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清源和狄知遠完成了對于李達宅邸的搜查。
但是結果卻有些耐人尋味。
這個李達在自己的生活中似乎不像同僚說得那樣,完全不像是參與貪污的模樣。
這當然也可能是偽裝出來的清廉,害怕被調查立的一個人設。
但是既然他選擇了裝成一副清廉的模樣,其目的必然對抗之后到來的審查,可是楊清源和狄知遠才剛到越州沒多久,都還沒審他,他為什么要自盡呢?!
神武軍餉銀失蹤和越州銀庫從表面上來看沒有任何直接聯系,即便是現在的楊清源聯想到了水消金,但也沒有直接的證據可以佐證這一點。
那么李達作為掌庫,最多也就是個削職免官,若是他真的貪腐了大量的銀子,完全可以在免職之后帶著這些銀兩去瀟灑,何必上吊自盡呢?!
這就當于打聯盟剛剛全軍出擊,你還拿了一血,然后就點了。
打斗地主,剛剛發完牌,都沒看自己什么牌,你就投了!
既然如此膽小,李達又怎么會參與到這件事情中呢?!
若是李達清廉日常真的是偽裝的,參與了貪腐和這次的餉銀調包事件,那何必急著自縊呢?!
他一死,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不就變得毫無意義了。
從現在的情況看來,李達反而更像是一個替罪羊。
因為死人是無法為自己辯解的,所以只需要將所有的責任和過失都推到李達頭上,那似乎就塵埃落定了。
這就是楊清源和狄知遠現在的感覺,沒有任何佐證。
而且這看來,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畢竟銀庫的官吏都不愿意承擔責任,既然李達已死,自然就成了最好的背鍋俠。
“知遠,讓人將李達書房的書籍稿件都搬回欽差行轅吧!或者這其中還能看出什么東西來。”
“好,我這就讓他們去辦!”
楊清源翻了翻手中的書冊,總覺得這其中可能會有什么線索。
錢塘郡。
錢塘郡長史的宅邸已然被御林軍包圍了起來。
剛剛查實,錢塘郡長史,涉嫌貪腐,由都察院左僉都御史、越州都察使李尋歡親自帶隊前來抓捕。
不過一郡的長史,也確實值得李尋歡這個左僉都御史親自走一趟。
長史并無專司之事,一般充當刺史、太守(府尹)的副手,通常有“半刺”之稱,可以領導諸曹參軍,通判本州郡內各曹事務,起“承上率下”之責。
所謂“毗贊”之任,具有相當大的伸縮性,可實可虛,可大可小,具體要看當州或當郡的實際情況。
可能是常務副市長,進常委的那種,也可能是普通副市長,主管教科文的那種,這地位就天差地別了。
長史一般以處理民政為主,具有一定的事權,在某種程度上,還具有代替朝廷牽制州郡長官的作用,官秩六品。
這樣的人物,有資格讓李尋歡親自來跑一趟。
他可是目前李尋歡在越州查貪,查到現在網到的最大的一條魚。
“包圍宅邸,不要放跑一人!”
御林軍將這宅邸團團圍住,不,不能叫宅邸了,這應該算是一個園林了。
就算是李尋歡在京城的宅子都沒他大,堪比楊清源那套御賜的園林宅邸。
御林軍畢竟是天子護衛,單以裝備而言,也是天子六軍之中最好的。
手持長槍,腰佩橫刀,身著明光鎧的,火光之中,刀槍耀耀,寒光四射。
不過可惜的是,御林軍常年駐扎于京畿地區,江南之人少有見到,這也導致了這位長史的護院沒能在第一時間認出御林軍。
“你們是什么人?!這里是錢塘郡長史吳大人的府邸,你們如此放肆,上頭饒不了你們!”
吳府護院紛紛抽出腰間的佩刀,“你們若是再敢放肆,就休怪我們無情了!”
御林軍受過嚴格的訓練,無論多好笑,他們都不會笑,除非忍不住。
這幾個護院的真的讓御林軍眾將繃不住了!
六品官員的府邸,他們還真沒怎么進過。
在京畿這種級別的官員根本不夠資格讓御林軍來抄家,錦衣衛、東西兩廠哪個不能把事情辦了?!
