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店中雜役雙手中提著一包包裝好的胭脂水粉來到店鋪掌柜的身邊,道:“掌柜的,已經準備好了。”
“小少爺,已經準備好了。”
店鋪掌柜從雜役手中接過胭脂水粉,遞給朱祁鎮,道:“總共是十兩一錢二分銀,算您十兩整好了。”
“恩。”
朱祁鎮并沒有從掌柜手中接過胭脂水粉,而是一言不發的點了點頭。
因為朱祁鎮突然想到,他出宮根本就沒有帶銀子,王振肯定是帶著的,但他此時陪著李洵去抓岑琦去了,沒在。
紫芙身上肯定也沒有這么多,還不如不考慮呢,不過,雖然紫芙沒有,但是,跟著他從京城出來的這些錦衣衛身上肯定是不差的。
無奈之下,朱祁鎮只得對門口處的護衛招手道:“把銀子付了,回頭自己去報銷。”
對護衛吩咐完,朱祁鎮便又對店鋪掌柜的道:“你用紙給他寫一張明細,蓋上你店鋪的印章,也好讓他回去報賬,免得他吃虧!”
“是,是,在下這就去。”
說著,掌柜的便對朱祁鎮拱手行了一禮,回到柜臺上去寫朱祁鎮吩咐的明細去了。
在今天之前,掌柜從未遇到這樣的情況,因為現在大明還有著奴籍,一般大戶人家的下人都是簽了賣身契的奴仆,生死都由著主家,根本就不存在欺瞞的事情發生,因為一旦被主家知道了,輕則斷手斷腳、送官法辦,重則打死了隨便找個地方挖個坑埋了就是了,反正是民不舉官不究。
朱祁鎮等了沒一會兒,掌柜的便將寫好的單據交給了護衛,而護衛也將十兩銀子遞給了掌柜。
從掌柜手中接過單據和胭脂水粉,護衛心中不由長長松了口氣。
“掌柜的,你這十兩銀子上多少稅啊?”
就在店鋪掌柜準備恭送朱祁鎮時,朱祁鎮那代表著他年齡的稚嫩聲音便再次響了起來:“如果不方便說的話,不說也沒關系。”
“沒什么不能說的。回小少爺的話,太祖皇帝降恩,托歷代皇帝洪福,我們商人的稅收都是三十稅一。”
掌柜先是一臉誠懇的感謝了太祖朱元璋和歷代皇帝,然后才向朱祁鎮道:“這十兩銀子也就三錢三分的稅。”
“是挺低的。”
朱祁鎮一聽,頓時皮笑肉不笑的看著店鋪掌柜:“這十兩銀子除干打盡,掌柜怎么的也得賺上八兩吧。”
“小少爺這是說的哪里話?”
掌柜的聞言,頓時一驚,急忙道:“除了本錢,也就能賺個五錢到一兩罷了,堪堪能夠養家糊口。”
“呵呵。”
朱祁鎮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點點頭:“罷了,本公子就不打擾了。”
“恭送公子。”
額頭冒著虛汗的掌柜急忙跟在朱祁鎮的身后,看著朱祁鎮一行的身影消失之后,這才驚魂未定的伸手擦拭著額頭上的虛汗。
朱祁鎮雖然是瞎猜的,但猜得也挺準的。
將所有的開銷除盡,他這一單,足足賺了有七兩多,可謂暴利,但這種事卻只能自己知道,決不能與外人道。
另一邊,朱祁鎮一行離開胭脂鋪之后,朱祁鎮便對之前付錢的那名錦衣衛道:“你把剛剛胭脂鋪那老板給你開的單據交給紫芙,算是罰款!”
“這…”
聽到朱祁鎮的話,在場所有人都不由一愣。
那護衛更是委屈的想著,難道幫著皇帝付款還有錯了?
見此,朱祁鎮也不在意,看著那名面帶委屈不解的護衛道:“這些銀子怎么來的你自己心里清楚,以后錦衣衛整頓的時候,你就給負責的人說,朕已經罰過你的款了,若是到時候他們不相信,可以請紫芙去為你作證,誰讓是她拿的你的錢呢!”
說完,朱祁鎮便毫不在意在場眾人異樣的目光,一臉笑意的當先朝通州城錦衣衛百戶所駐地走去。
從護衛手中接過單據的紫芙急忙朝著朱祁鎮追了上去,跟上朱祁鎮的步伐,留下一干目瞪口呆的錦衣衛滿臉艷羨的看著那名被罰款的錦衣衛。
那名錦衣衛在一干同僚艷羨的目光注視下,手按刀柄、一身輕松的朝朱祁鎮離開的方向追去。
半個時辰后,朱祁鎮才帶著紫芙晃晃悠悠的在一干便衣錦衣衛的護衛下回到通州錦衣衛百戶所駐地。
朱祁鎮一出現在街道,一直等待在大門口的王振、李洵和徐恭帶著一干錦衣衛齊齊迎上前來,躬身拱手行禮道:“恭迎陛下!”
“行了,事情都辦妥了嗎?”
朱祁鎮對眾人擺了擺手,一邊向百戶所里面走,一邊頭也不回的對著跟在身后的眾人淡淡的問道:“人抓回來了沒啊?”
“回稟陛下。”
跟在身后的王振聞言,頓時恭聲道:“岑琦和洪旭都順利的帶回來了,現在關押在百戶所里面呢。”
“恩,抓回來就好。”
朱祁鎮滿意的點了點頭。
“陛下,不知何時開審?”
這時,跟在朱祁鎮身后的徐恭恭聲請示道。
“明天吧。”
朱祁鎮抻了抻腰,看了看已經見黑的天色,道:“今天累了,先晾他們一晚。”
“是!”
