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毫無勝算
景城在河間算不上大城，王序跋為了能夠守住南方，避開在北方觸怒北晉，所以將都城設在此處。
一來是為了能夠集中兵力對付南方的平原郡，二來也是想要積蓄力量，為將來反攻涿郡做準備。
然而，沒等他準備好，平原郡也沒有拿下，反而等到了北晉軍勢如破竹殺入河間郡的消息，無奈之下他只能率軍去救援劉建漢。
從私人感情上來說，王序跋當然是不愿意救援劉建漢，但是劉建漢一旦身死，北晉下一個目標一定是自己。
所以他不得不救。
可是，他并沒有放松對景城的保護。他率軍救援劉建漢的五萬兵馬都是精銳，留下的五萬兵馬同樣也是精銳。
只不過他對精銳的定義顯然和北晉軍對精銳的定義是不同的。
劉四刀在當年文安大戰中被晉將打成了殘廢，王序跋念他是一起起義出生入死的兄弟，不僅沒有嫌棄他，反而將保護都城的重任交給了他。
可是劉四刀并沒有因此感到高興，相反的，他只覺得絕望。
作為當年那場戰爭的參與者，他比誰都清楚北晉軍騎兵可怕的戰斗力。
縱觀整個天下，擁有這么銳利的騎兵，恐怕也只有昭王姜承梟。
反觀王序跋手下士卒大都是步卒，僅有兩千騎兵。
自從天下大亂之后，河西走廊落在反賊手中，遼東落在昭王手中，整個中原的戰馬源斷了根，很多人都沒有戰馬。
勉強拼湊的騎兵也不過是一些老馬弱馬，豈能和昭王的騎兵相提并論？
在大面積的河北平原，用步卒去和北晉軍的騎兵碰？
“難吶。”劉四刀瘸著腿，站在女墻上，目光望著遠方，充滿了憂慮。
劉四刀不知道的是，在景城東北方向，李藥師率領的三萬兵馬已經悄悄潛伏進了密林之中。
這是李藥師第一次獨領一軍作戰，姜承梟給了他一萬五千騎兵，一萬五千步卒，目標只有一個，拿下河間！
李藥師深知自己的任務異常重大，現在尉遲敬在河間為他牽制了王序跋和劉建漢，他必須要快速拿下景城，斷掉王序跋糧草供應，破壞他的軍心。
不過他并不著急，作為主將，必須要沉著。
夜色漸深，一名晉軍斥候悄悄返回了密林。
“啟稟將軍，景城的四門皆有重兵把守，日夜燈火不熄，每次換防，都在千余人左右。”
李藥師摸了摸下巴，點了點頭。
“好，再探。”
斥候領命而去。
年輕小將韓肅走了過來，言道：“將軍，景城中的守軍應該不下三萬，硬攻不利啊。”
“我知道，讓將士們加緊組裝云梯，投石機也要盡快完成。”
“是。”
李藥師又不是傻子，用自己麾下的精銳去和他們硬拼。
翌日，隨著初陽東升，巨大的轟鳴聲突然在景城彌漫，伴隨而來的還有士卒痛苦的哀嚎。
不久之后，戰爭的號角嗚嗚吹響。
“怎么回事！”劉四刀光著膀子走出府衙。
“啟稟將軍，北晉軍攻城了！”
“什么！？”劉四刀瞳孔們的一縮。
北晉軍居然在這個時候攻城，難道說王序跋和劉建漢已經被殲滅了？
“拿衣服，我要上城樓。”
半個時辰后，劉四刀悄悄摸上城墻，遠處的景象讓他不寒而栗，數十架投石機不間斷的拋來巨大的石頭轟擊著城墻。
更遠處，煙塵彌漫，仿佛有千軍萬馬一般。
“他們有多少人？”劉四刀問身旁的士卒。
“不清楚，目前為止對方并沒有出兵，只是一直在用投石機。”
話音落下，‘轟’的一聲，劉四刀腳下傳來劇烈的震蕩。
“將軍，快走！”
親衛拉著劉四刀下了城樓。
由于對方根本沒有攻城的打算，只是在用投石機瘋狂攻城，這讓劉四刀有力無處使。
到了第二天，劉四刀想要派出斥候將消息送出去，可是對方的騎兵速度比他更快，派出去十隊斥候，一隊都沒有回來。
隔日，那些斥候的頭顱被對方完完整整的送到城墻下擺放著。
這讓劉四刀腳底生寒。
景城并非大城，這讓他如何堅守？
