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巽同意的干凈利落,說實話有點出乎姜承梟預料,在他看來,高巽淡出朝野,心中對朝事,天下事都應該死心才對。當時在他面前說出‘高烈’已死,雖然語氣輕飄飄的,但是姜承梟心卻提了起來。
生怕這老家伙會因為親孫之死暈過去,然后兩眼一翻不管事情。
現在看來,孫子的死對他來說或許很重要,但是遠沒有家族安危重要。他答應自己,無非是希望不追究高氏造反的事情。
或許,太師這個閑職也起到了作用。
不管怎么說,此行的目的也達到了,就結果而言還算不錯。
一張河北的堪輿圖掛在幕簾上,眾將屏息而立,在他們的身后就是河北沙盤,現在上面所有的反賊旗幟都被拔得干干凈凈。
姜承梟身著甲胄,負手立與堪輿圖前。
不多時,姜承梟轉身看著眾將。
“河北被我們拿下了,諸位現在覺得如何啊?”
他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看不出來問話什么意思。不過堂內的眾將卻不敢輕易開口祝賀,都一言不發。
陽光從窗紋縫隙滲透,落在干凈的地板上,形成陰影圖紋。一眾將領低著頭,不少人都在研究。
“都沒話說嗎?”
等了半天等不到一句話,姜承梟又問了一句。
李藥師和尉遲敬相互看了一眼,最后李藥師拱手道:“王上,河北雖然平定,但是還不可掉以輕心,青州匪患嚴重,吾等不敢言賀。”
姜承梟笑了笑,抬起腳步在堂內輕輕走了幾步。
“在孤看來,河北暴匪不值一提,他們無善戰之兵,無善征之將,更無百姓擁戴。打贏他們并不值得炫耀,當然,孤說這么多并不想否認諸位將軍的功勞,只希望諸位記住,青州的暴匪遠非河北暴匪可比。”
“你們應該都知道李法主在東郡和宇文述打的激烈,我們若是南下攻打李法主,絕不可掉以輕心,驕兵必敗!”
“末將等謹記在心!”眾將同時應承。
警告完了,自然就該論功行賞,表揚一番。
他之所以這么警告眾將,就是為了避免他們生出驕兵之心。
“......故,三軍將士皆有功,傳令下去,犒賞三軍。”
“是!”一眾將領面露喜色,紛紛轉身下去吩咐。
一下子,堂內少了不少人,僅剩下尉遲敬和李藥師還留在里面。
待人走后,姜承梟方才道:“你們覺得,我們什么時候攻打李法主最合適?”
李藥師心中了然,他之所以留下來就是為了這件事情。現如今河北一統,自然而然就要考慮山東了。
“王上,末將以為兩月之內不宜動兵。”
“何解?”
李藥師整理措辭,解釋道:“王上一統河北的消息一定傳遍了天下,難保關中和洛陽兩方沒有什么動作,若是在我們攻打山東的時候,洛陽和關中聯手,那可不是好事。”
尉遲敬點頭道:“李將軍所言不錯,雖然現在李法主和宇文述打得激烈,可是難保他們二人不會因為我們南下而聯手,所以要小心些。再者,士卒征戰兩月有余,動輒轉戰千里,馬匹多有乏力,一日未歇,身心俱疲。大河兇險,船只尚未備足,貿然渡河恐遭李法主襲擊。”
“是故,末將以為應當從長計議。”
姜承梟道:“說的不錯,我們若是現在急兵南下,反而會給李法主機會。再來,河北剛剛一統,正是需要休養生息,現在確實不能攻打山東。”
“王上明鑒。”
姜承梟轉身看著堪輿圖,緩緩說道:“昨日裴將軍送來消息,他已經拿下了魏郡,現在正在清掃汲郡的暴匪,孤打算率軍南下掃平清河、武陽二郡,你們誰愿意跟著孤一起去看看啊?”
