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八章 黑市?白市
黑市，不是一個固定的地方，而是一群人的代稱。
只要有利可圖，就會產生所謂的“黑市”。
原本金陵的黑市之中，幾乎能夠買到人想要買的所有東西，比如朝廷的禁藥芙蓉膏，甚至可以買到一副甲胃、一具強弩。
要知道這倆玩意兒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視為謀反的象征，民間只允許被擁有弓、箭、刀、楯、矛等自我防衛性質的武器，自古以來皆是如此。
而對于強弩、甲胃，民間則有一個順口熘，“一甲頂三弩，三甲進地府。”
就足以說明問題了。
但就是這樣的東西，在黑市里就會能買到。
因為朝廷禁止的東西，對于很多人來說，反而更加渴求。
這就會讓其大幅的溢價，而這種暴利足以讓很多人鋌而走險。
一方買到自己想要的違禁品，另一方賺到高額的暴利，這就是黑市存在的理由。
清水與糧食原本是最常見的東西沒有之一。
在金陵，清水隨手可得，而糧食，在一兩五錢銀子一石上下浮動。
這兩種東西原本的價值是沒有資格出現在黑市上的，但現在因為金陵的疫情，清水和糧食已經成了黑市之上最緊俏的商品。
雖然金陵官府會定額向金陵城中的百姓配發清水和糧食，但其僅僅保證眾人生存的限度。
在馬斯洛需求理論之中，生存需求僅僅是最基本的需求。
對于普通的底層百姓，可能沒有錢去黑市之中購買糧食和清水，但是對于家有積蓄的中小商人而言，卻需要更多的水和糧食來確保自己的生活質量和安全保障。
需要更多的清水來洗漱，需要肉食和蔬菜來改善伙食。
現在的黑市上，一桶清水需要一兩白銀，一腿豬肉需要白銀五十兩，若是羊肉一斤則需要白銀二十兩。
這種物價簡直離譜，但黑市之上賣得熱火朝天。
像清水，一般的豪紳大戶，望族世家倒是不缺，他們都是有自己的水井的，出于難度和效率的考量，血河宗的人也沒在他們的水中下毒。
但果蔬魚肉，這些大戶現在也是缺少。
金陵封城，除了朝廷的人，任何商隊都不能進出金陵，導致原本供應物資的人難以進入。
這些權貴豪商平日里山珍海味吃慣了，自然接受不了這清粥小菜的生活。
若是一個金陵府衙他們還敢抗議施壓，但現在金陵之中的主事之人是楊清源啊！
就這位楊侯的權勢，別說封了一個小小的故都金陵，就算是封了神都，以他手中的兵權，不是做不到！
所以，原本在金陵囂張跋扈的權貴豪商一個個都夾著尾巴做人。
想要吃果蔬魚肉，就只能從這黑市上買。
那么同樣的，血河宗的人想要吃飯喝水，最簡單的辦法也是從黑市上。
陳明、李宕都是地方上的捕快，有著不俗的偵緝經驗，而陳丹琳諸人都是六扇門總部的精英，都明白了楊清源的意思。
那個下毒之人之前一直是在黃葉島上研究毒種，那必然不會在金陵城常住，而他帶的人，估計大都也不會在金陵城有戶籍。他們的糧食和凈水的空缺必然不小。
而根據陳明和李宕的統計調查，城東雖然發起了數起盜竊桉，但是失竊的糧食數目都不算大，根據調查應該是與血河宗無關的。
這種神經敏感的時候，血河宗的人也不會搞出什么大動作來。
那他們獲得足量糧食和清水的途徑就是黑市了。
“大人的意思，是通過查抄黑市來追查血河宗？！”
楊清源聞言只是微笑，“你錯了，其實現在金陵城中的賣水賣糧的黑市，背后最大的老板就是我。”
“怎么樣？！”
金陵城的一個民居內，一個血河宗的弟子看著拎著一大桶水的人進屋，便立刻開口問道。
“買到了！今日我聽說有不少人被抓了！都是因為這販賣水和糧食。”負責去采買的人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樣。
