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凌聞言,立刻單膝下跪,“臣葉凌,恭迎天使。”
楊清源這一波其實也不能算是忽悠葉凌,十三估計已經知道這件事情了。
現在麟德天子的旨意應該已經在路上了。
這可能不能算假冒欽差,最多就是提前上任而已。
“這里沒有外人,不必多禮。”楊清源手輕輕一揮,便有一股無形之力將葉凌托起。
“唐門敢參與刺殺皇子,朝廷絕不姑息,只不過前幾年朝廷專心于新政,暗六部也在為朝廷的新政保駕護航,這才沒有追查。然今新政已卓有成效,自然要和這些敢插手皇位之爭的鬼蜮之輩秋后算賬了!”
說到此處,楊清源話鋒一轉,“不過,唐門雄踞蜀中上百年,對于蜀中的滲透極為驚人,所以必須摸清其隱藏勢力,防止其狗急跳墻。”
對于朝廷來說,刺殺之事到底是不是唐門全體的意思,并不是那么關鍵。
重要的是,可以此為契機,撬開唐門堅硬的烏龜殼。
如果是清查唐門欺壓地方、為非作歹,那以往被腐蝕的那些人必然會參與到和朝廷中樞的對抗中,因為這些事情他們也有份。
可罪名變成刺殺新君,那就是另一個局面了。
這是誅九族的大罪,旁人避之不及,除了無法和唐門切割的那些人,其余能跑一個肯定就跑一個。
“葉凌,這益州六扇門中,有多少人是你從神都帶來的,又有多少人和唐門有利益往來?你先暗中自查一下。保證此桉參與者的純良。”
“是!”
對于葉凌,楊清源暫時持信任態度,但這個信任也是不完全的。
主要是益州之地與中原來往交通不便,進而會導致朝廷的自古以來,朝廷的控制力就較弱,很容易形成地方割據勢力。
在交代完此事之后,楊清源便和柳望舒二人一起離開了蜀都,他們還要去一趟峨眉派,問問紀曉芙是否知道事情的原委。
殷梨亭在何人動手之前,曾經和紀曉芙在一起,這個紀女俠或許會知道些什么。
在楊清源離開之后沒多久,便有神都特使前來。
天子圣諭,以楊清源為益州黜陟使,監察益州吏治,代天巡狩。
一道普通的黜陟使任命圣旨,卻在益州內掀起了軒然大波。
原本朝廷高官任黜陟使巡查地方,這是官吏。雖然會有人緊張,可不至于到這地步。
主要還是這黜陟使的人選。
竟然由賦閑三年有余的楊清源來擔任。
楊清源這些年雖然在武當逍遙自在,但是其在江湖朝野的名聲更勝當年。
而且楊清源這些年的名聲誰人不知,那就是個掃帚星,走到哪里就有人倒霉到哪里!
冀州、越州、揚州,到處都是楊大人的“豐功偉績”。
這讓益州官場一下亂了起來。
當然不僅僅是官場的人,地方幫會也感到大難將至。
楊清源是朝廷“掃惡取非”活動的發起者,多少幫會組織在這場運動之中被朝廷碾為糜粉。
以中州京畿為中心,再向外輻射至秦州、雍州、并州、青州、齊州、冀州、徐州、揚州、楚州,漸有席卷天下之勢。
然益州因為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導致朝廷的政令難以通達。所以益州的江湖幫會并未傷筋動骨。
此次聽到楊清源為益州黜陟使,他們立刻就急了!
楊清源這個白面閻王來此,益州江湖的日子這下不好過了!
益州,蜀都府。
益州長史府邸上,一個年紀約五十歲上下模樣的人坐在正堂右上首喝茶,此人正是益州長史李長登。
他身邊還坐著幾個年紀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分別是益州刺史府的司馬、參軍以及蜀都府本地的地方豪族。
益州長史李長登雖然不是益州刺史,但其權勢更勝益州刺史。
他在益州當官已經三十多年了!