眾人躬身領命。
是夜,朱祁鎮吃飽喝足之后,在紫芙的服侍之下舒舒服服的洗了個略顯曖昧的熱水澡,將紫芙弄了個大紅臉之后,才心滿意足的回到房間。
雖然白天他乘坐的馬車還算得上舒適,但根本就無法和后世相比,更何況,這個時代的官道雖然還算平整,但也僅僅就是平整罷了,根本就不能和后世的水泥路、瀝青路相提并論。
因此,白天坐馬車朱祁鎮被顛得渾身酸痛,一躺上床,朱祁鎮便沉沉睡了過去。
清晨,朱祁鎮舒舒服服的從床上爬了起來,在滿是雪花覆蓋的院子里跑著步,沒一會兒,朱祁鎮便滿頭大汗、氣喘如牛起來。
“陛下,陛下。”
紫芙站在一旁帶著滿臉的笑容、柔和的目光,看著在場中跑得滿頭大汗的朱祁鎮,略顯心疼的道:“陛下,您也休息休息。”
朱祁鎮聞言,不由在心中暗自給了紫芙一個大大的白眼。
其實朱祁鎮也不想跑,但為了自己未來的壽命著想,必須得好好的運動運動。
有明一代,十四位皇帝,除了不知所蹤的建文帝之外,開國的太祖朱元璋和靖難的太宗朱棣以及信道入魔的禍害嘉靖帝之外,鮮有活過四十歲的,都是年紀輕輕三十多就去找朱元璋報到去了。
面對這樣的情況,朱祁鎮能不在意嗎,他還想多活幾年,多享幾年的福呢。
朱祁鎮跑到紫芙身邊停了下來,喘了幾口氣,才對紫芙笑道:“鍛煉身體從小就要開始,朕還想以后和父皇一樣,帶著大軍出征塞外呢!”
“陛下要親征!?”
紫芙聞言大驚,卻也沒有多說什么,畢竟,現在‘土木堡之變’這個英宗生平影響大明百余年的最大恥辱還沒發生呢,更何況,現在大明可謂是兵強馬壯,朝中的將領大部分都是經歷過靖難、太宗五次北征、宣德北征的老將。
所以,對于皇帝親征,朝野上下并不怎么擔心。
不過,現在朱祁鎮的年齡還小,這事兒現在還太早了,因此,紫芙也沒有往心里去。
“陛下,熱水和早膳都準備好了。”
紫芙向朱祁鎮開口稟道:“剛剛王公公來請示,什么時候開審岑琦和洪旭?”
“恩。”
朱祁鎮聽到紫芙的話,點了點頭:“讓他們先候著吧,等朕吃完飯就去。”
說著,朱祁鎮便朝屋內走去。
吃了早飯,朱祁鎮便帶著紫芙來到前衙,開始準備審訊事宜。
然而,朱祁鎮和在場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就在這時,進出人流匯聚的通州城東城門卻沸騰了起來。
‘噠噠噠噠~’
如雷般震徹天地的馬蹄聲在官道上響起,引起了東城門內外進出的百姓和城衛的注意,一干城衛更是全神貫注起來。
隨著馬蹄聲越來越大,來人也漸行漸近。
遠遠的,一顆黑點由遠及近、由小變大的出現在眾人的視線范圍內,很快,他們眼中的黑點變成了一個個跨在馬背上、身著飛魚服、腰懸繡春刀的錦衣衛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向著東城門狂奔而來。
看見是錦衣衛之后,城門處的百姓和士卒紛紛在暗暗松了口氣,但緊接著,心中有忐忑起來,暗自猜測著這些氣勢洶洶的錦衣衛是因何而來。
“吁~”
當突然出現的這一群錦衣衛來到城門之下時,眾人才驚愕的發現,為首的竟然穿著一身大紅蟒袍,赫然是錦衣衛指揮使劉勉,而跟在他身后的錦衣衛足足有百余位,僅僅從氣勢上,就能看出這些錦衣衛無不是精銳中的精銳。
眾人心中不禁升起一絲疑慮,不知道錦衣衛為什么會如此鄭重其事,但這顯然不是他們能夠詢問的。
只見劉勉勒韁住馬,朝著城門校尉開口問道:“最近通州城內有出現什么異常的人嗎?”
“回稟大人。”
城門校尉恭敬的拱手道:“昨天城里來了數十位護衛,不知是否是大人要找的人?”
劉勉聞言,頓時和周圍的錦衣衛下屬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齊齊點了點頭,顯然,朱祁鎮一行就是在那里了。
得到朱祁鎮行蹤境況的劉勉不由心中一松,隨即才急忙向城門校尉開口問道:“他們現在何處?”
“回稟大人,他們應該在通州錦衣衛百戶所駐地。”
“我們走,立刻去通州百戶所駐地。”
只見劉勉一揮手,便帶著他身后的上百名錦衣衛浩浩蕩蕩的進入通州城。
通州錦衣衛百戶所駐地。
劉勉一行徑直來到百戶所,守在百戶所外的緹騎見此,急忙齊齊上前躬身行禮:“見過指揮室大人。”
“廢話別說了,皇上是不是在里面?”
劉勉順勢翻身下馬,不等緹騎多問,便揮了揮手,徑直問道。
“回指揮使的話,陛下正在里面,準備御審犯官通州知州岑琦和通州衛百戶洪旭貪贓枉法,索賄受賄事。”
“趕緊帶本指揮使進去覲見。”
劉勉聞言,心中不由一陣哭笑不得,急忙對回話的緹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