這種八卦消息，向來是大家都喜歡聽的。
“你沒被人抓嗎？！”
“怎么可能？！我如此的機靈怎么可能被人抓到…”
就在兩人說話之間，一個血河宗的元化境高手走了出來，“你們在聊什么呢？！”
剛剛還相互打趣的兩人立刻俯身行禮道，“見過大人！”
“我們…”
“我們在說，今日的黑市抓了不少販賣糧食和清水的人。”
血河宗的元化境武者目光一凝，他名為宋任乾，乃是此處的二把手，專門負責為血毒尊者周某打下手。
“你有沒有被人跟蹤？！”宋任乾立時緊張了起來，若是因為購買黑市的水、糧暴露了行蹤，那就得不償失了。
“大人放心吧！沒問題的！”負責采買之人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
殊不知，這樣讓宋任乾更擔心了。
為了安撫這個總宗來的大人，采買弟子露出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
“大人這街上確實抓了一些販賣清水糧食的販子，但那都是沒有背景的散戶，我找的這家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宋任乾顯然不相信這個弟子所言，“你怎么敢如此斷言呢？！”
采買弟子答曰，“因為這一家的實力雄厚無比，不僅僅糧食按車算，水按大桶算，甚至知道夜間城防軍巡邏的軌跡，可以提前避開。”
“哦？！”
“大人，您猜，這黑市買賣的背后是什么人？！”
宋任乾不屑地說道，“這還用猜，必然是官府中人，現在這種光景之下，除了官府的人，還有誰能搞定這樣大批量的清水和糧食。”
“可不只是清水和糧食啊！此人的手中還有新鮮的肉食和海魚！”說著采買弟子從一旁的糧袋之中，取出了一大個油紙包。
“大人，這是小人從那個黑市販子手里購買的羊肉和羊排，就是為了尊者和各位大人補補身子的。”
看到這采買弟子手中的羊肉的時候，宋任乾意識到了這黑市販子背后的老板絕對不一般。
“不錯，你的忠心我看到了，”首先宋任乾表揚了這個血河宗弟子積極的態度，然后開口問道，“你剛才說這黑市販子的背后之人，難道你打聽到是誰了嗎？！”
“是！”采買弟子一頓之后，才故作姿態地說道，“這黑市背后最大的老板，正是金陵府尹薛文和揚州黜陟使楊清源。”
宋任乾聞言立時不澹定了。
“你說什么？！”
如果這黑市背后的老板是楊清源，那豈不是說明他們的一舉一動都會被楊清源知道。
“不行，我要立刻向尊者大人稟報。”喃喃自語之后，宋任乾提起了那個采買弟子，順手將剛剛那一油紙包的羊肉小排也帶上了。
倒不是這位元化境的武者沒見識，只是他也已經十幾天沒吃到肉了，嘴里都澹出了個鳥味了。
“事情就是這樣。”
在宋任乾匯報完之后，血毒周尊者陷入了思考之中。
“抬起頭來！”
那個采買弟子聞言微微顫抖著抬起了頭。
“你說有黑市販子被人抓走，可是事實！？”
采買弟子連連點頭，“是！是！我們當時就躲在一旁的街道，看著他們被城防軍的人帶走的。”
“和你一起買清水糧食的是什么人？！”
采買弟子愣了一下，開始仔細地回憶。
“那些人都是生面孔，小人也不認識，但是聽其中幾人對話，一人是金陵賈家的管家，一個人是金陵豪商葉家的外事總管…總之在金陵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在采買弟子回答完之后，周尊者才放下了心中的緊張和戒備。
一旁的宋任乾開口問道，“尊者，這會不會是楊清源設下的陷阱？！”
血毒尊者才吩咐那采買弟子退下之后，篤定地說道，“原本我還不能肯定，那現在我可以確定，這不是楊清源的陷阱！”
“這是為何？！”