二人先后表示自己跟著去。
姜承梟笑了笑,道:“這樣吧,李將軍駐守渤海郡防備李法主,等待孤的消息,尉遲將軍也不用跟著,你率軍前往平原郡駐守。”
“河北平定時間不長,暴匪必會有所起復,你們二人要小心些。”
“是!”
遣退李藥師和尉遲敬,姜承梟又接見了高士斂。
“罪臣拜見王上。”高士斂換了一身干凈的衣服,自從昭王和叔父達成共識之后,他便松了口氣,至少昭王不會因為高烈造反而牽扯高氏一族。
“行了,高烈造反已被伏誅。你雖有罪,但是城破之后,配合朝廷安撫百姓,孤也不會為難你。”
姜承梟轉而問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嗎?”
高士斂稍稍一愣,旋即他如實回道:“臣打算回村子教導蒙學后輩。”
原本高士斂也沒多想,昭王這么問他,大抵應該是隨口一槊罷了,但是緊接著姜承梟又說了一句。
“孤打算任命你為渤海郡郡守,你意下如何?”
高士斂在原地怔仲許久,方才結結巴巴道:“為何是在下?”
“你覺得自己不行?”姜承梟反問。
高士斂連忙搖頭,解釋道:“臣乃戴罪之身,豈能......豈能出任一郡郡守,臣......”
他可是反賊高烈的族人啊,昭王怎么還會放心的任命他為郡守。
“孤向來是用人不疑,你之前雖有罪過,但是念在你誠心悔改的份上,孤不介意給你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你,可愿意?”
姜承梟的聲音醇厚溫潤,似遠似近。
面對如此信任他的昭王,高士斂眼眸微微一濕,拱手道:“臣愿意,一定替王上打理好渤海,戴罪立功!”
姜承梟伸手拍了拍他,“孤相信你。”
事實上沒有人比高士斂更適合現在出任渤海郡守,此地剛剛被他打下不久,百姓心慌不定,雖然北晉軍軍紀嚴明,從未騷擾百姓,但是戰后的百姓可不是那么容易安撫下來的。
一個熟知渤海郡情況的郡守打理此地會省去很多的麻煩,再者,他并不怕高士斂生出異心,因為李藥師在此地駐軍,足以杜絕一切危機。
得到昭王任命的高士斂高興的離開了。
南霽云道:“主上,高士斂真的能相信嗎?”
一個造反的人,在別人心里終歸留下的印象不是很好,霽云會這么想高士斂很正常。
“不是還有你么,讓墻耳的人側重河北,此地剛剛平復,不要大意。”姜承梟淡淡的說道。
“屬下明白了。”
入夜,燭光璀璨,姜承梟跪坐在案幾后面,桌案上放著器皿,里面是一些肉食素餐,因為犒賞三軍的關系,他今夜也吃了點好東西。
不多時,衛仲烮和韓肅攜手而來。
“末將參見王上!”兩人單膝下跪,抱拳行禮。
姜承梟眼眸動也沒動,點了點頭,擺了擺手。
“起來吧,霽云啊,讓人添兩幅長箸,孤與兩位將軍一同進膳。”
“是。”南霽云起身下去吩咐。
韓肅與衛仲烮面色一喜,謝過姜承梟之后,在右邊的兩張案幾后跪坐,自有親衛為二人送上蒲團。
姜承梟放下手中奏折,抬起頭,直了直腰,目光看向兩名小將。
“將你二人喚來陪孤一同用膳,不要覺得煩悶啊。”
韓肅說道:“能陪同王上用膳,這是末將的榮幸。”
“末將也是。”衛仲烮說道。
姜承梟道:“此番平定河北,尉遲將軍與李將軍乃是主將,犒賞三軍,他們自是應付不暇,孤就不請他們了,只讓你二人過來。”
“孤已經讓李將軍駐守渤海郡、尉遲將軍駐守平原郡,不日孤將會前往清河、武陽二郡,你們倆跟著孤一起。”
“末將遵命!”
不久之后,南霽云帶著親衛們回來,為衛仲烮二人送上肉食米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