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六章 復查卷宗(上)
“那他對朝廷有何求？！”
“除了正常的供奉之外，方寶玉還有一個請求。”
周帝覺得這才正常，像方寶玉這樣的劍客，有所求才會投靠朝廷，否則以他們閑云野鶴，瀟灑不羈的性格，不可能突然無緣無故地想要投靠朝廷。
“什么請求？！”
對于朝廷來說，只要不涉及朝廷威嚴，些許小錢虛名，都不在乎。
一個頂尖的洞玄劍客，足以替朝廷鎮壓一州之地。
其帶來的好處，是不可簡單估量的。
“他想請上位賜下夜明珠一顆！？”
“夜明珠？！”
周帝雖然面無表情，但是心中卻是驚訝，不是要得太多，而是一顆夜明珠對于朝廷來說簡直不要太便宜。
要是一顆夜明珠能換一個洞玄境高手，周帝現在就把宮中，內帑的所有夜明珠全都拿出來，換洞玄境的高手，什么不服王化，什么藐視朝廷，誰不服，就派出十個八個的洞玄境，教育他！
但是周帝也知道，夢做到這里就可以醒了，要是真有那么簡單，建奴，大乾，南越早就都被滅了。
“只要一顆夜明珠？！”
“是！只不過他只有西域進貢的那顆人魚小明珠！”
當楊清源說出人魚小明珠的時候，周帝心中愈加不解，他明白這人魚小明珠到底有何奇特之處。
這顆人魚小明珠乃是西域屬國朝見的貢品，雖然在夜間確實美輪美奐，是天下間第一等的明珠，但究其根本也不過是顆明珠罷了，身外之外，不過半城之價！
竟然能讓一個洞玄境高手指明要此明珠！
這人魚小明珠之秘，當時進貢之時，隨同死者的密奏上呈太祖，原本太祖得到天香豆蔻，也是高興之極，但奈何天香豆蔻雖然神效非常，但卻也救不了當時油盡燈枯，藥石無用的馬皇后。
天香豆蔻雖然能救治天下一切內傷病痛，激發潛在生機卻改不了人的壽數幾何。
最終馬皇后還是先太祖一步離開。
太祖思妻心切，害怕睹物思人，心灰意冷之下將這顆明珠封入了內帑之中。
直到今上登基，才將其作為禮物送給了后妃。
此事，只有當年送禮的使者、屬國國主和太祖三人知曉，外人無從得知，朱無視執掌山莊多年，情報冠絕天下，依舊沒能得到線索。
楊清源若非是藍星之人，也絕不會得知此事。
“他要這人魚小明珠做什么？！”
周帝疑惑不解，但楊清源也沒打算告訴周帝，天香豆蔻，天下奇珍，讓人知道，不過是多生事端。
“這臣就不清楚了！他只提了這一個條件！且沒有商量的余地！”
周帝點了點頭，“準了！雨化田，你去將這顆明珠從陳妃那里取來，同時補償陳妃，珍珠一斛，翡翠三件！錦緞五十匹！”
說到最后的時候，周帝內心已經在滴血了！
都是錢啊！
周帝自己四季常服不過十二套，大明宮也才剛剛修繕好！他是真的窮啊！！
但是將賜下的東西再收回來，實在是掉面子，周帝做不出來，要保住他的面子，便只能拿更多的東西去補償。
“對了！你最近在查什么案子？！怎么一直沒見你上朝啊！？”
“臣在追查萬年縣的案件，突然發現，之前的縣學中毒一案確有隱情，此事事關朝廷威嚴，若是任由兇手屠戮大周生員學子則天下舉子恐將人人自危。”
在事情沒查清楚之前，楊清源決計不會說之前的李守案有問題的。
此事牽扯太廣了。
李守案是大周十年未響的登聞鼓引出的案件，這個案件已經不僅僅關乎其本身了，其背后的政治影響，同樣深遠。
若是真的查出了這個案子有問題，那便會牽連一大批的人，
李守一案，從萬年縣審判調查開始，到刑部復審，大理寺復核，內閣批準，天子御覽，都沒有發現問題。
而第二輪的復審中，以胡云冀為首的眾官也沒有發現。
一旦現在查明，李守確實被冤枉，那從萬年縣、京兆尹府，到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甚至到內閣、天子都會顏面盡失。
