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大約追出了三里的山路,楊清源見到了第二具干尸。
這是老黑,他尸身被一根麻繩吊在了身上,麻繩勒住在他的脖頸之處。
但和之前不同,楊清源在這里發現了血跡,不是老黑的血跡,而是帶有血河宗血氣的血跡。
這個追擊剩余三人組的血河宗武者在此受傷了!
但是四個捕快之中已經有兩人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楊清源似乎也感受到了這個血河宗武者的惡意,他將飛刀扎在了第一個用飛刀的捕快的胸膛,用細繩勒死了第二個用鞭的捕快老黑。
這個血河宗的武者應該是早早地離開此地了。
楊清源此時修為,百丈之內,普通武者都沒法逃出他的六識之感。
楊清源蹲下觀察了一番之后,繼續沿著雙方戰斗的痕跡向前追去。
剩下的關五魁和小伍,被追殺者逼得慌不擇路,向著牛頭山的深處逃去。
當楊清源找到關五魁尸身的時候,地點距離老黑的遺骸所在地相距了近四里的山路。
他被自己的鋼刀釘死在石壁之上,鋼刀插在了關五魁的胸口,左臂被人折斷了,是被人硬生生地撕下來的。
和無名捕快以及老黑一樣,身上的血液都被抽干了。
這個地方顯然是經歷了一場大戰,黑夜的降臨對于楊清源來說沒有絲毫的影響,他在地面上找到了一些血肉沫和碎骨,是那種新鮮的干涸血沫、碎骨。
不是關五魁的,從其痕跡看,是被鋼刀斬斷的,再根據上面附著的布縷碎屑來看,這個元化境雖然釘殺了關五魁,但是左臂也被斬斷了。
以關五魁的武功顯然不可能做到的,但是以關五魁的武功級別,他配發有一顆逆陽丹。
逆陽丹是大理寺客卿崔可琴所煉制的死斗型丹藥。
其作用就是激發潛能,在短時間內提高人的力量、速度,但副作用也很明顯,即便在戰后活了下來,亦會留下終身難以治愈的內傷。
關五魁就是憑此丹藥,對那個元化境的血河宗武者造成了重創。
檢查完現場的一切,楊清源才走到了關五魁的尸身之下,他不可能讓為國捐軀的弟兄被釘在這個地方。
楊清源托住了關五魁的尸身,真元一動便拔出了釘在他胸口的鋼刀。
楊清源以真元相托,將關五魁的尸身緩緩地放在了地上。
面對三名大理寺精英的殉國,楊清源是憤怒的,但只是一瞬間這個憤怒就被腦海之中的慧劍斬去。
在判斷和追查上,憤怒只能干擾判斷,于事無益。
楊清源在這些年間,也見了太多的屬下傷亡了。
大理寺每年的捕快陣亡人數,都會超過百人,重傷超過三百。
相比于六扇門的捕快,大理寺的人手基本都是個中翹楚以及刑律學院中的優秀畢業生。
至于六扇門就更不用說了,亡命之徒,搏命之舉。
相比于憤怒,這個元化境武者的行為,讓楊清源意識到,此行可能不會有太大的收獲了。
此人動手殺人之后便有絲毫掩藏行跡的意思,甚至連死者的尸身都沒有處理,而是讓其堂而皇之地置于這牛頭山中。
牛頭山雖大,但也有樵夫上山,若是有人發現,必然會以此報案。
即便近期沒有樵夫,但四人的身份肯定已經被識破了,若是他們失去聯系,渝州六扇門支部定然會再次派人前來搜索。
這依然會暴露!
楊清源從三人的死亡時間推斷,殺人者離開此地至少已經六個時辰了,但他沒有選擇返回來處理這些尸身。
顯然他是不打算來處理這些尸體,甚至打算以這三具尸體凄慘的死狀來震懾繼續前來的朝廷中人。
而血河宗的人,應該已經從牛頭山撤離了!
