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圣明燭照一下子就洞悉微臣的心思,微臣搞這個毛線實在是為大明邊疆安靖盤算,賺錢不過順便的事情。”老朱一腦袋農民式思維和強盜邏輯,估計其中的門道看得不是很明白。
“別拍馬屁,朕聽說你除了搞毛線,還在讓人研究用羊毛織布的機器,不找妥懽帖木兒這個老師傅卻找他的弟子,朕就知道其中有貓膩。”老朱接過馬大腳遞過來的茶碗,喝了一口道:“說說吧,到底安的什么鬼心思。”
馬度拿過一個毛線團抽出線頭對老朱道:“皇上,這毛線雖然不起眼卻抵得上百萬雄師,擋得住蒙古人的洶洶鐵騎。”
老朱哈哈笑道:“北邊雄關漫道長城萬里都擋不住蒙古人的鐵蹄,這細細的毛線就能擋得住?”他說著把毛線搶過來,啪的一聲拽成兩段。
“這毛線可比長城好用多了,和林一戰蒙元皇帝僅以身逃,退居捕魚兒海,但是皇上知道仍舊有無數的牧民在草原上跨馬牧羊,這些人殺不了管不住,只消有一個強力的人物就把他們聚集在一起,又是我大明心腹之患。”
老朱捋著胡須點點頭,“嗯,朕自然是省得的,草原之事當以十數年之功傾國之力不斷征伐方能打出百十年的太平。”見馬度一臉不以為然,便道:“怎么你覺得不行嗎?”
洪武、永樂兩朝確實都在不停的征伐草原,朱棣更是死在北征的路上,付出不可謂不大,蒙古人雖然被攆得到處亂跑,然而并沒有什么卵用,一場土木堡之變就被打回原形,雙方攻守易位,蒙古騎兵更是時常侵襲邊境掠奪人口,一度兵圍京師。
“微臣覺得,皇上除了要施雷霆手段,也要布雨落恩澤,不光能少死人還能掙銀子。”
老朱也不惱,“那你就別藏著掖著了,趕緊的說說吧。”
“微臣請皇上與草原互市,讓中原的商人以生活物資,交換他們的牛羊馬匹和羊毛。”
老朱斜眼看馬度,“你果真是宋人教大,是要朕學宋遼的檀淵之盟嗎?朕的大明可不是孱弱的趙宋,眼下蒙元已經行將就木,黃土都埋到腦門了,朕會向蒙古人低頭?!”
大明自然不會低頭,不割地、不稱臣,不納貢,不和親,歷代王朝就數大明最有骨氣了,老朱家的子孫也有骨氣。李自成兵臨城下只想要做個朝廷承認西北王,還答應幫著給崇禎當打手,崇禎都梗著脖子不答應,這才給了滿清可趁之機。
“皇上誤會了,蒙元哪有和皇上談判的資格,微臣是想皇上以互市商貿收攏草原牧民。說到底天底下的人都差不多,但凡有口吃的,沒幾個愿意提刀做殺頭的買賣。
我那個草原上的小舅子,去年走的時候帶了好多東西,沒有一件金銀玉石,帶的只有布匹、棉花、茶葉、食鹽、糧食甚至是鐵鍋。
牧民雖然會騎馬射箭看似比農民強大,可在生活和老天爺面前都是差不多,一場白災就能奪去他們的所有。與其讓別人把他們集結起來到大明劫掠與天軍對抗,不如皇上來做這個人使蒙人歸化。”
老朱靠在椅背上斜望著高大的殿頂,“然后讓他們放羊剪羊毛賣給你做毛線發財,你再把糧食、布匹、鐵鍋賣給他們,你真是打好盤算。”
“微臣絕非徇私發財,實在是一片公心。此計若成既能成可分化蒙古,又能在北方多一道屏障,而且還能…”
“而且還能賺銀子是也不是,哼!你說的倒是挺輕巧,做起來怕是不容易,你心中可有方略。”
“自然是有的,蒙古人質樸卻又狡猾,想讓他們乖乖剪羊毛并不容易,微臣以為當如徙木立信做一個榜樣方好。”
老朱笑道:“就比如你那個蒙古小妾的部落?”
馬度訕訕的笑道:“皇上圣明。”
“那你也先給朕立個榜樣,若是成了再說開市的事情,總結出經驗,再給朕遞個章程上來。且說到這里吧。”老朱似乎想起來什么,“對了,我聽保兒說給他出餿主意,把九江弄到盱眙老家了?”九江不是地名,是李景隆的小字。
“是微臣出的主意,至于是不是餿主意眼下還不好說。”
馬大腳放下毛衣抬頭道,“聽說那孩子這兩年確實胡鬧了些,玄重的意思是想他吃點苦頭,有道是未曾清貧難成人不經打擊老天真,也許這對他是好事。”
“哈哈…朕也這么覺得,那娃兒沒經過苦日子,不知道啃起麩面窩頭來臉得抽成什么樣。”老朱突然長嘆一口氣,“自從阿姐沒了,朕就沒去過盱眙,祖父的墳頭也在那邊,從北平運來的建材還剩下不少,朕琢磨以后在盱眙再建一處祖陵。”
蒙元的皇宮被扒了,得了很多的磚瓦石料,可老朱卻沒有拿來建新宮殿,而是運到鳳陽建了祖陵,大明殿成了“大冥殿”,薄啟聽說這個消息血糖可是高了不少。
李景隆現在連窩頭都沒得吃,三天才拉出一點屎來,拿草葉子擦了屁股就提了褲子出了茅房。小栓見李景隆出了茅房,就拍拍腳下的小黃狗,“小黃快去,正熱乎著呢!”小黃狗一溜煙從李景隆胯下鉆進茅房里面,聽著茅房里面傳來吧唧吧唧的聲音,李景隆喉間一陣干嘔。
普通農家自己還吃不上飯呢,當然不會喂狗糧食,相反一旦遇上災荒狗反而是人的口糧,可能救一家人的命。
“真惡心!”李景隆舀起一瓢涼水,往嘴里灌了兩口,使勁的漱了漱口,仿佛嘴里有什么似得。
“小哥兒你不舒服了嗎?”趙老太太從屋里出來,一臉關切的問瘋狂漱口的李景隆。
“沒事,我就是早上起來漱漱口,今天早上咱們吃什么?”這才是李景隆最關心的,除了前些時候結榆錢兒的時候吃了一頓飽飯,他已經好久都沒有吃飽了,原本微胖的俊臉清減了不少。
“哎…讓你在咱家吃苦了,今天就讓你們吃點好的。”趙老太太從懷里取出一個布包兒,打開一看是一副黃澄澄的銅鐲子,看樣子挺沉有些年頭了,“拿到城里當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剩下的再買些黑面回來。”
李景隆一喜正要去接,可是手剛剛碰到那銅鐲子又縮了回來,他似乎意識到這是趙老太太最后的私房,連連擺手道:“這可使不得,我要是把這鐲子拿去當了,以后就不用做人了。”
老太太卻搖頭道:“那也得有以后再說,家里已經沒有吃的了,去把這鐲子當了換些糧食,才能熬到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