他不是進士出身,只是舉人,中舉之后,他自知以自己的才學登上桂榜已是極限,即便是皓首窮經也不一定能皇榜題名,便少走十年彎路,直接在漢中郡沔陽縣為縣尉。
隨后更是帶著舉人出身的標簽,一步一步地爬到益州長史的位置上。
單是這份本事,就已經超過了一般的三甲進士。
普通的三甲進士,終其一生能干到州長史、司馬的位置,已經是祖墳冒青煙了。
“李公,這楊侯爺突然作為黜陟使來益州,其中有什么文章啊!?”
李長登品著茶,雖然面上毫無波瀾,但是他的心情卻像是茶盞中的茶水,起伏不定。
楊清源的名聲,可太大了!
但作為眾人的核心,李長登不能表現出驚慌,抿了一口茶,澹定地說道,“去年是京察之歲,今年正好是大計之年。各位不要太緊張。”
所謂“京察”,也即是對京師以內文官的考核,“大計”則是對除京師以外的各省份地方官員的考核,以“四格”、“八法”為升降標準。
“四格”為:守、政、才、年。每格按其成績列為稱職、勤職、供職三等。
守,代表操守,分廉、平、貪;政,代表政務,分勤、平、怠;才,分長、平、短;年則指年齡,分青、中、老。
“八法”為:貪、酷、無為、不謹、年老、有疾、浮躁、才弱。分別給以提問、革職或降級調用的處分,年老和有疾者退休。
若是正常的大計,在場眾人也不至于如此緊張。
正常的大計,是以吏部為主,以都察院監察的,可這次來的是楊清源啊!
“李公,你看,有些事情是不是該停一下,收拾一下手尾?等大計過后,再繼續?”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李長登。
李長登聞言放下了手中的茶盞,“五日之內,停下手頭上所有的交易,抹去所有可查的痕跡,不要怕損失,等楊清源走后,有的是機會。在朝廷的欽差人馬到達蜀都之前,打造一個寧和安定的蜀都。”
李長登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六扇門中的暗探告訴我,楊侯爺已經出了蜀都城,前往峨眉山拜訪,現在就是我們的最好機會。”
余下眾人立刻起身道,“謹遵,李公之命!”
唐家堡,唐門。
唐家堡坐落于渝州城外。
渝州、蜀都,向來是益州的兩大核心。
唐家便是渝州郡最大的豪強。
“父親,剛剛得到消息,朝廷派了楊清源為益州黜陟使,前來欽差。”
稟告的中年人臉上的神色略顯慌張,“楊清源這個朝廷鷹犬,最喜歡收拾地方的江湖勢力,他若到了益州,說不得就會挑我們下手!”
唐家堡的正廳主座之上,一眼陰鷙老者看著有些驚慌的兒子,“一點小事,就把你嚇成這個樣子,成何體統?!讓我怎么放心地將唐門交給你?!”
這老者正是當代唐門的門主,唐章。
而匯報之人,就是他的兒子,唐煒。
“怕什么?!我們唐門門規森嚴。門下弟子都是遵紀守法之輩,別說楊清源還沒到益州,即便是來了又能如何?!”
老者拿起茶盞,“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說著就要去喝杯中的茶。
“可是我們的暗探來報,姓楊的已經秘密到了益州境內了…”
“呯!”
一只青花瓷的茶盞衰落在地面之上,四分五裂。
“咳咳…”唐章干咳兩聲之后,開口解釋道,“這家里的下人越來越不像話了,用這么燙的水泡茶,是要燙死我嗎?!”
“剛剛說到哪里了?”
唐煒很識趣地沒有戳穿父親的尷尬,別說是父親,這江湖上有多少人不怕楊清源的?!
法天象地境,那是傳說中的境界啊!
整個天下間才有多少,由于楊清源一直交手的都是最頂尖的那批人,所以沒什么感覺。
政壇上的對手,是熹宗朱瞻坤、大學士李宏毅,他們代表的是世間最頂尖的權勢。
江湖上的對手,是公子羽、是徐福,這些人哪個不是在江湖上呼風喚雨的梟雄。
唐門雖然雄踞蜀中,但是連雄霸益州都不敢自稱,頭上還壓著巴山劍派、峨眉、青城,哪里敢和楊清源正面交鋒呢?!
楊清源連皇帝都敢殺,會在乎一個小小唐門?!
