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三章 月明風不高
次日夜。
恰逢十五望月，清輝煌煌，照耀蜀都。
“不是！咱就一個問題，這位老爺，咱們偷襲非得選這么一個月色好的日子嗎？！戲文里不都說，月黑風高殺人夜嗎？”
一個手持板斧的虬髯大漢看著身旁陳家派來的代表，滿臉的疑惑。
這樣的天氣，即便不點火把，城墻上的守軍也能借著月光，看清下方的人，那還偷襲個什么勁兒啊！
負責聯絡的人內心吐槽道，他們也不想啊！但是現在時間緊急，哪里還管什么月色是否明亮呢！
但是對于這個吳頭領，他還是笑呵呵地說道。
“呵呵呵，吳頭領，說起來咱們還是本家呢！我家老爺怎么會害你呢！一切都安排好了！前面就會有接應的人，他會帶著咱們入城，到時候，您就把那個狗官殺了就行了！”
雖然是陳家說服的土匪，但是現在領路的變成了吳家的人。
吳頭領嘿嘿一笑，“狗官，誰才是狗官啊！這個楊侯爺的名聲我可是聽說過的，人家可是真正的大英雄和大豪杰，連皇帝老子都敢殺。”
在這位吳頭領眼里，楊侯爺最英雄的地方，就是敢殺皇帝老子。
“吳頭領，我家家主好歹也先給了您五千兩定金，從巴郡運來的糧食也在路上了，你好歹說兩句好聽的呀！”
負責聯系的吳家人一臉苦笑，都是收了錢的，真不會說話。
吳頭領揚了揚手中的板斧，“老子收的是幫他看人的錢，一分錢一分貨，想要老子說話好聽，可以啊！”
“加錢！”
吳頭領是個有原則的土匪，拿多少錢，辦多少事！
見吳頭領的態度如此的堅決，聯系人也就沒有想法，這還要加錢，真以為他們吳家的錢是大風刮來了的？
這次為了說服這些山賊土匪，吳家可是出了大血，單是他們一家就出了鋼刀兩千柄、強弓三百張、糧食一萬石、白銀三萬兩，還有什么美女、寶刀若干。
不過價錢雖然貴，但是也不得不出了！
眾山賊行進到城外十里的地方之時，突然停下了腳步，隨后夜空中傳來了五聲犬吠之聲。
吳家的聯系人臉上露出了尷尬的笑容，也不知道是誰想的這個聯絡暗號，不覺得離譜嗎？
心中雖然吐槽，但沒辦法，吳家的聯絡人還是稍稍向前。
“汪汪汪汪！汪！”
五聲狗叫，三長兩短。
他身后一眾山匪都以詭異的目光看著他，這城里人都這么會玩兒嗎？！
對完暗號之后，對面的樹林中走出了一個身披周軍鎧甲的壯漢，原本威武的鎧甲在他身上顯得緊繃。
“格老子，是哪個龜兒子想的暗號，我日他個仙人板板！”
顯然不只是一個人對于這個暗號有意見。
“這位將軍多多見諒，這個暗號雖然…奇特了一點，但是畢竟安全啊！”
對面的壯漢也就是吐槽兩句，“你是吳家的人？”
“是，在下是吳家的吳忠，奉命帶著這些好漢前來見將軍。”
“我不是什么將軍，就是個隊正而已，你們的事情校尉已經跟我說了，都安排好了，你們先隨我到旁邊的樹林等候，別被人發現了，待到亥正時分，府兵換防之時，就會打開城門。”
“那就多謝這位軍爺了！”
在壯漢的帶領下，這一伙山賊便在錦官城北門外的一處林中潛藏了起來，等待時間的到達。
而此時的錦官城內也是熱鬧不凡。
原本每月的十五晚上就都有夜市，現在楊清源這個黜陟使到了，自然更要搞得熱鬧一點。
以此顯示一下，蜀都府乃至益州的風貌。
所以今晚的蜀都府已經有了幾分神都夜市的風貌。
欽差大人楊侯爺對此也表示十分的滿意，楊大人在日間的益州第一次工作會議上提出，群黎百姓是大周的立國之基，只有百姓的生活安定了，大周的江山才能穩固。
必須切實保障益州百姓的生活，保證老有所依、壯有所用、幼有所養。
在會上，黜陟使大人對于益州當前的發展給予了肯定，雖然益州之中有部分害群之馬，但不能因此否認益州官吏的工作成果。