追責失察官吏事小，動搖朝廷威嚴事大。
一旦朝廷的公信力被動搖，那就太可怕了！
故而楊清源暫時沒有上報此事的打算。
御座上的周帝，聽到縣學中毒案，便點了點頭，沒有繼續追問。
死了幾個生員、教諭，對于大理寺來說不是小事，但是放在大周整體層面，卻算不得大。
“那你盡快偵破此案，以安仕林學子之心！你辦事，朕是放心的！”
“臣遵旨！”
在取得人魚小明珠之后，楊清源便告辭離開了皇宮，回到了大理寺中。
將人魚小明珠交給了方寶玉，“方大俠，天香豆蔻就在這人魚小明珠之中。”
方寶玉接過人魚小明珠，“這天香豆蔻便藏于這明珠之中？！”
“是！若是真的到了非用不可的地步，可以溫水吞服天香豆蔻，但是…”
方寶玉知道楊清源沒有說完的話，但是天香豆蔻只有三顆，一旦方圓服下第一顆之后，若是沒法再服下兩顆，那便再也醒不過來了！
但是世人所知的天香豆蔻僅剩下三顆，傳聞其母樹已毀，而且楊清源知道，第一顆天香豆蔻已經被鐵膽神侯用在素心身上也就是說，方圓一旦服下天香豆蔻，可能就只能當一個活死人，再也醒不過來了！
“小圓子吉人自有天相，再說了，我也未必沒有辦法！洞玄之境，奇珍靈藥自不會少！”
方寶玉對著楊清源躬身一禮，“這一拜，是謝楊大人教導小女之恩，小女頑劣，但在刑律學院進學一年，改觀極大，身為人父，當謝楊大人的教誨成材之恩！”
“這第二拜，謝楊大人護小女性命！楊大人只是小女上官，能為小女做到這一步，為人父者，感激涕零。”
方寶玉起身之后，躬身第三拜，“這第三拜，是有事相托！方某要救治小女，無暇追查真兇，還請楊大人代方某查出兇手！方某要為小女討回一個公道！”
楊清源沒有閃躲，受了方寶玉三拜，“方大俠放心！這個幕后之人！跑不了！！”
“那我去準備馬車，即可帶小圓子上路！”
方寶玉孤身一人來的京城，沒有帶隨從和傭人，一個人上路殊為不便。
“方大俠，稍等片刻！我已經命人去準備！”
雖然只是些許小事，但是對于現在的方寶玉來說，確實極為重要的，雖然人魚小明珠是朝廷出的，但是對于方寶玉來說，這個人情是算在了楊清源頭上。
也算是另類的貪污國有資產了！
大概半個時辰之后，一輛樸實但是舒適的馬車已經準備好了！
楊清源還征調了兩個女捕，她們原本是方圓的手下，楊清源批了一個外勤任務，由她們二人，輔助照顧方圓到青州。
出發之前，楊清源將一瓶丹藥交到了方寶玉手中。
“方大俠，這里有三枚續命丹藥，乃是藥王孫十常所煉制的，配合上萬太醫的方子，應當可以在短時間內，維持住方圓的生機。”
方寶玉行走江湖自然知道楊清源的這份三枚丹藥價值幾何！？
藥王孫十常的特制丹藥，千金難求，江湖之上也就武當有大規模的庫存，而楊清源的這瓶續命丹，即便是武當之中也沒有多少。
單憑這續命二字，就知道其價值幾何了！
“大恩不言謝，楊大人日后若是有所差遣，只需送信到泉城方宅，只要不違方某本心，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這句話的承諾便是很重了，就算有違道理律法，只要不違本心，亦可為。
方寶玉以自然劍法入洞玄之境，專精心之一道。
不違本心，便是他的劍道界限。
楊清源一揖之后，目送著方寶玉一行遠去。
劍靈方寶玉的突然出現，可以說是不在楊清源的預料之中，現在告一段落，楊清源立刻前往了都察院中。
胡云冀，京畿監察御史，鐵膽無私！剛正直諫，被都察院正程青松和左僉都御史李尋歡看好。
當然神奇的是，原本的李尋歡便是因為胡云冀的彈劾，憤而辭官！結果現在胡云冀卻成了李尋歡的手下！
“楊大人到訪有何貴干？！”
