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忠和一眾羽林衛背上的披風隨著他們縱馬沖刺飄揚起來,戰馬飛馳,手中刀槍閃爍著寒光,面無表情,望著馬車的雙眼滿是凌厲的神色,端的是殺氣騰騰。
看起來約莫四十余歲的馬車車夫見前方一名將軍帶著數十名裝備精良的官軍殺氣騰騰的朝著他奔來,心中驚懼不已,急忙控制馬車降速。
“來者何人?”
待得馬車徹底停下之后,樊忠才帶著一眾羽林衛將其團團包圍起來,沉聲喝問。
“這位軍爺,馬車里面坐著的是我家小姐,本想入京上告揚州知府周杰伙同揚州鹽商冤枉我家老爺,請京中的大老爺們為我們做主。卻不想被揚州的鹽商們提前得知,派人早早到京城等候,我們一入城門就被他們發現,一直追殺到這里。”
說到這里,車夫已經是泣不成聲,只聽他對樊忠拱手哽咽道:“還請這位將軍放我們過去逃命吧!”
樊忠聽得眉頭直皺,而就在這時,馬車后方馬蹄聲傳來,追兵轉瞬即至,已容不得樊忠過多思慮。
“來人,戒備!”
樊忠大手一揮,對麾下羽林衛士卒命令道。
得到樊忠命令的一眾羽林衛紛紛調轉馬頭,全神貫注的注視著馬蹄聲傳來的方向。
足足二十余名身穿布衣,手持刀劍的江湖中人騎馬飛奔而來。
雖然他們是沒有任何隊形,但是對于普通人而言,就他們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勢就足以震懾他人了。
不過,遇到樊忠和他麾下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羽林衛,那自然是不夠看的。
“來人止步,否則格殺勿論!”
待得雙方相距二十米的時候,樊忠滿含殺氣的高聲喝道。
“吁~”
“吁~”
“吁~”
“吁~”
隨著樊忠的聲音,對方似乎也發現了樊忠他們官軍的身份,不由得紛紛出聲降低馬速,直到距離樊忠他們五米的距離才徹底停下。
“草民見過將軍。”
為首的是一名中年男子,只見他很是恭敬的向樊忠拱手行禮,隨后問道:“敢問將軍,為何攔住草民們的去路?”
“你們是什么人?”
樊忠看著對方,指著馬車蹙眉問道:“為何追殺他們?”
“額…”
那名領隊模樣的中年男子微微一沉吟,眼珠子一轉,朝樊忠訕笑道:“回將軍的話,這都是誤會,誤會!”
說著,急忙朝手下使著眼色,讓他們收起手中的刀劍,免得惹惱了面前這位明顯地位不低的將軍。
其實,他的手下們早在看到樊忠和羽林衛之后心中便已經打起了退堂鼓。
正所謂民不與官斗,更何況他們面對的還是一名帶有護衛的將軍,那就更不能招惹了,否則他們人頭落地都不知道為什么。
“誤會?”
就算身為武將的樊忠再怎么大條,也不能認為這僅僅是一個誤會,看著對方輕蔑的笑了笑。
“將軍,那草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回去?”
樊忠沒好氣的瞪了向那人:“你想回哪兒去?”
說著,樊忠轉身向后方招了招手,示意朱祁鎮他們可以過來了。
“額…”
中年男子一陣無語,但樊忠和羽林衛在旁虎視眈眈,讓他不敢有絲毫妄動,只得帶著手下端坐馬上,滿心忐忑的在原地等待著。
另一邊,徐恭看到樊忠的信號之后,便向朱祁鎮稟報:“陛下,我們可以過去了。”
“恩。”
隨即,朱祁鎮便在徐恭和五十余位身著飛魚服的錦衣衛高層的護衛下緩緩前行。
待得朱祁鎮一行到了之后,不論是駕車的車夫還是追來的江湖中人,在看到一圈身著飛魚服的錦衣衛高層之后紛紛面色微變,可見錦衣衛對他們有多大的震懾。
當然,更多的是飛魚服帶給他們的震撼,畢竟,錦衣衛之中不是誰都可以穿著飛魚服的,能穿飛魚服的都是錦衣衛高層,如此之多的錦衣衛高層出現,他們甚至懷疑錦衣衛是不是有什么大動作,全部出動了。
“怎么回事?”
朱祁鎮駕馬自錦衣衛的護衛之中出來,徑直對樊忠開口問道。
至于那名車夫和那些身著布衣的騎士,朱祁鎮毫不留情的將他們無視了。
而當看到他那張稚嫩的面孔時,在場的車夫和那些騎士們紛紛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什么樣的身份才能夠讓錦衣衛如此陣容護衛?
但是,不管朱祁鎮的真實身份是什么,僅僅身邊的護衛就不是他們雙方能夠招惹的。
至于錦衣衛們,根本不需要徐恭的吩咐,駕馬迎面向那些殺手走去,手中握著閃爍著寒光的繡春刀,將那些殺手的武器全部收繳了起來。
任那些殺手心中萬分不甘,但在錦衣衛的威勢壓迫下也不得不任其宰割。
“回陛…少爺。”
樊忠一禿嚕嘴差點說漏,幸好及時反應過來改了稱呼,略微有些尷尬的看了朱祁鎮一眼,見朱祁鎮面色如常之后才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氣。
至于其他人,他們關注的是朱祁鎮,注意力根本就不在樊忠的身上,自然也沒發現樊忠略微有些異常的神情。
緊接著,樊忠便指著馬夫向朱祁鎮開口道:“這位車夫說是帶他家小姐來京城告狀的。”
“告狀?”
