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請訪問 銀河耿耿,玉露泠泠。
旌旗不動,刁斗無聲。
星夜。
楊天子在御書房中小憩,夢中驚醒,再無睡意。
從半月前開始,楊天子的覺是越來越少,身體上的不適愈來愈明顯。
叫人掌燈,楊天子揉著腰身,打開一扇窗,向外張望。
黑夜一片朦朧,什么都看不清,偶爾響起三兩聲蟲鳴,倍顯刺耳,令人心弦緊繃。
捏捏雙眸之間的酸痛,楊天子聲音生澀:“差人把黃德召來。”
門外守衛的小黃門兒不敢怠慢,連忙去叫。
沒多時。
內侍大太監黃德一直沒休息,強打起精神來見楊天子。
作為楊天子的身邊人,黃德能安然無恙的渡過十幾二十年,靠的就是他這種永不松懈的謹慎態度。
黃德比誰都明白“伴君如伴虎”這句話的含義,更加比誰都明白天下間誰是翻臉比翻書快的人。
“奴,黃德,叩見陛下!”
黃公公輕手輕腳的從外邊進來,低聲細語的給楊天子跪禮。
太監是天子的家奴,只有內侍太監大總管劉哲名可自稱臣、用拜見禮,黃德亦不行。
“起來吧!”
楊天子趴在窗口,頭不回的出聲。
“喏!”
黃公公麻利的起身,抬腿走到楊天子一側三步外。
黃德頭顱低下。腰身弓起,姿勢相當的別扭。好似低人一等似的感覺。
楊天子幽幽道:“吳守正那邊…怎么樣啦?”
黃公公回答道:“現在是丑時,從戍時起。已有四個時辰啦!冠軍侯說,法事過程持續七個時辰,得到辰時方可結束。”
“哦!”
楊天子沒有任何情緒的發出一聲。
黃公公是極為擅長察言觀色的人,他時常將人的情緒分為陰、陽兩面。
偏偏。
楊天子是那種可以做出不陰不陽表情、表現不陰不陽情緒的人。
黃德很頭痛,舔舔嘴唇兒,干巴巴的來上一句:“冠軍侯心中惴惴,曾問過奴,他在朝露殿靜坐,也算與香妃同處一室…是不是不合禮法。”
楊天子瞇瞇眼。竟笑道:“他也懂不合禮法?”
黃公公沒敢出聲兒,他猜不透天子在笑什么。
楊天子幽幽道:“你給我說說他怎么做的法事。”
黃德哪里能隱瞞,連忙將所有的一切全盤說出。
楊天子仔細的聽著,偶爾點頭。
天色逐漸明朗。
日上三竿。
“吱嘎——!”
朝露殿的門扉開啟。
吳某人腳步虛浮,神情疲憊至極,瞪著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呆滯的掃視四周。
內侍大太監黃德快步上前,問道:“侯爺?侯爺?如何啦?”
“呼…!”
吳凡長吐一口濁氣。
黃公公以為那是嘆息,面色大變。顫抖道:“該不會…沒成吧?”
破曉時分,天子召黃德過去詢問許久,雖未流露任何情緒,黃德卻敏銳的察覺到——天子對此事相當的關注。
吳某人露出笑容。道:“累死…咳咳!幸不辱使命!”
累死爹啦!
該死的老/處/女,戰斗力真特么的強!
第一次就索取無度有沒有啊?
娘的!得虧老子跑得快!
吳凡心中嘀咕…嘀咕的挺心虛。
“成啦?”
黃德不可思議的瞧著吳凡。
吳凡甩甩麻木的腦袋,艱難擠出一點兒笑容。道:“公公請太醫進去看看便知,逆天續命…我這心中。尤有余悸啊!”
吳某人“自以為小聲”的喃喃:“三年換七天…代價太大啦!”
警惕的偏頭瞧一眼黃德,吳凡努力的“掩飾”道:“公公快去看看吧。好給陛下去復命!”