“將軍這是打算挫傷賊寇軍心嗎？”韓肅騎著馬，問身邊的李藥師。
“他們孤立無援，我們日夜都用投石機攻擊，你覺得，他們還能撐多久？”
“可若是他們硬撐呢？”
“那就更簡單了，將消息告訴王序跋不就行了。”
聞言，韓肅懂了。
河間，尉遲敬和王序跋以及劉建漢的聯軍打了幾回，雙方難分勝負。
北晉軍強在騎兵，王序跋和劉建漢則是兵多。
雙方雖然僵持了一段時間，但是并沒有持續很久，因為尉遲敬派出騎兵查到了對方的運糧路線，毫不猶豫的就派出了衛仲烮前去截殺。
河北是一塊平原，騎兵在這里的優勢太大，其強大的機動性能夠一天之內縱橫整個河間。
幾乎沒費多少功夫，衛仲烮摧毀了對方的運糧部隊。
當這個消息傳入王序跋耳中的時候，他有種天旋地轉的感覺。正面戰爭已經焦灼，現在糧草居然斷了，這讓他拿什么和北晉軍打。
“先生啊，這仗怎么打下去？”王序跋看著高熙尋問。
“陛下，現如今，唯有拼死打退北晉軍。”
“夠了！”王序跋一巴掌拍在桌案上，惱怒道：“你以為我不想殺光北晉軍嗎，你可知道北晉軍的騎兵有多厲害，前些天，那些騎兵已經殺到了我的中軍，離我僅有五步距離，你讓我如何能打敗他們！”
在平原上用步卒和騎兵對陣，除非兵力優勢極端巨大，否則毫無勝算。
戰馬一旦奔騰沖擊，騎兵馬槊就是死神的鐮刀，步卒在騎兵面前就像雜草，一名騎兵踏過去之后，身后千千萬萬的騎兵會迅速踏平！
尤其，他麾下的士卒裝備和士氣都難以與北晉軍相提并論。
怎么打？
高熙沉默，事實上他現在也是毫無辦法。
兵家講究的天時地利人和，他們一樣不占。
北晉軍戰馬良多，士卒勇猛，糧草充盈。反觀他們，士卒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打敗，士氣低落，現在糧草被襲，他們已退無可退。
“陛下，兩條路。一條是陛下投降，第二條，放棄劉建漢，我們退回山里。”
嗯？！
王序跋一愣，不應該是退回景城么？
他轉念一想，是了，劉建漢戰敗，北晉軍一定會逼近景城，到時候結果還是一樣。
難道真的要再次回到山里？
王序跋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另一邊的劉建漢情況不比他好多少。
河間雖然城池堅固，但問題是他的糧草已經不夠用了，而且士卒現在毫無戰心，劉建漢知道他已經堅持不了多長時間。
原以為王序跋率軍來援，或許他們能夠打退北晉軍，可是數次交戰，他們一點便宜沒占到，長此以往，他還是會敗。
回到皇宮，劉建漢秘密召見了孔少德。
“先生，我打算放棄河間，前往信都郡，那邊還有我的勢力，或許我們還能抵抗。”
“陛下覺得北晉軍會放棄追殺陛下嗎？”孔少德反問。
劉建漢咬牙，一拳錘在墻壁上。
“我當然知道北晉不會放過我，可是死守河間根本不現實，我們現在無法擊退北晉軍，一旦對方增兵，或者我們糧草斷絕，還是要敗！”
孔少德沉默，說到底他們的根基太淺薄了，雖然占據了這些地盤，可是地方的豪族根本不配合，加上河北百姓連年遭受戰亂之苦，他們根本不得民心。
無民心，無糧草，如何招募士卒。
所有人都知道北晉是正統，城中的百姓都在翹首以盼北晉軍入城，他們毫無勝算。
而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北晉軍的戰斗力，雖然他們兵力不多，但是憑借騎兵的優勢，在平原上馳騁，步卒拿他們根本沒辦法。
“我知道了，陛下若是要走，還需要盡快安排事宜，不能拖下去。”
劉建漢陰沉著臉點了點頭，一揮袖袍，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