朱祁鎮頓時來了興趣,而后又看向騎在馬背上的江湖殺手:“他們呢?”
“按照這位老漢的說法,這些人是來追殺他和他家小姐的,”
樊忠望向馬車車夫,向朱祁鎮恭聲解釋道:“為的,就是不讓他們在京城告狀。”
“老丈,你們有什么冤屈可以向本少爺說說!”
朱祁鎮露出一個自認為和善的笑容,對馬車車夫道。
“額…”
馬車車夫一怔,雖然沒有說話,但他看向朱祁鎮的目光中卻充滿了懷疑,分明是對朱祁鎮的不信任。
朱祁鎮可不是如同表面上那般只有九歲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兒,而是有著來自二十一世紀的成熟意識。
前世的社會經驗雖然不算豐富,但還是能夠讓他發現車夫看向他的目光中的懷疑和不信任,這讓朱祁鎮心中很受傷,決定使出殺手锏。
只見朱祁鎮昂著小腦袋,神情傲嬌的開口道:“你別看本少爺年齡小,但是我和當今皇帝的關系可好了,你若是不相信我,難道還不相信皇帝?”
車夫驚疑不定的看著朱祁鎮:“貴人真的認識皇上?”
盡管車夫對朱祁鎮的話有些懷疑,但神色間依然流露出幾分欣喜。
至于那些殺手,在聽到朱祁鎮的話之后心中便是一緊,但一想到自己背后的靠山,也就不再怎么擔心了。
“你們怎么說?”
了解了詳情之后,朱祁鎮興致高昂的斜著小腦袋,雙眼瞥向那名殺手首領。
“額…”
殺手首領被朱祁鎮輕挑的動作噎得一陣無語,但他還是知道,面對朱祁鎮身邊護衛的錦衣衛和裝備精良的士兵沒有絲毫取勝的把握。
況且他也不敢得罪錦衣衛,因此,理智占據了上風的他只得訕笑道:“這都是誤會,草民這就帶著兄弟們離開!”
“怎么,想走?”
不等朱祁鎮開口出聲,一旁的徐恭便面色不善的開口出聲道。
“不知大人想如何處置草民等?”
那殺手首領臉色陰沉的向徐恭拱手反問道。
“不想怎樣,只是錦衣衛想請你們去喝喝茶,不知閣下是否賞光?”
徐恭陰陽怪氣的看著殺手首領。
“額…既然錦衣衛的大人相請,草民敢不領命!”
殺手首領強顏歡笑的對徐恭拱了拱手。
別說他,就算是他背后的主子,看到錦衣衛也得心頭發顫,因此,他根本不敢當著錦衣衛的面將他的主子說出來。
“好了,我們走吧。”
朱祁鎮拍拍手,至于那位從頭至尾都沒有露面的小姐,朱祁鎮也不在乎。
他插手這事兒完全就是撞見了順手而為,他心里很清楚,這樣的事情在大明廣袤的國土上多不勝數,也就是現在有著三楊主持朝政,再加上宣德年間蹇義的為吏部尚書,吏治還算是清明。
但是,隨著接任蹇義吏部尚書一職的郭璡的瞻前顧后和不作為,再加上如今朱祁鎮又年幼,朝廷需要三楊坐鎮,他們無暇分身。
因此,很多地方都發生了類似當地官府主官和當地士紳結合欺壓良善的惡劣事件。
但是,事實上這樣的事情都是發生商業繁榮、鹽商漕幫和江湖綠林聚集的江南地區。
北直隸則是因為有殘元的壓力,再加上京都在這兒,匯聚了許多的勛貴和朝中大員,地方官們也不敢太過放肆,頂多就是貪污受賄,不敢像江南的鹽商那般肆無忌憚將事情鬧大。
隨著朱祁鎮的一聲令下,隨駕的羽林衛和錦衣衛將那些殺手全部趕下馬,然后帶著二十余匹良馬和二十余位身著布衣的殺手,近百人連帶著一輛馬車浩浩蕩蕩的朝北京城而去。
因為有那些殺手俘虜的原因,所以,朱祁鎮一行的行進速度并不快。
速度慢了,朱祁鎮卻越來越難受,主要是兩個大腿內側被馬鞍擦傷的地方火辣辣的痛,之前還能忍著,但現在是著實忍不住了啊。
因此,朱祁鎮只得舔著臉拍馬來到馬車邊,對車內開口道:“敢問車內姑娘是否能讓在下入內坐坐,這是我第一次騎馬,所以想請姑娘…”
后面的話朱祁鎮自己都不好意思說出來了,在這個女子講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視貞潔如命的年代,朱祁鎮的要求確實是有些過分。
不過,好在他還是一個男孩兒,不算是正經的男人。
而駕著馬車的車夫對此卻不好開口,首先是朱祁鎮神秘而又強大的身份背景,其次就是朱祁鎮對他們的救命之恩。
當然,最重要的則是周圍環伺在側的錦衣衛和那些裝備精良的護衛。
“林伯,就請這位少爺入內歇息吧。”
朱祁鎮的聲音落下半晌,馬車來才傳來一道糯糯的聲音。
車夫將馬車停下,朱祁鎮也被樊忠和徐恭的攙扶下了馬,然后又被扶上了馬車,駕車的車夫林伯為朱祁鎮掀開車簾,一道粉紅的嬌小身影便映入朱祁鎮的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