真的到了御林軍出馬的時候,那就是抄家滅族的大禍了!
帶隊的李尋歡也是一臉無奈,這幾個護院怎么這么沒眼力見兒呢?!
這來的是一般人嗎?!
別說這鎧甲認不認識,就看這御林軍的裝備和氣勢,也能看出來這伙人不好惹吧!
得此護院,這位錢塘長史吳安康大人何愁不抄家滅族?!
“我再說一遍,我等是奉命緝拿錢塘長史吳安康,你們若再阻攔視為抗法!”
為首的御林軍統領亮出了腰牌,來為自己的說法增加證明力。
然而這個想法只是他一廂情愿而已,這些人真就沒什么見識。
“我也再說一遍,這里是錢塘長史吳大人的府邸,你們若是在胡攪蠻纏,就休怪我們送你們這些兵痞去見你們將軍了!”
李尋歡長嘆一聲,原本以為仗勢欺人的仆役只會出現在楊兄的故事和江湖的話本之中,沒想到自己也有幸能遇上。
不過李尋歡也不打算多廢話了,“抓人!”
有了李尋歡的命令,御林軍也不再客氣,一擁而上,將這些持刀的護院全部拿下。
隨后大隊人馬涌入了吳安康的園林之中,將府中上下,一干人等全部扣押。
一刻鐘之后,為首的御林軍統領來報。
“李大人,吳安康及其妻并兩子并不在府中!”
“審!”
李尋歡對著身后的兩個監察御史說道。
兩個監察御史隨即領命而出將吳園的大管家和護院統領拉出分別審訊。
“查抄吳園,上下一干人等全部羈押,園內物品全部封存!”
“是!”
小半個時辰之后,兩個監察御史就從管家和護院首領口中問出了結果。
這些人都是常年和官場之中的貪官污吏打交道的,面對完那種老狐貍之后,再審訊管家和護院,幾乎沒有什么難度。
兩人像是倒豆子一般將事情都交代了。
負責審訊的監察御史胡云冀說道,
“李大人,吳安康和金錢幫有所勾結,之前吳安康不知從何處得到了消息,收拾細軟便溜了,我們來時,已經將四門封閉,吳安康出不了城,按照這管家的說法,吳安康一家子很可能躲到金錢幫去了!”
李尋歡合上了手中的折扇。
“金錢幫?!”
果然出了京畿之后,幫派的勢力還是對地方有著巨大的影響。
一個江湖幫派竟然敢收留朝廷的罪官,這膽子未免有些太大了!
“走!跟我去拿人!”
他們可以在京城掃惡取非,自然也可以在越州拔除這些違法犯罪的江湖幫派。
金錢幫中。
吳安康正在和上官金虹吃飯,但在飯桌之上,卻一直顯得心神不能。
上官金虹一眼就看出吳安康的心不在焉,開口道,“吳兄,暫且安心!我這里是絕對安全的!就算是楊清源親自來了,我也能保你平安無事。”
吳安康收到了來自山陰府的消息,第一時間就收拾金銀細軟,帶著老婆孩子從密道離開了。
雖然他是貪官,但是對自己的老婆忠貞,對孩子慈愛,即便是出逃也不忍丟下他們。
看著正在吃飯的妻子和孩子,吳安康長嘆一聲。
他此刻的緊張并非僅僅來自都察院的人,還有一部分來自上官金虹。
現在的他已經不是錢塘郡中一人之下的長史了,只不過是個喪家之犬,對于上官金虹也沒什么太大的價值。
若是上官金虹心生歹念,以金錢幫的勢力完全可以讓他死得神不知鬼不覺。
但是現在的吳安康也沒有別的辦法了,落在李尋歡的手里,以他犯下的罪名,是逃不過一個“死”字的。
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還不如賭上一把,就壓上官金虹是個言而有信的人!
“還請上官兄看在往日的份上,一定救我一救!”
上官金虹面帶笑容,開口道,“吳兄放心!我上官金虹不是那種跟紅頂白、趨炎附勢的小人,你我交情不必多言,今日你遭奸人陷害,不幸落難我豈會坐視不理?!”