收拾好關五魁的尸體,點上牽機香之后,楊清源也不再繼續思考,沿著剩下的痕跡繼續追去。
從地面上的痕跡來看,剩下的小伍的左腳是受傷了,雖然有關五魁拖延,但也跑不遠。
楊清源一路追查,聽到前方有水聲,身影一動便向著水聲方向疾射而去。
楊清源在樹梢之上飛掠,片刻之后便來到了水聲發出的地方。
這牛頭山中竟然有一處頗為壯觀的瀑布,瀑布之下有一個巨大的水潭,深不見底。
這讓楊清源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重傷跳河死不了,想來是江湖話中定律,相比于山中追逃,若是能跳入這水中,說不定小伍還有一線生機。
楊清源靜靜觀察了一番,隨后以劍氣在自己的身周形成了一道護體真罡,跳入了水中。
楊清源不善于游泳,但以他現在的武功,不會游泳問題也不大。
以先天無形劍氣隔絕水流,以龜息之法保持內息,照樣能在水中來去自如。
片刻之后,楊清源自水潭之中沖出,周身衣物發梢沒有半點沾到了水,手中還拿著一縷粗布的碎屑。
在這水潭之下,有一條山中暗河,而則碎布就是在暗河的入口處附近的一塊鋒利巖石上找到的,最后那名捕快小伍或許沒死,可能就是沿著地下的暗河逃出生天了。
楊清源剛剛還沉重的心情,現在算是緩解一些,身影騰空而去,在山林之間飛縱。
現在該去那處發現尸骸的山洞處看看了。
渝州城防軍的扎營處。
自古大軍扎營都是在水源附近的,雖然此地只有三百城防軍,但也沒有例外。
在軍營以東的百步處,就是一條山溪。
如此便能及時地補充水源,干糧可以攜帶三日的量,但清水可不行。
正常人一天要攝入一到一升半的清水,但像渝州城防軍制式的牛皮水袋,也就是裝個一升的清水。
大半日消耗下來,繼續補充清水。
此時已經是丑時,營地之中靜悄悄的,只有篝火的噼啪聲在作響。
白天搜尋了半天,士卒也是疲勞,除了負責守夜的人外,都已經進入了夢鄉之后。
在夜色之中,一個黑影,沿著山溪搖搖晃晃地行來,突然,黑暗的山林之中有光亮傳來。
雖然微弱,但他可以肯定那就是火光!
火是文明的象征,當人可以掌控火源的時候,才真正的和動物產生了質的區別。
有火光,便一定有人!
黑影振作精神,向著火光方向行去。
可沒走兩步他便支撐不住,栽倒在地面之上。
“小伍!小伍!”
聽到似乎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小伍艱難地睜開了雙眼,他發現自己已經在一處營帳之中。
映入他眼中的是一張大黑臉,以往沒有察覺,但他今日才發現這種大黑臉是如此的親切。
“薛薛捕頭!”小伍的聲音還是有點虛弱。
“你這臭小子,命挺大啊!”薛捕頭看見小伍醒了,也是十分的激動,“要不是渝州城防軍的弟兄去補充水源的時候發現了你,再晚上半個時辰,你小子的小命就報銷了。”
今日清晨,五個城防軍士卒前往溪邊補充水源,在不遠處發現了暈倒的小伍,他們雖然不認識他,但也不可能任由一個人倒在山林之中不管,便將他帶來回來。
當時的小伍不僅受了嚴重的內傷,還被毒蛇毒蟲咬了不止一口,若是再晚上半個時辰,即便帶回來也沒救了。
“小伍,現在能說話嗎?!”
一個略帶冷酷的聲音響起,正是大理寺陳劍飛。
“見過陳先生!”
陳劍飛是小伍的基礎劍術課老師,算是師從葉劍寒,一副酷酷的樣子,人前顯圣的功力深得老葉真傳。
若是換了其他場合,陳劍飛也不會要求一個重傷之人回答問題,但是現在情況緊急,關五魁三人情況不明,山中到底有何詭異尚未知,他自然是要第一時間詢問生還者。
“還請諸位扶我起來!”一旁的薛捕頭將小伍扶起。
躺著氣不順,更加沒法順暢地說話,隨后小伍強撐著精神才將事情斷斷續續地說出。
“關五哥他們三人為了掩護我,拖延時間,多半都是…”小伍沒有繼續說下去。
當他們發現敵人強大不可敵時候,關五魁就已經制定好了計劃。
由三人接連掩護,為小伍拖延時間。
小伍的腳雖然崴了,但他是四人之中最精通水性的人,他是越州會稽人士。會稽郡河網密布,幾乎人人會水。
而這個瀑布和水潭以及地下的暗河,則是老黑在之前的搜索中發現的。
從山路,他們四人是不可能擺脫一個元化境的追擊的。
但水中卻不一樣。
當年,李莫愁、姬明珠都先后從元化境中無敵手的楊清源手中逃脫,靠的就是楊清源不會水性。
當然現在的楊大人已經無懼了!游泳不夠,真元來湊!
