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城。
從戰場上撤退下來,吳凡撂下爪子來,終日無所事事,除去吃就是睡。
至于城中的大小事務,手下那么多人,不好好利用多浪費。
優哉游哉的待了兩日,吳凡終于等來兵部尚書高潁及漢王楊武。
出于身份原因,吳凡必須遠迎。
膝蓋中箭的吳某人,一瘸一拐,形象上差幾分。
“哈哈哈!!!”
剛一見面兒,漢王楊武就迸發出讓人驚愕的熱情,抓著吳某人的手不撒開…傻笑不斷。
至少。
在吳凡看來,是的!就是傻笑!
娘的!他不會是個基佬吧?
吳某人從漢王楊武的眼神兒中看到不同尋常的東西,心里頭毛毛的。
“守正!你…”,楊武尋思好半天,道:“好生厲害啊!”
吳凡偷偷的翻翻白眼兒,給走過來的高潁拜禮道:“見過高尚書!”
高潁點點頭,卻無楊武那般喜色,只道:“干得不錯,難怪忠武兄對你青眼有加。”
吳凡謙虛道:“僥幸,僥幸而已!一戰過后,我發現許多自身不足之處。高尚書乃兵家名宿,日后請多多指教我這個晚輩才是!”
“以八千騎破賊兵萬眾,十倍之敵呀!那不能以一句僥幸概括!”,楊武搖搖頭,笑道:“要都像守正你說得這么輕松,伍懷彰也不會首戰敗的那么慘!要我說,有些人,天生便是做大將軍的料兒!”
吳凡沒接話兒,伸手示意高潁與楊武入城。
漢王楊武比自己打了打勝仗還要高興,嘴上是叭叭叭叭,沒完沒了。
吳凡疲于應付,“嗯、啊、好”,當應聲蟲兒。
兵部尚書高潁,啞巴一樣,絲毫不言語。
及至州府衙。
三人落座,吳凡找個人上些茶水。
沉吟著,吳凡說道:“既然高尚書與漢王殿下已到,我想…我的使命到此為止,該回洛都城啦!”
“回去?”
楊武顯的驚訝。
吳凡眨巴眨巴眼睛,好似靦腆的笑著,道:“我上月十日出來,現在是二月十六日,過去差不多一個月,總該回去。”,稍頓下,吳凡道:“大婚不過三日,我卻不在家陪陪長公主…說不過去的不是?再者,我私自調令兵馬打仗,仗是打贏了,罪過…同樣不小吶!”
“罪過?哈哈哈!”,楊武大笑道:“誰敢說你有罪過?守正只身定襄陽,擊殺孟不凡…說一句‘挽狂瀾于既倒、扶大廈于將傾’亦不為過也!如此赫赫功勛…有罪?我看你自己想多啦!帝國從不會虧待任何的有功之臣,絕對不會!”
吳凡呷口茶水,嘟囔一句:“誰知道呢!”
楊武現在大概是不曉得吳某人在襄陽城里頭都干些什么事兒,他若知道的話,恐怕不會如此樂觀。
吳凡早做好準備,他明知道,只等他回洛陽城,必將迎來一次暴風驟雨!
三人之間,再次陷入詭異的沉默。
許久。
吳凡打破僵局,道:“高尚書,漢王殿下!如若無事,就請開始接手襄陽城的大小事宜吧!另外…此戰中,我受得不少的傷,恐怕不能親自陪同,望海涵見諒。”
“喲!”
“受傷啦?”
漢王楊武關切不已,對吳某人…上下其手。
吳凡好不容易掙脫,郁悶道:“一些小傷,漢王殿下關心過頭啦!”
吳某人用眼神兒警告著楊武,提醒楊武,他們之間可是有君子協定、約法三章的。
楊武眼皮多厚,哪管這個?屁顛顛的去取傷藥,說他的獨門金瘡藥效果相當棒什么云云,堪稱大獻殷勤。
堂中剩下吳凡與高潁二人。
高潁慢吞吞的開言道:“我希望你能留下來。”
“嗯?”
吳凡轉身,表情疑惑。
高潁重復道:“我希望你能留下來。”
吳凡面上表情變幻不定,試探問道:“是高尚書的意思,還是…”
高潁沒有表情,反道:“是我的意思,你會怎么選擇?”
吳凡眼睛來回轉動,干脆道:“婉拒!”
吳凡補充道:“高尚書,您可要明白,我不回去…恐一旦事情有變,連老王爺都救不了我!有些事兒,會要了我的命!”
高潁皺眉,道:“要是楚王殿下呢?”
吳凡雙眸中的瞳孔,急速緊縮。
兵部尚書高潁…是楊玨的人?
好嘛!隱藏的真夠深的!
不讓我回去?什么意思?
牽制漢王楊武不能回去?
亦或者…
吳凡越想,心里頭越沒底。
心眼兒多的人,想事情容易想歪。
吳凡想到最后,已然想到楚王楊玨,意圖效仿當年的四皇子,直接起兵…恰恰他吳某人目前跟楊玨是一伙的,恰恰他吳某人手中捏著襄陽城內的兩萬余兵馬…如此條件下,吳凡怎會不多想?一旦想多,事情會徹底的跑偏,偏得離譜。
搖搖頭,吳凡道:“楚王殿下也不行!”