滿飲杯中之酒,隨后上官金虹說道,“對付你的人,是都察院左僉都御史李尋歡,此人深受天子信賴,又是楊清源的至交,這越州你是待不下去了,吳兄,你且安心在我這里住上幾日,我已經命人去安排出海的船只。等風頭過去些,我就派人將你們送的出海口,你們坐上海船,前往東瀛諸島,到時候天高皇帝遠,楊清源他們又能耐你何?”
一條貪官潛逃出境的路線已經被上官金虹給規劃安排好了。
吳安康也知道這神州是不能待了,暗六部的情報網遍布天下,即便是留在神州他們一家也只能過喬裝改變,小心偷生的日子,倒不如像上官金虹安排的這樣東渡東瀛。
以他的才學和能力到了東瀛,說不定還能一展拳腳。
想到這里,吳安康的心情稍微好了一點,舉起手中的酒杯,對著上官金虹道,“我敬上官兄一杯,多謝上官在我落難之時的相救之恩!”
“吳兄客氣了,來,我們共飲此杯!”
酒過三巡之后,上官金虹起身道,“吳兄,你和尊夫人,還有令公子慢用,我還有些幫中俗務要處理,先走一步,待處理完事情再和吳兄前來把酒言歡。”
吳安康心中微微不安,但是也不好說什么,“上官兄請便!”
上官金虹滿飲杯中之酒,隨后起身來離開了房間。
“幫主,這吳安康現在對我們已經沒有任何價值了,為什么不干脆除了他?我們也可以省事許多,現在還要安排商船送他一家出境,這未免…”
說話的乃是上官金虹的心腹之一,“金剛鐵拐”諸葛剛。
上官金虹笑道,“要殺了吳安康還不簡單,即便我不親自動手,也可以將他交給都察院的人,賺個順水人情。”
上官金虹此刻的話,就是諸葛剛心里的想法,為了一個罪官和都察院作對,這不值當啊!
倒不是他怕和朝廷作對,這金錢幫的行事有多少不是和朝廷作對的?!
只不過諸葛剛覺得為了一個罪官和都察院交惡,這完全是不值當的。
隨即,上官金虹便給出了解釋,“我之所以要救吳安康,是因為我要拿吳安康做一塊金字招牌,我告訴那些和我合作的人,只要你跟我金錢幫,跟我上官金虹合作,你獲得不僅僅是金銀美人。即便是有一日你落難了,我上官金虹一樣會保你!”
上官金虹所圖甚大,此事若成,越州的官吏會被金錢幫滲透得更加嚴重。
因為他們看到了貪腐勾結的后路,即便是事后被追查了,金錢幫也能將他們送出大周國境,如此一來,這些被金錢幫滲透的官員便再無顧忌,可以放肆為之。
諸葛剛帶入了這個情形,若他是被金錢幫斡旋的官員,這膽子必然會變得更大。
真到了這個時候,金錢幫就可以將整個越州完全滲透,甚至可以架空越州刺史,成為越州真正的掌控者!不愧是幫主,智慧確實非常人可比!
上官金虹在書房之中處理了半個時辰的雜務,估摸著現在的吳安康應該也已經安心下來了,便再次來到了安置吳安康一家的院中。
“吳兄,招待不周,招待不周!不過非常時期,還望吳兄見諒!”
一頓飯吃完,吳安康對上官金虹的防備心也去了不少,若是上官金虹真的要對他動手,剛剛就可以下手了,何必費這么多事兒呢?
“上官兄哪里話,你能收留小弟,就已經讓我們一家上下感激涕零了!”
“吳兄客氣了!”
“不知,…那出海的商船到什么時候才能準備好?!”吳安康的心中還是有些急的,雖然金錢幫在江南威名遠揚,但是能不能對抗都察院,也是未知之數,還是離開神州最安全。
“吳兄,不要焦躁,現在正是風頭最緊的時候,李尋歡沒有在你的府邸之中抓到你,必然會滿城搜捕,這個時候防范極嚴,出城不易。我金錢幫雖然在江南有些威名,卻也不敢和朝廷正面對抗。”
吳安康連連表示理解,他也沒想著上官金虹能為了他對抗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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