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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九章 爾等可是心中有鬼

  不多,站在最西,中間的是六部、科道的堂官,隨在他們后面是按級依次排位的官員,最東邊的卻是內閣的幾人,他們后面也有官員,但并無重臣在內,都是除六部科道外的衙門,內中還有錦衣衛的兩個同知。周延儒也在此班,他雖說被罷了輔,但仍然是東閣并沒有致仕,按理他倒也不用上殿,但不知為什么,崇禎卻是特旨要他上殿。他立在那里,老神在在的,一幅信心滿滿的樣,看樣,該做的功夫他都已做了,今日必定是要讓皇帝低頭的,不嚴懲那王坤,他這臉便沒地擱了。倘若內臣人人可像王坤這般攻擊外朝這朝廷臉面還要不要了,這士面又要不要了!

  官都知道今次殿議主題是什么,東林群情洶涌,非東林的也是同枝連氣,畢竟都是外臣,不管是否一黨,這對付內臣卻都是一條線上的,便不做先鋒,在后面打打旗也是行的。勛貴外戚們名無實,無權無勢,已被官們欺負得很了,沒膽量和他們對著干,只能抱著事不關己的想法在那等著看熱鬧。有心的也不看別地,就盯著周延儒看,看他都和哪些人用目光交流,呆會就知道出陣的都是哪些人了。

  殿前還算平靜,都是身居高位之人,不會失禮,最后面的那些四五的官員們卻都在那低聲竊竊私語,有興奮的臉通紅的。都察院御史和六科的給事中們一個個也頗是精神,只等著皇帝來后好好表現一番。

  一殿之上,也只溫體仁臉色難看,站在那里有些不安,這不安一方面是因為即將到來的崇禎,另一方面卻是因為身后那個無輔之名卻有輔之權的周延儒。

殿上的情形早有內監報到了崇禎那,崇禎冷笑  聲后便決定上殿后先發制人,絕不能讓那幫家伙先開口,否則你一言我一語的,群情洶涌的,都要搶著說話,何時輪到他這皇帝,總不能剛一交鋒就龍顏上一通吧。

  官跪下行禮起身后,照理應是皇帝詢問有無事奏,結果崇禎待官行禮后,卻是立即開口說道:“卿等的奏疏朕閱過了,遣用內臣一事,眾卿都知道,朕一登基,魏閹未除,就將天啟年間所遣內臣盡行撤回。為何現在又要遣出?卿等奏疏上說是朕不信任武。朕何嘗不信任武,只是朕御以來敝壞不堪,朕是萬不得已,權宜用之。若武諸臣實心任事,撤亦不難。諸卿若是無別的事,就退朝吧。”

  皇帝搶先開口把話說死又要退朝,官不禁愕然,有些措手不及,但也只是愣了一下,旋即就見才上任沒幾天的吏部尚書閩洪出班奏道:“稟陛下,想我祖高皇帝開國創業時曾令五申,內臣不得干預外事,外廷各衙門不得與內臣有移往來。可惜隨后卻屢有內臣干預外事,但天啟七年八月陛下初登時,便下旨盡撤鎮守內臣,時天下翕然稱頌。然今日陛下卻又要內臣監軍預外事,臣以為陛下此舉,只會使自己耳目窮于無時,邊鎮督撫幾于失柄。故臣懇請陛下收回成命!”說完,閩洪便又跪了下去,一幅忠心諫言的模樣。

  最先出頭的竟然是自己才提拔的吏部尚書,崇禎就如吃了只蒼蠅般難受,喉嚨干咽兩下,冷冷說道:“祖明訓朕豈不知,但成祖以來歷代祖宗亦有間用的,皆出一時權宜。內臣本就是供朕驅使的,朕遣內臣,自有裁處,斷不致再出劉瑾、魏忠賢,眾卿不必過為疑揣。”

  話音剛落,就見工部侍郎劉宗周站了出來,他朗聲說道:“陛下,自古未有宦官典兵不誤國者,這些工就無一人足當信任嗎?倘有危急存亡之日,舍天下士這些宦官是不可與共安危的。”

  高抬自己了,聽了劉宗周這番言辭,崇禎氣不打一處來,就是殿上那些小監也都聽得一肚火,王德化更是微哼一聲,暗罵了幾句。劉宗周這話可是把內廷所有人都一棍打死,他們能不恨嗎?

