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別讓他跑了!”
暗夜之中,一群西廠的廠衛正在追捕幾個讀書人打扮的人。
“你們快走!”
“不行了!我快跑不動了!”一個略顯瘦弱的學子擺了擺手,韋錚一咬牙,直接扛起了這個同年,就像前狂奔。
昨日,十余名在進城準備來年秋闈的學子,聯名請愿,請求以三法司重審于延益之案。
白日不過是巡防營的兵馬將這些學子驅散,而到了夜間,西廠緹騎四處出擊,追捕這些在京讀書的學子。
不過西廠中人沒想到,這些學子里還有一個江湖人士,此人名為韋錚,算起來是少林羅漢伏魔一脈的俗家傳人,他之前是游蕩江湖少年豪俠,后來竟然入麓山書院苦讀。
韋錚不僅僅武學天賦不錯,在讀書上的資質更是極佳,一場鄉試下來,考取了舉人功名。
前來抓人的西廠緹騎俱不是他一招之敵,被這群書生逃出了包圍。
事情當然沒那么簡單,沒有抓住人的西廠緹騎立刻呼叫增援。
這才有了前面的這一幕,夜間追捕。
“前面就是大理寺了,他們不會不管的。”
這位棄武從文的韋錚小兄弟,就是受了大理寺的影響,這些年大理寺的影響力以京畿之地位中心,向四周擴散,荊、楚、徐三州的治安也得到了長足的進步。
這位小兄弟也不想混江湖了,打算來大周考個編制。
他同時準備了大理寺刑律學院的入學考試和大周的鄉試。
沒想到這一戰成名,直接考了徐州鄉試第十三,若是以進士之身,入大理寺評事,那前途肯定比直接考刑律學院更光明。
他滿懷希望地來到這里,但見到的卻是一張覆蓋京畿乃至天下的黑幕。
為國血戰的楚王被新君處死,護國柱石的內閣首輔被誣陷下獄。
韋錚骨子里的俠義之道,讓他帶著一群一起溫習功課的科舉學子一起上書,請求三法司復查于延益之冤。
堂堂內閣首輔之罪,竟然讓雨化田一群閹人來查,這是侮辱,對于士林的侮辱。
不過,他們的請愿書沒等到回應,反而等來了西廠的爪牙。
后方追趕的西廠中人看見這些書生拐入了一條街巷,不禁猶豫了一下。
為首的兩個百戶對視了一眼,前面就是大理寺了,這伙人可不好惹。
“怎么辦?!”
“追不追啊!?”
“是我在問你啊!你怎么反過來問我!?”
“我要知道,我還會是個區區的百戶嗎?!”
“那你還問我,我不也是個小小的百戶嗎?”
兩個人差點就吵起來了!
如果不是西廠新任的二檔頭趕到,兩個甚至可能要比劃比劃,看看誰來背這個鍋。
現在的大理寺可不好惹,葉劍寒、柳望舒、楊清源三大頂尖洞玄高手,坐鎮,還有不知道幾何的江湖高手為大理寺客卿。
護龍山莊、神侯府有法天象地境的高手,不至于太慫。
六扇門,那是大理寺的小弟。
西廠雖然由先帝設立,但是實力確實不行,真的要是和大理寺翻臉了,吃虧的多半還是西廠。
“大晚上的,吵什么吵?!街”
二檔頭打斷了兩個百戶的爭吵。
這位二檔頭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輩,原本是江湖上的一個山寨的盜匪,以其元化境的武功,占山為王,只要八大門派的精英高手不出手,一般的江湖客還真不是他的對手。
但是隨著大理寺的擴張和對于江湖黑惡勢力的整頓,山賊這一行開始不好干了。
不說葉劍寒、柳望舒這些高手,就是大理寺緝盜司副司主鐵成鉉、王振威都不是好惹的主。
這位二檔頭一咬牙就投靠了正在招賢納士的西廠。
原本他在西廠不能算核心人物,但是前些日子,西廠的二檔頭和三檔頭被人給殺了,他就憑著武功順理成章地當上了新任二檔頭。
“二檔頭,不是我等要吵鬧,只是不能再往前追了!”
