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真正意圖
看著王暉的臉，王鴻紅著臉罵道：“休要做此小兒女姿態，我王氏恩承上古顯貴門庭，歷經數朝，至今已有千年。歷代以來，我王氏皆有人出將入相，輔佐明君穩定天下。此番我去職，王氏雖會退出朝堂，但這只是暫時的。”
“王上予你機會，這就是在給我王氏機會。區區數十年，豈有百代之重乎？”
雖然他很不甘，但是他也明白現實對他的殘酷。如果力爭吏部尚書之職，或許王上會捏著鼻子答應，但是從此以后，王氏將會不再擁有圣心，遲早有一天會被王上踢出朝堂。
北晉、昭王，他們離開了王氏照樣能縱橫天下。
相反的，現在王氏才離不開北晉，因為有無數的家族想要取代王氏在北晉的地位。
青煙沁人心脾，王鴻臉上露出些許解脫般的笑容，看著王暉年輕的臉，他笑著安慰道：“不要為我的離去感到哀傷，你要感到高興。王上這么做，其實對我們王氏而言已是最好的方式。最起碼，王上念著舊情，讓你任職內史侍郎，這是在給你歷練的機會。只要你將來能成氣，王上一統天下以后，我們王氏還有機會重返朝堂。”
他想起了裴矩，心中甚為羨慕他。這位老友的后手可比他布置的要早得多，未來的幾十年，裴元儼、裴寧清將會成為裴氏的頂梁柱。
雖然王氏的年輕一代起步較晚，可好歹還有這么好的機會。
“祖父放心，孩兒一定不辜負祖父重托！”王暉整理心情，朝著王鴻鄭重一拜。
他很清楚，這是祖父犧牲了自己，給他換來的機會，他必須要把握住！
王鴻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他腦袋，“好孩子，有你這句話，祖父心滿意足了。不過，祖父還是要提醒你一些事情，你要記在心里。”
“祖父請說，孩兒一定銘記于心。”
“去了紫微殿之后，切記，多看、多學、少言。王上年紀雖輕，然智謀卻是千年難得一見。自古開創之主，除承繼祖業之外，唯有王上年不過而立，你侍奉王上左右，萬事以王上為準。可提自己看法，但決不可有所偏向！”
“孩兒明白。”
想通了，王鴻也就放下了心中的執念。
于他而言，王氏還沒有結束，一時的退讓不是失敗，只是為了積蓄力量，重返中樞做準備。
這點時間，王氏等得起。
和嘉坊，獨孤府。
書房之中，獨孤整沉默的跪坐，面前的案幾上放著一份詔書。獨孤羅和獨孤震跪坐案幾的另一邊。
獨孤羅看著案幾邊沿，整個人在發愣。
在之前，經過家主的分析，以及他們關中家族的努力，他們已經能猜到昭王會接納他們，可是沒想到最后選中的人是他。
這讓他非常意外，按理來說，怎么也不會輪到他。家主和竇瑋都是最有資格代表關中貴族進入朝堂的，為什么會是他？
一旁的獨孤震瞧了瞧沉默的家主，心中有些擔心家主會因為這份詔書生氣。
他開口揶揄道：“閻伏本這小子畫技果真是出神入化，此番七娘能入三選，倒是要多謝他了。”
獨孤羅翻了翻白眼，這個時候說這些合適么。
獨孤整瞥了他一眼，臉上露出些許笑容。
見此，獨孤震松了口氣，現在看來，家主心情倒也不是太差。
“家主，我入宮向昭王請辭吧。”獨孤羅小心翼翼道。
“你敢！”獨孤整語氣稍重，旋即笑著搖頭道：“你們兩個都以為我是因為昭王的這份詔令生氣嗎？”
兩個人沒說話，表情說明了一切。
我們就是這么認為的。
獨孤整開玩笑似的說道：“七娘以后入了宮，你就是昭王的婦翁，豈能拒絕昭王的恩典。”
“可是......”獨孤羅蹙眉。
獨孤整打斷他，解釋道：“我并不是因為這份詔令心生不滿，我只是在感慨昭王的手段罷了。”
“手段？”獨孤震不解。
