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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五章 改變,從教育開始

  朱元章講的種田,可不是拿著鋤頭,到農田上意思一下就完了。畢竟和后代帝王比起來,朱元章是真的會耕田。

  整地,堆肥,翻地,播種,除草,收獲…老朱全都門清。

  不同于后世那種,把種子撒下去,上了化肥,噴了農藥,就可以坐等豐收的情況,眼下的耕田要復雜得多,必須定期除蟲除草,時刻關注苗情,缺水了還要灌既。

  而且除草什么的,必須頂著日頭出去干活…因為自有中午的暴曬,才能迅速殺死雜草,不然頑強的野草,只要還有一口氣,就會重新扎根,再度復活,除了個寂寞。

  假如除草的時候,遇上了陰雨,多半是不行的。

  再有除了糧食之外,還要種植蔬菜和雜糧…這一塊就更麻煩了,別的就不說了,光是各種豆子,紅豆、綠豆、黃豆、蕓豆、蠶豆。早熟的,晚熟的。各種不同品種,差不多有幾十樣。

  為了能豐富餐桌,讓家里的孩子多吃一口,在耕田之余,必須按照時令,把一樣一樣的種子種下去。

  清明種什么,谷雨種什么,全都一絲不亂,唯有如此,才能有所收獲。

  所以說在古代種田,也不是悶頭傻干就行的,必須熟悉時令,了解歷法,甚至懂得些天氣變化,唯有掌握這些小竅門,才能把莊稼種好。

  再有就是要老實肯干,不怕臟不怕累。

  沒有化肥,就要想辦法漚肥。

  糞便,爛樹葉,池塘的稀泥…把這些挖出來,堆在一起,經過發酵分解,變成可用的農家肥。

  很可憐的是,辛辛苦苦弄出來的農家肥,百十斤的一筐,背到了田里,累得彎了腰,所能提供的養分,還不如一小把化肥效果好。

  農民的艱辛,可想而知。

  其實真正了解這些時候,就會很自然而然明白,愛惜民力的原因…因為隨便征用百姓服役,打亂農時,輕則造成減產,重則絕收。

  失去收獲,往往就意味著人會餓死。

  所以,針對百姓,你可以激發他們的積極性,讓他們修水渠,挖壕溝,建水庫,這都沒問題,老百姓也愿意出力氣干活。

  但是做這些必須放在農閑的時候,或者讓百姓自己安排,在料理了自己農事之余,才好出工,不然的話,就會事與愿違。

  天可憐見,朱標小朋友才八歲,就被老朱提著,吭哧吭哧挖坑撒種子,耳邊還不斷響起老朱的叮嚀。

  一遍又一遍,不停詢問,記下沒有?

  朱標簡直要瘋了,我是你兒子,欺負孩童,沒有天理啊!

  小家伙只勉強種了兩壟地之后,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喘息,額頭上都是熱汗。

  朱元章看在眼里,也是心疼,但更多卻是遲疑…這孩子身體不行啊,咱小時候,還不到六歲,就跟著下地干活,一忙活兒就是一天,都不知道累。

  這小子才干這么點活兒,就叫苦連天。

  這可不行!

  “朱標,你是當大哥的,要給兄弟們做個表率,往后你有空就來這一片,學著種田。還有,讓你娘帶著你養蠶,采茶,紡紗織布,你什么都學點,沒有錯的。別覺得那是女孩子干的事情,張先生不還喜歡織毛衣嗎!咱們國庫財稅三成就靠著絲綢,茶葉,馬虎不得。”

  朱標真的哭了,我想換個爹,在線等,十萬火急。

  金陵這邊,朱元章拿張希孟的這套主張,教導兒子,在山東,卻是要用這一套主張,來培養人才。

  “張相,我記得在幾年前,你就講過,以民本立學,講的是衣食為本,日用為道…現在想來,差不多到了落實的時候了吧?”

  劉伯溫笑呵呵道。

  一項主張,從提出到實踐,從書本變為現實,從來不是容易的事情。

  你有什么主張,必須有什么配套的措施落實下去,不然就是空談。

  拿儒家來說,人家自詡士大夫,認為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認為功名只在書中求,然后人家就鼓搗出了一整套的科舉學堂體系,從官學到書院,一應齊備。

  考取了相應的功名,就能獲得相當的待遇,真正實現了顏如玉,黃金屋,一站式購齊。

  哪怕你七老八十,又老又丑,腎虛腰疼,半夜盜汗,窮困潦倒…只要能考上功名,立刻就成了十里八鄉的一枝花,無數人爭搶著攀附。

  這倒不是說是對的,問題是人家從主張到實踐,邏輯閉環了。

  當初張希孟總結出衣食為本,日用為道。主張親民愛民的民本主張…但是要怎么落實,還缺了關鍵一步。

  所以說想要取代儒家,真不是一句話兩句話的事情。

  眼下的復旦學堂,就是關鍵的一步。

  “伯溫先生,確實是到了這時候,只是要怎么設置,還需要推敲一二,總之,不能跟國子監一般。”