新任二檔頭不解,“為什么?!這還有我們西廠管不到的地方。”
“過了前面那條街,那個坊市就是大理寺所在了!”其中一個百戶無奈地說道。
新任二檔頭算是有些明白了,畢竟他來投靠西廠,就是因為大理寺的原因。
不過很快二檔頭就調整過來了。
原本他怕大理寺,那是因為他是賊,大理寺是官。可現在他是西廠的二檔頭,他也是官,那還怕什么大理寺?
“大理寺又怎么了?!我們是西廠的人,我們背后站的是雨督主,難道還怕他一個大理寺不成。”
這番話說得慷慨激昂,但這兩個百戶都是老油子了,對于二檔頭的這句話不以為然。
雨督主怎么了?那人家背后站的還是大理寺卿楊清源呢?!
真要是把大理寺惹惱了,收拾自己這幾個人,難不成雨督主還會替自己幾人出頭嗎?!
不過沒辦法,誰叫人家是二檔頭呢?
一眾廠衛還能在二檔頭的帶領之下,硬著頭皮繼續追趕。
經過怎么一耽擱,這些書生已經趕到了大理寺的街口。
“大理寺的諸位,救人啊!”
韋錚有武藝在身,自然沒什么大礙,但是其余的書生經過這一路的奔逃早已是筋疲力盡,沒有繼續逃跑的力氣了。
無奈之下,韋錚只能大喊。
就在西廠追兵靠近之時,“轟!”一聲,大理寺漆黑的大門打開了。
一群身著黑衣的大理寺巡捕魚貫而出。
“何人在此求救!?”
為首之人,正是大理寺專業值夜巡捕統領,李綱。
看見了大理寺眾人,韋錚大喜,急忙說道,“這位捕頭,我們是進京準備明年科舉的學子,遭人追殺,還請諸位搭救。”
這話可把大理寺眾人給嚇了一跳。
進京趕考的學子可不是一般人。
科舉是大周取仕之道,也是百姓的重要晉升通道之一。
其重要性不言而喻,甚至直接關乎大周的穩定。
現在有人敢在京畿追殺趕考的學子,這是什么行為?!這是在刨大周的根啊!
刨根的同時還順帶想打大理寺的臉,這怎么能忍?!
“隨我上前,護衛舉子!”
“是!”
“鏗!鏗!鏗!”
一陣刀劍出鞘之聲,一眾大理寺緝盜司的成員已經兵刃出鞘,護在了一眾舉子的身前。
見狀,被追殺的學子們不由松了一口氣。
沒等他們喘口氣,西廠的人就追殺了過來。
李綱看著追來的人,沒有先行詢問,反而是看向了韋錚,“你說你們是趕考的舉子,可有憑證?!冒充舉子,可不是什么輕罪!”
韋錚見狀,不慌不忙地從懷中掏出了自己的身份憑證和文貼,相當于身份證和文憑。
“這是學士的身份憑證,這學士的文貼。我等幾人都是舉子,在禮部之中俱是有記載的,大人可以派人去查驗。”
李綱接過之后仔細翻看,應該不會有假。
就在李綱查驗之時,西廠二檔頭帶著手下來到大理寺眾人的身前。
“西廠辦案!閑雜人等,一概閃開!不要讓老子說第二遍!”
二檔頭的行為,突出一個囂張。
暗六部之一,西廠的名字,確實響當當的,一般的江湖中人也會給幾分薄面。
但是這些江湖中人不包括大理寺。
大理寺是什么地方?!暗六部中的護龍山莊、六扇門和錦衣衛都不過是原本大理寺的一部分罷了。
現在的大理寺雖然不如藍惟庸時期的權傾天下,但也不會在乎你一個西廠。
“辦案?!西廠辦案,辦到我們大理寺門口來了!辦的什么案啊?!”
李綱雖然職位武功都不如西廠二檔頭,但是這時候也不能示弱。
最重要的時候,這些人應該就是追殺趕考學子的人。
李綱畢竟是多年的老巡捕了,已經大概猜出了是怎么回事?
這些天,因為于延益大人的事情,不少士林中人紛紛上書,西廠估計就是因為這件事來抓人的。
那大理寺就更不能讓西廠得逞了,未經三法司審判,你就想逮捕大周的舉子,動用私刑,這不是打大理寺的臉,這是在打大周律的臉。
“你少廢話,再敢攔著,我連你們這些大理寺的一塊兒收拾了。”
李綱見狀不由一聲冷哼,“你是什么東西?不怕王法嗎?!”
“你又是什么東西,不怕我們西廠嗎?!”