稍頓,吳凡接上一句:“靠山王一脈…不參與皇子之間的爭斗!”
高潁眉頭皺得老高,語氣不善:“吳守正!你當之前的一切,都是玩笑話嗎?”
吳凡綻放笑容,嘖嘖道:“誰沒有個被逼無奈的時候呢?您說是不是?”
高潁算是明白,如今吳某人翅膀硬了,不準備繼續跟隨楚王楊玨的腳步…他,反悔啦!
高潁閉上眼睛,冷哼道:“狼子,野心!!!”
“身份不同而已!”,吳凡搖搖頭,說道:“之前投效楚王殿下,楚王殿下用的手段可不怎么光彩,我心不服!高大人只想索取,卻不想想我的處境…不免叫人心寒不是?”
嘆口氣,吳凡抱拳拱手,拂袖而去。
從前被楊玨納入麾下,一方面是楊玨以武力相逼,吳某人秉承“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屈服了。另外一方面,楊玨攥著吳凡的不少把柄,吳某人怕自己的幾個好事兒被攪合黃,不得已而從之。時至今日,吳某人好事早成,坐擁頭銜數個,背后更站著靠山王一脈的龐然大物,哪里會繼續參與皇子奪嫡的破事兒,趕緊抽身才是緊要。至于得不得罪誰的問題…只要吳某人手段了得,能夠被靠山王一脈的支持,天子尚奈何不得他!
召回范增等人,吳凡簡單收拾行囊,準備北歸。
臨時組建的百人部曲,吳凡一個沒要,全部扔到襄陽的城西大營里頭。
那些人,吳凡不放心,他現在亦不適合擁有部曲。
吳凡當天中午,直接率人出城遠遁。
一切都很順利。
唯獨…
“守正!嘿!等等我!”
唯獨難辦的事兒是,漢王楊武狗皮膏藥似的,甩都甩不掉。
天子命兵部尚書高潁掛帥,漢王楊武為副將,剿滅以孟不凡、蕭銑為首的南梁余孽。蕭銑不知所蹤,孟不凡的腦袋業已送到帝都洛陽城,可以說,叛亂的事情,只需掃個尾巴便好。作為主帥,高潁坐鎮襄陽,等待朝廷任命的荊州牧或荊州刺史的同時,繼續出兵清理閑散的賊兵,合情合理。楊武抓著圣旨上的空子,說自己僅為輔佐高潁征戰,其余不管,直接收攏行裝開溜…高潁攔不住。
要不是皇子,我掐死你啊!
吳凡心中郁郁,腹誹不已。
雙馬并行。
漢王楊武一展豪情,環顧四周,道:“大好河山,山河好大啊!你說是不是?守正?”
吳凡相當配合,言道:“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漢王殿下,所言極是。”
楊武偏過頭,瞇著眼睛笑道:“守正,你在襄陽城…干的事情不少啊!”
顯然。
吳凡屠殺十四家世家士族的事兒,瞞不過楊武的耳目。
索性承認,吳凡嘖嘖道:“不然的話,漢王殿下以為我匆匆北上是為何?領賞?萬萬不是!請罪,才是真的!”
探過身,楊武壓低聲音道:“干得好!”
吳凡詫異的看著楊武。
實在沒法不詫異,按照楊武現在收攏的勢力與得到的支持來看――楊武是吃著奶、罵著娘呀!
以驃騎大將軍楊素為首,楊武帳下的勢力,幾乎都是世家士族。
楊武真情流露,嘆道:“天下禍亂的根源,十有出在世家士族身上。哪怕追溯歷史,道理一樣…漢王朝、董魏王朝、晉王朝,乃至帝國百年前的‘孝帝之亂’,哪一個不是因為世家士族而起?然,豪族門閥,根深蒂固,卻又不可不用…”,話鋒一轉,楊武笑道:“這些話,守正可要替我保密,不然我就慘啦!”
吳凡點頭,沉默不語。
行至新野縣境內。
漢王楊武似笑非笑的問道:“守正,不去看看伍懷彰嗎?”
吳凡摸摸鼻子,道:“殿下又不是不知道,我們…早鬧掰了。”
楊武不懷好意的笑著:“我不是那個意思!”
吳凡一愣,旋即明白。
伍昭當初初為統兵將領,引軍上萬,于襄陽城東遭遇韓越區區一千余人馬。結果,韓越用激將法,促使伍昭頭腦發昏的進入深山圍剿,被韓越抓住戰術上的失策,打的部隊傷亡過半,伍昭因此險些崩潰掉。而今吳某人同樣算是初次領兵作戰,截然相反的是,吳某人一戰把孟不凡萬兵馬打成狗一樣狼狽逃散。相比下,孰高孰低,一眼可知。
楊武的意思是――讓吳凡去惡心惡心伍昭。
自忖已經樹敵頗多,沒必要去招惹伍昭,吳凡笑著拒絕楊武的“好意”。
楊武開始沉默。
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