“你是說,你們還發現了一個山洞,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尸骸?!”
“沒錯!”小伍肯定地點了點頭,面上露出了驚慌之色。
那樣的修羅煉獄之景象,乃是他平生僅見。
“好了!辛苦你了!”在問明大致方位之后,陳劍飛突然一指點暈了小伍。
他強撐精神回答問題,對心神損耗極大,陳劍飛干脆點了他的睡穴,讓他能好好地休息恢復。
就在陳劍飛要集合大軍出發的時候,一支信號箭沖天而上。
“是侯爺!跟我來!”
渝州城外的一處普通的農莊內。
一群人正在一邊嗑著瓜子一邊商議事情。
遠看還以為是一群人在擺龍門陣,但走近之后才發現他們談話的對話竟然是如何弒殺一個朝廷從一品的侯爵。
“昨日下午,楊清源帶兵出渝州城西,應該是牛頭山去了!可能是那四個捕快失蹤的消息,楊清源知道了。”
其中一個在躺椅上扇著扇子優哉游哉的中年人看身旁只余右臂的一人一眼,淡淡地開口道,“還不是這個廢物辦事不力!?一直沒有發現這四個捕快的蹤跡。”
另一人地位顯然不遜色于此人,一邊喝著茶,一邊替他開脫道,“牛頭山連綿起伏百里,有所疏漏也在情理之中,趙厲在之后將那四人盡數斃殺,還被他們的臨死反哺斬斷了一只左臂,也算是將功補過了!”
躺椅上的是總部來的人,殺起來自然不會心疼,但這些人可都是他的手下啊!
自然是要維護一二!
斷臂之人正是追殺捕快四人組的那名血河宗元化武者,他被關五魁的臨死爆發所傷,被一招八方藏刀式斬斷了左臂。
當然小伍落入水中的事情他沒有向上匯報,他又不傻,原本就已經被一把手看不爽了,要是再讓一個人跑了,那就真的唯死而已了。
“哼!”躺椅上的人冷哼一聲,他最不滿意的地方,就是堂堂元化境被一個通八脈的武者斬斷了一臂。
“好了,追究責任沒有意義,現在還是來討論一下,怎么才能殺了楊清源!?他對我們來說是一個大麻煩!”
躺椅上的人聞言笑出了聲,起身打量了自己的這個老朋友一眼,“我說老弟,你在這蜀中待久了,也變成井底之蛙了嗎?!那楊清源是個什么人還要我說嗎?!”
“公子羽也算是一代人杰,青龍會如此龐大,還不是被他剿滅。還有徐福…你怎么想的,我可不陪你去送死啊!”
躺椅上的人在聽到喝茶之人要殺楊清源,當即表示了反對。
“殺楊清源,那是上頭,宗主,首席,長老們的事情,咱們就不要摻和了!”
喝茶之人之時笑而不語,在抿了一口茶之后,將茶盞放在了桌子上。
“我們兩個洞玄給全盛的楊清源塞牙縫都不過,但若是三個洞玄呢?!”
躺椅人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殺兩只雞和殺三只雞,對你來說有什么區別嗎?!就是多花一些時間而已!”
“如果,楊清源重傷中毒之下,連一成功力都不剩了呢?!”
聽到喝茶人的假設,躺椅人認真思考了一下,搖了搖頭,“還是不夠!”
“那若是右護法也來此呢?!”
躺椅人聞言,眼中精芒一閃,“那倒是可以試試了!你打算怎么辦!?”
喝茶人拍了拍人,一個錦衣人從農舍中走了出來。
“參見兩位大人!”
躺椅人面露異色,“沒想到你是我們的人!”
“小人已經加入圣門三十年有余了!如今離洞玄之境只差臨門一腳了。”
躺椅人對此不感興趣,“說說你的計劃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