“沒錯，手段。”獨孤整點了點頭，將詔書緩緩卷起來，說道：“這次明面上好像是因為七娘入宮的關系，昭王施加恩典，讓阿羅入朝，實際上是昭王早就有的打算。”
“從一開始的強買糧食案件開始，昭王就開始布局，到了選妃，這個局也就收尾了。現在吏部、禮部、戶部遭到清洗，王系在朝中勢力大跌......到現在，王暉任職內史侍郎，兩全其美，既將王氏擠出了朝堂，同時也給了王氏安慰，給了他們將來崛起的希望。如此手段，不值得人感慨么。”
“這位昭王，可真是不簡單啊，所有的手段都是陽謀，一開始沒人能看出來昭王究竟什么打算，一直到現在，給人的感覺，貌似王氏退出朝堂是很自然的事情。乃至虞世南、溫大雅入朝也是如此的自然，防不勝防啊。”
獨孤整連連感慨搖頭，仿佛真心佩服一樣。
“他讓阿羅任職刑部右侍郎也是一樣的道理，大部分人都以為是此次選妃的關系，其實他是要接納我們關中貴族入朝，否則此前韋施筧在朝中阻止王鴻和鄭善愿復官，昭王也不會順水推舟的同意。”
獨孤震道：“我還以為昭王是將韋施筧當作了我們的人，這才同意的。”
“我們的人？”獨孤整嗤之以鼻道：“京兆韋氏好不容易抓住了機會，他們豈會甘愿與我們合作。”
獨孤羅道：“如此說來，王鴻要辭去吏部尚書之職，接任的是虞世南了。”
“應該是這樣。”獨孤整道：“吏部乃是重中之重的司衙，這次的案子幸虧發現的早，若是晚了一些，恐怕會對朝廷造成極大的危害。如此，昭王豈會放心再由王鴻裴矩等人掌控吏部。”
獨孤震可惜道：“若是阿羅去了吏部就更好了。”
“倒也無妨，慢慢來就好。”獨孤整輕笑，“此次阿羅順理成章的進入朝堂，還是刑部，依照昭王的性子，還怕阿羅沒有機會立功么。”
“倒也是。”獨孤震點了點頭。
再探明了家主確實沒有生氣之后，獨孤羅和獨孤震也是松了口氣。
“家主，竇家那邊......”獨孤羅擔憂道：“此次若是僅我一人入朝，他們會不會不滿？”
獨孤整擺了擺手，“放心吧，竇瑋能明白的。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穩住，然后再圖進取。阿羅，你去了刑部要好好做事情。”
“家主放心，我明白。”頓了頓，獨孤羅道：“日后還望家主多多指點。”
“那是自然。”
半個時辰后，獨孤羅離開了書房，徑直去了自己的別院。此番獨孤氏一族只有嫡系隨行來了太原，大部分族人其實還留在關中，是故和嘉坊的宅子倒也勉強夠住。
等徹底穩定下來以后，獨孤羅打算再買些宅子，反正他有錢。
穿過廊下之時，他恰好看見了小女兒伽羅正在室內亦步亦趨的跟著宮中派來的女官學著禮儀。
停步看了一會兒，獨孤羅輕嘆一聲，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當時他不愿意自己女兒參加這次選妃，其實就是擔心女兒入選。因為他很清楚小女兒的姿容是如何的出挑，只要昭王不瞎，被選上幾乎是肯定的。
可是，后宮的爭斗豈能是那么簡單？
稍有不慎，生死難料。
那位昭王的耳根子可不軟，若是后宮對他能有影響，這次鄭家也不會栽跟頭。
只可惜，木已成舟，若想要女兒日后能在宮中過得好些，他也要努力。
不僅是為了關中的諸家，更是為了自己，為了女兒。
回了自己的書房，獨孤羅取出晉律，開始認真研習。好不容易抓住了這次的機會，他豈能輕易放過，既然家主也給予了他支持，那他自然要做到最好。
真正能明白昭王心思的，只是少數眼光毒辣的老狐貍。大部分人都以為昭王真的是因為選妃的關系，才對王氏和獨孤氏降下的恩典。
一時間，沒有入選的家族紛紛捶胸頓足的感到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