  劉伯溫當然表示贊同,國子監說到底還只是培養官吏為主,各地精通文義的青年才俊,經過推薦,進入國子監。

  而在國子監之中,設立率性、修道、誠心、正義、崇志、廣業六堂,光是聽名字,就差不多知道是干什么的。

  課程也主要是,四書五經,以及律令、書、數、《御制大誥》等等。

  考核方式則是每月試經、書義各一道,詔、誥、表、策論、判、內科二道。

  每日習書二百余字,以二王、智永、歐、虞、顏、柳諸帖為法。為的是能寫出漂亮的館閣體,滿足官場公文需要。

  雖然這些年也把張希孟講的東西,引入課堂,但也僅限于張相又說什么了,大家伙了解一下,考試的時候可能用得到…僅此而已。

  “復旦學堂,不是以培養官吏為目的,而是以培養百工百業人才為先。因此經義文章的課程,必須削減壓縮。設立農科、工科、醫科、商科、天文、算術六科,學制暫定八年,前三年為基礎課程,后五年為專業課程,學生可依據興趣和考試成績,升入不同學院,進行學習,待到學業完成,可以憑借畢業證書,進入各行各業,為國效力。”

  張希孟說得很粗略,其實他也沒法仔細講…因為張希孟真正想弄的數理化,暫時連學科體系都沒有建立起來。

  他只能借著工科的名義,弄一些試驗,講一些原理,然后再把理論提煉出來,籌組新的物理學院,化學院。另外農科也是個籠統的分類,像什么肥料啊,良種啊,土壤改良,鹽堿化治理,都能歸結其中,如果拆開了,又會涉及到水利,工程的內容。

  最有趣的就是商科,這也是個筐,里面甚至包含了外語課程,你敢信?

  盡管市舶司早就設立了,和海外通商也在做,但是要想成立航海專科,介紹海外蠻夷情況,鼓勵航海開拓,還是做不得的。

  這倒不是阻力的問題,實在是想成立學堂,建立學科,連基本的教材都沒有,到底這個學科研究什么,方向是什么,方法是什么…全都是一片空白。

  張希孟只能先掛羊頭賣狗肉,借著辦學的機會,挑選合適的人才,完善相應學科,適當機會,組建新的學院。

  按照張希孟的目標,在十年之內,把復旦學堂弄成有至少二十個專業的綜合性學堂,規模龐大,生員要超過萬人。

  不只是大明,放眼整個世界,那也是首屈一指,無可比擬。

  即便是如此粗糙的框架,也足以讓人耳目一新。

  農學,醫學,工學,商業…這些小道堂而皇之登堂入室,并且赫然成為學堂主要內容。

  斯文掃地,讀書人還有什么尊嚴可言?

  讓我們來山東吃苦也就算了,又派了一堆武夫,騎在我們頭上。

  不嫌棄丟人,不要臉皮,我們忍了。

  可是到了今天,連課程設置也對我們如此不公。

  讀書人啊,你何時能站起來?

  經過千辛萬苦,趕到了山東的一眾文人,如喪考妣。

  經義呢?

  諸子百家呢?

  詩詞歌賦呢?

  我們只懂圣人的微言大義,讓我們教這些東西,真是難為我們了。

  不會就是不會啊!

  “廢物,全都是廢物!到了今天,還敢耍賴,當真該殺!”劉伯溫殺氣騰騰,他是真想動手了。

  只不過在一片喧囂之中,有人的見解讓人眼前一亮。

  不用說了,這就是錢用壬。

  他認為很多學科不是不存在,譬如商科,管子就有很多經營之道,呂氏春秋也有,孔子就講仁民愛物,老子也說不貴難得之貨。

  歷代設有常平倉,調劑糧價,宋代有買撲制度,為了方便征收商稅。還有市舶司,和海外打交道,這些內容早都有了,只是儒者視而不見,不愿意真正深入研究,總結出來罷了。

  所以說罪在我們讀書人,我們愧對先賢,愧對天下。

  我們應該贖罪啊!

  堡壘從來都是從內部被攻破的,出了錢用壬這個不要臉的叛徒,算是把這幫讀書人的臉皮給撕扯干凈了。

  這幫人再也沒有別的說辭,只能抓緊時間,翻閱典籍,尋找內容,總結成書,準備教導學生。

  由于提出了真知灼見,錢用壬不但獲得了孔府的一間房舍,用來辦公,還有一個人專門伺候他。

  這個人很能干,錢用壬需要的書籍,他很輕松就找到了。

  “不錯,回頭我給你升官…對了,還沒問你的全名,你是哪里人?”

  面對問題,此人沉默了片刻,低聲道:“小人就是這里人,叫孔希學!”

夢想島中文    大明第一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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