  “內臣不可與共安危,外臣就可以了?哼,部邊諸臣每滋欺玩,科道卻不能循職糾劾,至國計邊防欺瞞日甚!這就是與朕共安危嗎?諸臣若實心任事,朕又何需此輩!”崇禎越說越氣,他是看出來了,若是稍有退讓,今日殿上不定鬧出什么事來。要想把事情解決好,不僅得先發制人,更得拿出皇帝的樣來,否則,是震攝不了他們的。

  果然,見天口氣嚴厲,劉宗周也不敢硬頂,只得說道:“臣等才力不及,不能仰副陛下任使,然此心不敢不從國家起見。”

  “說的好聽!工實心濟事者能有幾人?即如馬政一事,屢有旨嚴飭,如何解馬到京便說不堪用,然后盡行變賣?既如此,又何必解來?又有多少勾當在里頭?朕能想得出,但無從知曉內情,誰又與朕說過?誰又從國家起見了?讓朕如何信得!”崇禎是越說越氣,想到這幾年馬政的事一直被外朝蒙弊,他真有殺人的心思。這馬政可是關系官軍力量的,事涉社稷安危,那幫蛀蟲卻將馬政禍害得一無是處,真是該殺。你們不是要逼朕取消內臣監軍嗎?那好,朕就先治你們。

  殿下群臣知馬政一事,聽崇禎說,這才了解,此事不在計劃之內,倒不好應對,一時間倒沒人跳出來,都在那觀望風色。能當官的都是人堆里沖殺出來的,哪里會真把官位丟在一邊和皇帝硬頂,今日聲勢之仗的還不是人多勢眾,但真要有丟官殺頭的危險,那卻是去之不恭了。人人都有一桿稱,何況還是馬政的事,這混水就莫要淌了。

  風向不對,見士氣消了幾分,吳宗達和何如寵有些著急,他們看了眼周延儒后,吳宗達朝跪在那的劉宗周撇了撇嘴,劉宗周忙硬著頭皮駁道:“陛下說得對,確有臣道日壞者,不過...”他不敢硬頂,但又不甘心就這么被天把風向變了,更要在官面前留個好印象,因此便在那說道:“但臣道日壞應從整治吏治處著手,此事朝廷自有處置,陛下不必擔憂。可內臣本供內廷灑掃之使,朝廷重臣向內臣行屬臣之禮,這實在是傷陛下之尊,也有辱士面。”“噢?是么?”崇禎嘴角微翹,“如今軍興餉急,朕讓內臣去戶、工二部,是去稽核糧餉收支的,如果你們個個清廉,朕又何必如此?如今臣,是維國體,還是怕稽核到自己頭上,端出事來,嗯?”說完,崇禎右手重重拍了下御座。

  “這....”

  劉宗周不知道說什么好,見劉宗周吱唔卻說不出個什么來,何如寵急了,決定親自上陣了,他出班搶道:“稽核自有戶、工、監察。軍興餉急,可那稽核內臣卻扣下邊鎮軍械不發,稽滯軍事,御史孫肇興上疏劾其誤國,陛下卻將孫肇興罷斥,臣以為于理不公。”

  吳宗達緊隨其后也出班這么說,戶部尚書畢自嚴可是事情的當事人,這事是稽核在他頭上,自然也當仁不讓出班附和。兩個一個戶部尚書出頭,其余的人就好像蒼蠅聞到臭味一樣,全部來了精神,一個個全跳了為孫肇興鳴冤,這端的是圍魏救趙,借著一件事否定所有的事,最終逼迫皇帝低頭。

六部官員,科道言官,高的低的跳出  十人出來,你一語我一語,一炮連一炮,終于轟得崇禎炸了肺了,再也忍受不住,使出殺手锏,怒喝了聲:“李守锜,你出來!”

  崇禎這一聲怒喝,嚇得出班的人都是一凜,殿上的沒有傻,都知道皇帝這是要拿李守锜開刀了。

  襄城伯李守锜站出來時,已是渾身篩糠,這可真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了。

  崇禎手指李守锜,對群臣怒道:“你們看看這位身為京營總督的襄城伯,朕今日才知道,京營的花名冊全是一片虛假!掛名領一份厚餉,甲鬻于乙,乙鬻于丙,輾轉倒賣名額,那名單里的人名竟都是萬歷甚至隆慶年間的差!”再轉向李守锜,狠狠問道:“你說,你貪了多少?!”

  崇禎說的都是實情,李守锜哪敢辯駁?別看這殿上群臣今日都是要來向皇上質問的,可卻沒人會幫他一把,誰讓他是勛貴而不是黨人呢,那幫人巴不得看他的笑話。

  “還不只如此,京營當差都是京城勢家悍仆惡奴,全是市井無賴,也是你招來的吧?你不但不加約束,反而縱容肆掠,致使白晝為盜之事屢屢發生,這還是京師嗎!來人啊!”崇禎著實是惱了,聲音越說越br/

  殿外立時有監領著四個軍入了殿。

  “昨天巡捕營抓的二十余個京營官軍全部處死!李守锜革職聽勘,拿下!”

  看著錦衣衛將李守锜帶出,崇禎喘了口氣,轉臉掃視眾臣,“內臣無用?遣內臣傷你們的體面?哼,李守锜的事就是管事監唐征監京營揭出的!你們誰來告訴朕了?不派內臣,朕如何知道這些底里!你們一意反對朕派遣內臣,若不是心中有鬼,何如此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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