二檔頭現在很膨脹,他要把從大理寺的人身上受到的委屈都給還回去!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中年窮。
不過可惜的是,沒等二檔頭喊出這句話宣揚,一柄劍就插在了大理寺和西廠的眾人之間。
此劍古拙,劍上的銘文宛若天成——太阿,為威道之間,前秦一世皇帝的佩劍之一。
現在是璃月劍仙柳望舒的臨時佩劍。
這柄劍從相性上和柳望舒不算多合適,但是架不住人柳望舒是天命女主模板,而且還是秦皇嫡血。
“你要在我大理寺門口鬧事?!”
柳望舒自天空緩緩落下,如謫仙子臨凡塵,足尖輕盈地落在了太阿的劍柄之上。
優雅!太優雅了!
“你是何人?敢阻撓西廠辦案。”
不等柳望舒回答,一旁的兩個百戶就先小聲地和二檔頭溝通起來。
“二檔頭,此人是大理寺的璃月劍仙柳望舒,洞玄境高手。”
二檔頭聞言,背脊一冷,額頭微微有冷汗滲出。
“洞玄境怎么了?!我是西廠的人,難道她還敢在京畿之中動手殺西廠的二檔頭嗎?!”
雖然心里慫,且混身發軟,但是二檔頭的嘴還是硬的。
另一個百戶見狀,上來補刀,小聲說道,“二檔頭,上一個二檔頭就是被她殺的…”
柳望舒在楚王府動手的時候,連自身武功都沒遮掩,就蒙了個面。
但是即便如此,雨化田也沒有來找柳望舒的麻煩。
先不說他有沒有證據,柳望舒是不是正當防衛,單憑柳望舒身后站著的青蓮劍仙,就讓雨化田發虛。
如果是執行公務,雨化田也不怕他李太白,但這件事帶著私怨性質啊!
剛剛還嘴硬的二檔頭聞言腿肚子微微一抽,差點沒站穩。
“二檔頭!”
一旁的西廠緹騎立時上前攙扶二檔頭。
“二什么檔頭啊!?你們有沒有公德心啊?又吵又鬧的,街坊鄰居們不用睡覺啊!?人家明天還要做工呢!滾開!”
說著就拍開了攙扶他的手,帶著西廠的廠衛,向著遠處行去。
柳望舒看了李綱一眼,隨即帶著太阿消失在街道之上。
這次針對舉子的抓捕,只不過是神都混亂之中的一個縮影,整個神都的混亂正在漸漸擴散到整個京畿地區。
皇宮,御書房中。
“呯!”
一只精致的汝窯茶盞從新君朱瞻坤的手中滑落。
“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
朱瞻坤的神情顯得有些猙獰。
王座之下跪著的通政司副使咬牙說道,“回陛下,今日,武鄉侯楊清源有奏疏呈上,后金已經覆滅,后金新帝伏誅,其王室后妃俱被大軍羈押,后金已滅,其土地盡入我大周版圖。滅金大軍正在班師回朝的路上,不日便可到達京城。”
這則消息,讓朱瞻坤的心中升起了難以言喻的恐懼之情。
什么情況下的楊清源最可怕?!
不是施展萬劍歸宗,也是用劍廿三的時候。
最可怕的是作為大軍主帥時候的楊清源。
以楊清源的戰績,說一句帥才無雙,沒有絲毫的問題。
有不服的人可以去三晉大地上,看看后金近三十萬具尸骨,以及被罰為勞役的十余萬后金俘虜,那都是實打實的戰績。
不說現在太子的手中,就算是整個大周,也找不到一個自稱能勝過楊清源的將領,包括天策軍大都督,李承恩。
現在他帶著滅金的十萬大軍正在回朝的路上,這怎么能讓朱瞻坤不慌呢?!
雙方要是一言不合動兵,朱瞻坤可不認為自己會比后金將完顏陳和尚和大乾名將察罕帖木兒更抗揍。
“立刻擬旨,讓楊清源帶小隊騎兵先行回朝報捷。大軍隨后而行。”
朱瞻坤擬了一道圣旨,不過連他自己都不覺得楊清源能聽從這道圣旨。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啊!
一時間大理寺卿,武鄉侯楊清源即將帶兵回朝的消息不脛而走。
原本混亂的京畿地區突然安定了下來。
朝中眾生相,萬相各不一。
但所有權貴官員都知道,這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