但也不能就此自滿，在日后的工作中，要樹牢“奮進新征程”的趕考信念，增強“建功新時代”的使命信心，夯實高質量發展之基、激活競爭力塑造之源，使得益州成為大周西南發展的領頭羊。
益州刺史孫政通，益州長史李長登等出席本次會議。
在散會之后，陳吳兩家家主再次聚到了一起。
“我之前怎么沒發現，這個楊大人噻話多，說起話來一籮筐一籮筐的！”
雖然晚上還有大行動，但是吳家主還是忍不住吐槽其楊清源的講話。
“算了，算了，吳老哥，這姓楊的也活不過今晚了！讓他多說兩句，就多說兩句吧！”
陳家主雖然也聽得不耐煩，但是明顯比吳家主更沉得出氣。
“老陳，你聯系了幾家山賊啊！人夠不夠啊！”
“聯系了四家，合計能有個兩千五百人。這些人的胃口可不小啊！”
陳吳兩家可是出了不少錢，才讓他們愿意聽命。
“等事情結束了，咱們就把那些不聽話的山賊都報上去，讓他們背了這個襲殺欽差的鍋。”
陳家主早就打算好了，之后再以襲殺朝廷欽差之事，控制現在手底下的那些山賊。
加上之前所用的豹胎易筋丸，那蜀都府就是他的天下了！
即便是吳家也難與他爭鋒。
“對了，還有一個事兒！我聽人說，楊清源把蜀都府南城的城門尉給辦了！老吳，那是你的人嗎？”
說到這件事情，吳家主就來氣，“楊清源這個龜兒子，一下子就打掉了我控制南門的人。”
吳家雖然在蜀都府軍中影響力不小，但也只是靠校尉控制，這個城南城門尉的損失，對于吳家主不可謂不小。
陳家主面帶疑色地說道，“老吳，該不會是這姓楊的，發現了什么吧？”
吳家主搖了搖頭，“我打聽過了，他是被益州兵曹給牽連了，這才查到了他的身上。況且，咱們的行動也是從北門入城，南門的城門尉調換，倒也不影響大局。況且若是計劃順利，現在的欽差行轅，恐怕都沒有幾個站著的人了！”
今晚只要功成，他們不僅僅可以除去楊清源，還可以順道收拾了李長登等一系列礙眼的人。
說完之后，書房之中陷入了沉默，隨后在陳家主的一聲嘆息之中，再次打破寂靜。
“也不知道咱們這步棋，能不能走活！”
楊清源偌大的名聲，他們不是不知道，但他們沒辦法啊！
就憑他們在益州干的那些事情，足以抄家滅族了，再加上伏殺楊清源的罪過，洗不白了！
不搏，是夷三族；搏了，也就是個抄家滅族，那為什么不試試？！
況且，楊清源的種種神威，他們雖然聽說過，但并沒有親眼見過。
所謂眼見為實，這個世上名不副實的人多得去了。
因為楊清源的名聲，就束手就擒，那他們也就不用在益州混了！
這就是一場豪賭，贏了獨霸蜀都，輸了抄家滅族。
“我等下親自去一趟蜀都府駐地，準備帶兵‘救援’欽差大人。”
陳家主也不甘示弱，“等山匪入城之后，一旦進攻順利，我也會親自帶人保衛百姓！”
亥初時分，熱鬧的夜市已然散去，百姓回歸于家中。
錦官城再次恢復了明面上的寧靜。
而楊清源的欽差行轅之中，來了一個行色匆匆的不速之客。
“楊侯，有奸人欲引賊入城，謀害楊侯，請楊侯速速隨我離開！”
李長登，這位益州最大的地方豪強還是出手。
一出手，就要借陳吳二家謀逆之事來洗清自身。
如果今夜，李長登真的救了楊清源，于情于理，楊清源都不好太過為難李長登了。
中華法系獨有特定，便是其中帶有了儒家“禮”的元素，具有濃厚的綱常倫理色彩。
即便是楊清源在改革之時，也是小心翼翼。
一個人是沒有辦法對抗天下的。
如果李長登救了楊清源，楊清源還要殺他，那么讓手底下的人怎么看？誰還愿意為你效力，為朝廷效力啊！
人心就散了！
李長登的算盤珠子撥得“啪啪”作響。
但楊清源的做法卻出乎了李長登的預料。