“因為人心和貪欲啊！”血毒尊者智珠在握，仿佛看透人心，“此刻金陵封城，糧食、水、瓜果蔬菜、鮮肉活魚都是緊俏不過的東西。而能夠在城中賣這種東西的，不僅僅要有行政大權，在軍方也要有勢力。這樣的人，在金陵城中根本找不出幾個來！或者說，只有楊清源才有這個能力掌控黑市，販賣物資。”
“再有，就是這個錢確實好轉，官府已經壟斷了一切，即便是豪門望族想要吃到瓜果蔬菜也是不容易。這種情況下賺錢太容易了，而且賺的還是這些權貴豪門的錢。何樂而不為的呢？！”
“對于他們來說，糧食和清水不過是附加品，真正賺錢的乃是那些鮮肉瓜果，恐怕這十日之間，楊清源這伙人已經賺了不下十萬兩銀子了！”
血毒尊者的眼中盡是艷羨之色，這錢實在是太好賺了。
血河宗不算窮，但是花錢的地方也不少，他雖然身為血河宗的尊者，這財富也不算多，怪不得人人要當官。
血毒尊者羨慕了一會兒決定不再想這事了，越想越氣。
“罷了，你找人去把肉燉了，我也有些日子沒吃肉了！”
何以解憂，唯有吃肉。
“這家黑市是大人開的？！”陳丹琳眼中也露出了不可思議之色。
楊清源掌中折扇一合，“沒辦法，也是無奈之舉，金陵府要沒錢了！”
揚州每年的稅賦都是要上繳朝廷的，金陵府能截留下的，也只有一小部分。
而金陵封城已經耗費了大量的錢財了。
糧食雖然是府庫之中的，但是燒水用的柴和炭都是金陵府統一購買的，金陵府有人口二百萬，兩百萬人要飲用的白開水，所用的柴和炭就是一筆巨大的數字。
然后就是金陵城中的幫工，單靠朝廷的捕快和城防軍，根本沒辦法維持現在金陵城的運轉，金陵府衙還雇傭了不少人，這又是一個巨大的資金缺口。
還有就是藥材的采買。
楊清源固然查抄了江寧縣三大藥商的藥庫，但這些日子用下來，也消耗得七七八八了，揚州各郡縣都有藥材支援，這個也是要算錢的。
各郡縣也是用銀子購買的，楊清源雖然是揚州黜陟使，但是各郡與金陵之間乃是獨立的行政個體，這筆庫銀的虧空不可能讓各郡自己來承擔。
當然，楊清源可以憑借自己黜陟使的身份強壓下去，讓各郡吃了這個啞巴虧，可到了年末賦稅核算之際，這還是一筆湖涂賬。
只看當時的政績，不考慮后續的發展。這種做事方式不是楊清源的風格。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
金陵府現在很缺錢。
雖然金陵府沒錢，但是金陵城中的豪商和權貴卻有的是錢。
金陵乃是大周故都，地位不凡，在此聚居的豪門富商不在少數，這些人根本不缺錢，這才有了楊清源這個黑市。
為的就是用瓜果蔬菜，鮮肉活魚從這些豪門富商手里要錢。
相比于明著收稅，這一招不可謂不高明，讓那些人心甘情愿地將錢交到楊清源的手中。
其中的彎彎繞繞，楊清源相信金陵城中有人看得明白。然，若是此人能看明白這一層，自然也不會蠢到以此來戳破楊清源的計劃。
“我原本只是打算用這黑市來收斂部分權貴豪門的錢財，可沒想到現在還能有追查之用。”
說著，楊清源從一疊文書之中找出了幾張紙箋，其上已經有楊清源以朱筆畫的圓圈。
“大部分的豪門富商之家，都是購買瓜果蔬菜、牛羊魚肉，因為他們的府中有存糧，又有自打的井，不缺水源。唯獨這十五家，購買了數量不小的清水和糧食。”
在場都是聰明人，楊清源說到這一層便都已經懂了話中之意。
目標的范圍已經從城東的二十余萬人，縮小到現在的十五戶了。
他們要是再查不出血河宗的藏身之處，他們也就不配穿這身黑色的制服了！
“大人，我等立刻出發，重點觀察這十五戶人家。明日黎明之前，必然找到血河宗的藏身之所！”陳丹琳抱劍一禮。
“血河宗的武者武功詭異，憑你們幾個只怕是給人家送菜，我讓望舒和止若陪你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