黃公公笑笑,連忙帶上太醫進入朝露殿。
朝露殿內,一如從前的擺設,空氣中飄蕩淡淡的香火味道。
不等到香妃娘娘床前,老太醫吉良已然雙腿一軟,跪在地上,淚眼縱橫,暗自慶幸小命得保。
黃德不奇怪吉良的反應,耐心的等上一等。
吉良平復心緒,上前用懸絲診脈的方式給香妃娘娘檢查。
輕手輕腳的退出朝露殿。
黃公公問道:“吉太醫,香妃娘娘病癥如何?”
老太醫吉良長舒口氣,喜不自禁道:“回黃公公的話,香妃娘娘脈象平穩,呼吸順暢,面色紅潤,睡的很香甜,不似此前兩天整夜不睡,大叫痛苦…已然,無事矣!”
“好!好!好!”
黃德連道三個好字。
顛顛兒的跑到吳凡身邊,黃公公笑容滿面道:“侯爺手段通天,咱家佩服!佩服!”
吳凡搖頭,道:“黃公公過獎啦!不過是些小手段,當不得真!”
停頓下,吳某人道:“今日耗費頗多精力,我先告辭回家,等下午時分,再來查案…畢竟香妃娘娘的命數暫時只有七日,唯破掉厭勝之術,才能保得安然無恙。”
“那您慢走,咱家得稟告陛下好消息!”
黃德客氣的相送。
吳凡比他還客氣的回禮。
吳凡沒走多遠,老太醫吉良帶著幾個太醫過來攔路。
吉良等人,納頭便拜。
吳某人大驚失色,伸手去扶的同時道:“各位太醫何以如此?”
老太醫吉良情緒激動:“承蒙侯爺救命之恩,我等不敢忘懷!”
吳凡笑著,相當裝的說道:“同為陛下辦事,吉太醫無需客氣,您是長者,這樣給我行禮,會折壽的!”
攀談幾句,吳某人揚長而去。
坦白的說…
嘖嘖。
吳凡其實有點兒難以啟齒。
要不是不好說,吳某人之前的嘀咕,也不會那么心虛。
足足七個時辰的鏖戰,并沒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吳某人飽受肉體與精神上的雙重摧殘。
首先。
古麗扎娜不知咋想的,自己動手在床榻下挖出個密道房間。
其次。
天曉得古麗扎娜是不是人種問題,初經人事,竟那般悍勇!對!只能用悍勇形容。
最后。
吳某人早在第四個時辰過去的時候,已不中用了,大喊“我想做個好人,麻麻,救我!!!”,無奈密室隔音太好,當時他直接被扯著腿兒弄回去…又生生給硬坐了三個時辰,腰差點讓人坐斷。
說起來都是淚。
屈辱,絕對的屈辱!
娘的!
難怪楊天子從不碰丫。
別說楊天子是個假龍,就咱這驢子,或者來條真龍,它一樣不是對手啊!
吳凡心中感慨良多。
楊天子面色陰晴不定。
神鬼之說,玄之又玄,信則有,不信則沒有。
歷代帝王,不糊涂的,從不相信。
貪婪,是為本性。
尤其是一個人明知道自己時日無多的情況下。
“當當…當當…。”
楊天子敲打桌面兒。
內侍大太監黃德曉得,每當楊天子做出如此動作,必然是心中煩躁。
默默地站著,黃公公不言不語。
楊天子慢吞吞的問道:“吳守正…說沒說其他的東西?”
一轉眼睛,黃德道:“侯爺漏嘴,言稱險些未曾成功,他獻出三年性命,才換得那七日。”
“三載?七天?”
“你沒問問他,如果更多一些?”
楊天子呵呵笑著,拋出來一個問題。
黃公公心中一冷,旋即答道:“侯爺說,他不行!”
巧妙地回應,黃德不僅維護了吳凡一句,還沒有斷絕楊天子心中的希望…吳凡做不到,不代表比人做不到不是?
頭腦逐漸清明,楊天子笑笑,知道自己失言。
哪怕吳凡能夠做到,難不成楊天子敢逼著吳凡去給他延續那么一點兒生命?別說吳凡愿不愿意,單說靠山王那邊,就不好交代呢!
吳凡是個人才,殺雞取卵的事兒,楊天子自忖是蠢招。
生命的誘惑,實在太大。
楊天子下意識的忘卻吳凡之前說過的“三不能”,滿腦子都是怎樣能多活些日子。
而這——
恰恰是吳凡所希望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