“哈哈哈，許推官，看來這益州像你這樣的中正之臣不在少數啊！你看看，李長史也和你一樣，一得到消息，就立刻來通知我了！”
楊清源話音一落，許推官從屏風之后也走了出來。
兩人相見，還是微微錯愕的。
在李長登心中，許推官乃是陳吳兩家的走狗，此時卻叛到了楊清源的門下。
而以許推官所想，李長登雖然和陳吳兩家當地勢力不睦，但畢竟是代表益州的本土勢力，怎么會幫楊清源這個欽差呢？！
于是氣氛就顯得極為尷尬。
“許推官也在！哈哈哈…”
“額…李長史吃…吃了沒？！”
這兩人的對話，看得楊清源都開始尷尬了，你們要是沒什么可聊的，那就別硬聊。
“今夜二位都在此，那咱們一起吃個便飯，順便等這些賊寇前來進攻。”
李長登和許推官也沒什么反對的意見，能和這樣的大領導吃飯，多難得的機會啊！
酒桌上，一來二去就熟了！
不多時，菜就端上來了，可惜了沒有酒，李長史和許推官也沒法敬酒，但也吃得熱鬧。
“川菜的香辣鮮美確實是一絕啊！”
李長登問道，“沒想到楊侯也喜辛辣之味？！”
“是啊！辛辣之味，使人胃口大開，還能掩飾這菜中的藥味。”
“楊大人說的是啊！這真是金玉良言，讓人受益匪…嗯，藥味？！”許推官發現事情好像有些不對勁，菜里為什么會有藥味？這也不是藥膳啊！
楊清源卻沒有絲毫的異常，還是不斷地品嘗著菜肴。
“這道芙蓉雞片不錯，嗯…這個雪花雞淖也很好！特別是這個辣子雞，川菜果然別具一格！”
李長登猶豫了一下，試探道，“楊侯真是美食大家啊！竟然能吃出這其中的藥材，我都分辨不出其中有何種藥材，實在是佩服佩服！”
“也沒有了！”楊清源表示自己雖然是美食大家，但并沒有分辨出藥材，“也不是什么藥材，就是有人下毒了！”
說著楊清源還繼續夾了一塊鮮紅油亮的辣子雞。
“噼啪！”
兩雙快子在楊清源這句話之后落在地上。
“楊大人…真是風趣幽默啊！啊哈哈哈！”李長登這樣三十年的老官吏也不知道該怎么接楊清源的話了，這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
“我說的都是實話，這毒啊，多半是陳吳兩家下的。”
這下子李長登和許推官再也繃不住了，就在他們想要起身就醫的時候，卻突然癱軟在地，身子再也使不出半點氣力。
“二位大人不必緊張，他們下的只是蒙汗藥而已！”
陳吳二人給楊清源定下的死因是死于亂軍，就絕不會用毒，否則到時候被第二人黜陟使查驗出來，又是一個大麻煩。
許推官和李長登真的是欲哭無淚，為什么會遇上這樣的事情？！
楊清源放下了竹箸，以他的先天之軀和武學修為，就算是天下九成九的奇毒迷藥都對他無效了。
趙敏的十香軟筋散都難以起到一絲效果，這種強效蒙汗藥又能有什么用呢？！
況且他是早有防備了，欽差行轅之中，今晚所有人都沒有吃飯菜，就在剛剛，行轅之中的庖廚雜役也被全部控制。
“下面，就看陳吳兩家怎么繼續往下演了！”
亥初時分。
一隊隊列整齊的人馬悄悄地潛至錦官城的北門之下。
隨后一個人貼近了城墻。
“汪汪汪汪！汪！”
五聲犬吠，三長兩短。
這個暗號一點都不吉利。
在夜間，這個突然響起的犬吠聲，顯得有些突兀。
但城門之下的人沒有等太久，大概是數十息后，錦官城北門的城門發出了“咯吱”的響聲。
“城門已開，你們去做你們的事情吧！”為首的府兵對著黑暗中的領頭人說道。
若是他仔細看去，會發現這些人的衣著之上還帶著一些血污。
得到了城門守軍的指示，領頭人立刻變了個模樣。
“小的們！跟我殺進城區，吃香喝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