“煒兒,你去查一下,看看門中作奸犯科、為非作歹、欺行霸市、隨口吐痰、隨地便溺的人有多少,給我抓出來,依門規家法處置。”
唐章也是老江湖了,臉上的驚慌只是一閃而逝,又變成了那副陰鷙老成的模樣。
“隨…隨地便溺?!還有隨口吐痰的…也要抓嗎?”
前面的唐煒還能理解,但是這個他是真的不太懂,朝廷…它管得這么寬的嗎?!
“你懂什么?!我們自己把該處理的人都給處理了,即便是楊清源來了,也沒什么話可說!咱們都是遵紀守法的良民,他難道還能冒天下之大不韙,把咱們唐門給滅了嗎?!”
其實說這話的時候,唐章自己也沒什么底氣。
人家四年前,還冒天下之大不韙弒君呢?!滅個唐門好像也沒那么難受了…
但是眼下也沒什么好辦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就在益州因為欽差將來而大亂之時,楊清源和柳望舒已經在峨眉山腰處了。
上有六龍回日之高標,下有沖波逆折之回川。黃鶴之飛尚不得過,猿猱欲度愁攀援。
對于普通人來說,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
但對于楊清源和柳望舒這兩個輕功高手來說,也就這樣。
不過是半日時間兩人便來到了峨眉山門。
“來客止步,前為我峨眉派之地,在下峨眉蘇少英,還請來客報上姓名!”
為首的是一個年輕少俠…好像也不是很年輕,看起來年紀還比楊清源大一些,正是峨眉三英四秀之中的蘇少英。
峨眉派的三英四秀并不是滅絕的嫡傳弟子,而是峨眉派宿老刀劍雙殺獨孤一鶴的再傳弟子。
而三英四秀也是峨眉支脈之中最杰出的七人。
蘇少英的武功,也很難得,三十歲出頭的年紀已經是元化境武者了,在八大門派中也屬于“年輕俊”杰。
雖然武功不俗,但蘇少英并沒有眼高于頂,而且眼力見兒還不錯。
要知道混江湖的和當保安一樣,眼力是最重要的一環,哪來那么多的智力障礙,讓你來裝杯打臉啊!
楊清源雖然身上沒有一絲武者氣機,但是一身青白色的文士勁裝,還帶著書卷墨香,一看就是飽學之士。
柳望舒就更不用說了,墨裙白靴,仙絕天下。
蘇少英見過不少美女,他的師妹,孫秀青,石秀雪;峨眉主脈的嫡傳周止若,都是天下少有的美人。
但是在這位姑娘面前,都相形見絀。
這樣的人物,怎么可能沒什么來歷呢?!否則也守不住這樣的容顏啊!
“煩請蘇少俠通報一聲,武當楊清源攜東海柳望舒求見滅絕師太…”
楊清源自報家門之后,蘇少英的眼神就變了。
“原來是武當清源劍君和東海的璃月劍仙駕臨峨眉,二位請隨我來!”
這下再次顯示出了蘇少英的待人接物。
人家讓你通稟,你也得掂量一下來的是什么人啊!?
楊清源和柳望舒這個級別的人物聯袂而至,即便是滅絕親自出山門相迎也是不為過的。
人家說了一句勞煩通報,那是客氣話,你要真的讓人家等你去通報,那就是你蠢了!
看著前方殷切帶路的蘇少英,楊清源心里也是贊嘆一句,確實有大將之風,這般行事也沒什么可挑剔的地方。
可原著之中怎么就這么頭鐵,非得幫閻鐵珊出頭,然后被西門吹雪給擊殺了。
不過也是,蘇少英估計是想以江湖規矩向西門吹雪挑戰的,但西門吹雪是什么人?!
眼中沒有人,只有劍,這種人根本不會在意什么江湖規矩。對他拔劍,既分高下,也決生死。
希望此界的小蘇,識趣點,別去惹西門。
就在一路胡思亂想之中,楊清源和柳望舒二人被帶到了峨眉派待客的正廳之中。
“二人請在此稍待,掌門正在閉關研習武學,我去通知掌門…”
奉完茶后,蘇少英便退下了。
四下無人,柳望舒猶豫好一會兒,才問出了她一路都沒想明白的問題。
“楊兄,既然是為了追查血河宗,你為什么先來峨眉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