楊清源雖然不是都察院的人，但是都察院誰不知道，現在大家的年終獎金全靠楊少卿，再加上檢法一家，這妥妥的自己人啊！
胡云冀立刻招呼書吏道，“快給楊大人上茶！”
楊清源坐下之后，便對胡云冀說道，“本官此來乃是公事！”
“哦？！不知道是什么案子，值得楊大人親自跑一趟！”
都察院和大理寺在業務上多有合作！為公事而來，也不奇怪！？
帶書吏上茶離開之后，楊清源才開口說道，“胡大人，今日之事，入得你耳，千萬不要透露給其他人！”
幕后黑手能入長音園，襲殺丫丫和方圓，必然是神都之中的權貴官員，還是需要小心為上！
聽到楊清源這么說，胡云冀的神色也肅穆了起來。
“大人請教！”
“李守案有問題！”
六個字，讓胡云冀手中的茶盞掉落。
就在其落地之前，被楊清源的真元托住，其中的茶水都未曾有一滴灑出！
胡云冀從楊清源手中接過茶盞，“下官失態了！”
“無妨，我也知道此事事關重大，所以在沒查清楚之前，也不敢對外公布。”
“敢問，大人，這李守案真的有問題？！”
“雖然如今的證據鏈尚不完整，但是此案背后必隱情，而且絕對不一般！”
隨后楊清源開口問道，“胡大人，你當日復查此案之時，可曾見過李守！”
胡云冀不明白楊清源的意思，“見過啊！？這有什么問題嘛？！”
“那你還記得他長什么樣嗎？！”
“這…”胡云冀微微一滯，然后說道，“當日李守已經被關押了些時日，蓬頭垢面，而且還似乎被人毆打過！難以看清他的具體長相。”
當時的胡云冀還以為是萬年縣動刑了，對此事查問了再三。
“也就是說你沒有看清李守的長相？！”
“雖然沒有看清，但是當時曾經以李守的指印與其院試時所按指印對比！可以確認是李守無疑！！”
楊清源微微點頭，他也曾看到過三張帶有李守指印的文書。
“那你查驗之時，還有什么是當時案卷之上沒有提到過的！？不要漏掉任何細節！”
楊清源強調了一句。
胡云冀回憶一番之后，便從頭開始，將其調查的過程詳細地說了一遍。
當胡云冀說到縣學的同窗作證之時，楊清源開口道，“你說李守縣學的同窗曾經作證？！”
這一點楊清源沒有在之前的卷宗中看到過。
“對！這是我為重新徹查本案的！重新核查的，李守的同窗，不止一人在畫展之上，看見他和劉小姐把臂同游！事后李守的同窗還曾就此事調侃李守，結果他卻一干不認！”
胡云冀認為，李守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娶劉小姐！否則怎么可能會被人看見了還不承認呢？！
“楊大人稍待！我那里還有當時所做的筆錄，我去給大人取來！”
胡云冀起身來到書案之前，找到了一個壓在書下的檔案！
“大人請看！”
楊清源拿起胡云冀遞來的案卷，胡云冀當時上奏內閣的是一個結果，這份復查案卷又是都察院的機密，楊清源也未曾看過。
卷宗記載了當時李守同窗的口供。
李守的同窗在畫展見過李守和劉小姐之后，便以為李守傍上了劉家這大腿，其中不少想要討好李守，但李守的反應便是拒不承認。
這點讓楊清源感到奇怪。
奇怪的不是李守的不承認，而是為什么會有這么多人曾經看見過李守和劉小姐同游。
第二，劉小姐為什么會看上李守？！
不是楊清源貶低李守，正常情況下李守都不太可能入得了劉雪的眼。
劉雪出身乃是萬年縣數一數二的富豪之家，據說自身容貌也是不差！
而李守呢？！家境貧寒，屢試不中，考了這么多年，連府試都沒過，秀才都沒考上，到死前也就是個童生。
而且里李守曾經成過親！還有一個女兒！！
劉小姐圖李守什么？！圖他年紀大？！圖他二婚？！難不成圖他技術好？！
其中肯定還有什么是自己還沒有查到的！
楊清源再次將目光放到了胡云冀的復查卷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