。”
說罷,紀挽月對著門口的錦衣衛一擺手,那幾人會意的魚貫而入,一把將跪在地上的白寒煙提了起來,向著門口推搡而去,白寒煙被這幾人推搡的腳步不穩,身子踉蹌,可她心底知曉,紀挽月要對他動刑了。
擦過他的身,白寒煙一直垂頭,眼角卻看見他的眸中恍惚帶了一抹痛楚。
錦衣衛詔獄,陰森而恐怖。
白寒煙是第一次來到錦衣衛的詔獄當中,之前她便聽蒼離曾經提起過,他說此處是水火不入,疫癘之氣充斥,那是屬于地下的牢籠。到處都是一股死人味,猶如地獄一般。
今日一見,知曉蒼離的話當真不假。
白寒煙被這冰冷不自覺的發抖,黑黢黢的墻壁無處不透著懾人骨頭的冰涼,暗無光日,只有壁上微弱燭光搖搖曳曳,以及不斷傳來的屬于人的慘叫聲,此起彼伏,沒有一切屬于外界的聲音。
白寒煙被帶到刑房里,錦衣衛毫不留情的將她綁在十字木架上,雙手雙腳皆被繩子束縛了起來,動彈不得,她抬起眼看著一身玄衣的紀挽月,看著她的目光同著詔獄的墻壁一樣冰冷,他如神邸一般睥睨著她,幽幽道:”扶疏姑娘,本官再給你一次機會,倘若你此刻同本官說了實話,我便放了你。”
白寒煙抬起頭,看著他目光帶了一抹哀色,紀挽月被她的眼神刺的身子一陣,不由得上前一步,卻聽白寒煙緩聲道:”紀大人,我記得醉花樓一案的主審是段大人才對,按照大明法紀,紀大人你無權審問我。”
“段長歌!”紀挽月腳下步子一頓,看著白寒煙的目光猛然像毒蛇一樣狠厲:“”我記得沒錯的話,扶疏姑娘當日被段長歌劫走畫鈿妝,你可是后半夜才離開的,畫花鈿也不過才一個時辰,扶疏姑娘何以在段長歌房里,孤男寡女就呆了半夜,難道就這般不知禮義廉恥嗎?還是你早與他早就勾搭成奸?“”
紀挽月的話無情的傳入耳中,心頭如冰雪瞬間澆下,讓她整個人都如墜冰窟,他的話讓人覺得比被扇了一個耳光還疼,白寒煙柳眉凜起,怒斥道:”紀大人,請注意你的措辭,我扶疏行的正坐的直,豈容你這般侮辱,紀大人就算跟蹤我,也不該如此卑鄙的臆測他人。”
紀挽月抿了抿唇角,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二人目光相撞竟是針尖對上麥芒。
”好,既然扶疏姑娘不肯說實話,本官既然身為錦衣衛指揮使,并有查案緝兇的本職,醉花樓一案疑點重重,那就從你開始查吧。”說罷,他偏頭看著一旁支著很高的火盆里,燃著的紅炭燒得正旺,里面落著的鐵烙被燒得通紅,他伸手握住那鐵烙的把柄,撥了撥紅炭,頓時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音響起,那紅炭似乎燒的更旺了。
白寒煙身子縮了縮,有些恐懼的顫抖著身子,她閉上眼心里感覺得到,紀挽月已經發現了什么,只等了她與他說實話,可白寒煙并不想承認什么,她沒有想過紀挽月會用如此手段逼迫她。
白寒煙有些心痛,紀挽月變了,變得有些她不認識了。
紀挽月看著她,從火盆里拿出燒紅的鐵烙緩緩走向她,舉到她眼前低聲道:”你在希望什么?是希望我心軟,還是希望段長歌會來救你?”
白寒煙別開視線,不去看他,緊閉著嘴唇就是不肯與他言語半分。
紀挽月雙眼染上了血一般的顏色,竟比那舉起的駭人鐵烙還要紅。
他將手中的鐵烙向白寒煙的臉湊近一分,她緊閉著眼也能感覺到那鐵烙的炙熱,帶著血腥的味道。
”你就這般不想同我說話嗎?”紀挽月額上青筋迸起,怒極咆哮,忽然他湊近白寒煙,極力壓下怒氣,鼻尖抵在她面紗后的鼻尖上,掩不住的情意和溫柔,他低聲的說著,語氣里竟有一分懇求:”我再問你最后一遍,你真的沒什么和我想說的嗎?”
白寒煙仍然緊閉著眼,將臉別在一旁,冷聲道:”紀大人想怎樣都可以,民女和紀大人無話可說。
”好一個無話可說!”紀挽月被她的話激怒使得俊秀的臉色變的猙獰,將手中發紅的鐵烙又湊近了她一分,白寒煙感覺她的雙頰被烤得生疼,她倔強的將嘴唇咬緊,就是不肯吐口半分,就在這時,詔獄后門里忽然響起了一陣激烈的打斗聲,刀劍迸擊凌厲見骨,在這死一樣沉寂的地牢,那一陣聲音似乎里顯得格外震耳。
紀挽月皺眉,將手中的鐵烙一把扔在地上,向身后的錦衣衛吼道:”還不去看看是何人敢如此大膽敢闖我錦衣衛的詔獄?”
話音未落,錦衣衛百戶王曦忽然疾步而來,對著紀挽月臉色惶恐道:”紀大人,是那個幾個月前的狂賊,他竟從后門拖出尸體的狗洞里鉆了出來,闖進來也不知意欲何為。”
“是他。”紀挽月眼里如狂風驟雨,不屑的一甩袖子,冷聲嗤笑:“闖我詔獄里還能有命回去,不管他想要干什么,既然來了,就別想囫圇出去。”
“是!”王曦點頭應到,一擺手刑房里的錦衣衛全部隨著他疾步走了出去。
紀挽月緩緩轉身看著白寒煙,臉上的笑容竟變的云淡風輕:”你說,他闖進詔獄里究竟為了誰?”
白寒煙索性閉上眼不去理會他,只是心里卻卷起滔天駭浪,林之蕃是為了救他才闖進這鬼門關,可他孤身一人又如何是這陰差一樣存在的錦衣衛爪牙的對手。
”你看著我!”紀挽月倏地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被迫仰頭看著他,白寒煙倔強的閉著眼,紀挽月俯身在她耳旁咬牙切齒道:”他段長歌就真的值得你這般留戀”
白寒煙緊閉的眼睫顫了顫,仍然沒有言語,她知道瞞不住了,紀挽月知道她的身份了…
而此刻,刑房門口突然闖進一個錦衣衛的爪牙,看著紀挽月臉色惶恐不堪:”紀大人,他,段大人他打進詔獄里來了!"
紀挽月聞言并不詫異,松了白寒煙的下巴,雙手抱著胸,斜睨著突然睜開雙眼的白寒煙,詭異的微笑:"他終于來了,我等的就是他。"
說罷,抬腿向刑房門口走去,這一刻白寒煙徹底明白了,原來紀挽月根本就是知曉她的身份,所謂的抓她進詔獄,就是為了逼段長歌現身。
"紀挽月,你到底要干什么?"白寒煙陡然出聲喊了他的名字,紀挽月的步子一頓,他緩緩回眸看著白寒煙眼底如疾風驟雪:"他段長歌搶了我的女人,你以為我紀挽月會不計較,心甘情愿將自己的女人雙手奉上么?"
"紀挽月,你不要——砰的一聲,刑房大門被他大力的合上,徒留一片冰冷的墻壁和地上那半截燒紅的鐵烙。
"傷害他…"白寒嫣無力的垂下頭,心疼的讓她幾欲落淚,她不過是想要替父親查出被愿的真相,想要愛自己所愛的人,為何老天就是這般不能滿足她的愿望?
錦衣衛詔獄后院,段長歌和紀挽月立在一處,二人只有幾步之遙。
段長歌身后的幾十人,皆身穿明光鎧甲,長刀灼灼,恍的紀挽月有些睜不開眼,而在他的身后的玄衣錦衣衛也不示弱,揚起手中的虎頭刀怒目而視。
氣憤陡然間劍拔弩張。
而頭戴斗笠面紗遮面的林之番則被紀挽月的錦衣衛爪牙死死地壓在地上,雙膝跪地。
段長歌和紀挽月二人眼如刀鋒迸擊,段長歌一雙令人眩目的瞳孔,就像是兩把淬閃寒光的利刃,而紀挽月一雙眼帶著凌利凄楚的恨意,仿佛想在他身上剜出兩個透明窟窿,二人氣勢誰都不輸彼此,氣氛冷凝的最讓人感到一種絕望。
好一會兒,段長歌忽然扯唇笑了一下,鳳眸水漾,顛倒眾生,如一縷縷暗香馥郁紅蓮,紅若彤霞:"這狂賊已抓數月,紀大人都尋不到,今日他倒是送上門了。"
"是啊,今日送上門的又何止他一人!"紀挽月陰陽怪氣的開口,看著段長歌挑起半邊修長烏眉,神情中似乎帶著一絲算計和陰厲,如針扎般直直刺進了段長歌身上:"段大人,可知擅闖錦衣衛詔獄可是死罪一條,就算你是朝中二品大員,想必圣上也絕不姑息,怎么段大人也是想嘗嘗這詔獄里十八種酷刑的滋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