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更,。)
巨鹿郡,北。
一條名為上沅水的河流分割出南北兩岸。
北為,博陵。
南為蠡吾。
燕國兵馬大元帥羅藝心知自己的弱點所在,率先極力向南推進,一方面是為了將戰火燒在隋國境內。另外一方,也是為了擴大燕國可憐的防御縱深線。只是對面的隋國靠山王楊云飛不是什么吃素的人物,同樣快速的向北推進,與此上沅水,擋住羅藝的去路。
羅藝與楊云飛,都是半輩子泡在軍伍中的宿將。說得好聽,那叫“運籌帷幄”。說得不好聽,就是“老奸巨猾”。兩人交戰不斷,大大小小打過無數次,尤以十五年前冀州鄴城決戰最為慘烈艱難,彼此了解的很。正是因為如此,兩人幾日來,都很克制,都在耐心尋覓對方的空子…
清晨時分,天蒙蒙亮,羅藝睡不著,起來開始練武。
一套羅家槍法被羅藝舞的是水潑不進,槍花朵朵,美輪美奐。然,羅藝總覺得心中不安,自我感覺今日的槍法練的不夠酣暢,別扭得很。
無聲的長長嘆息,羅藝拄著長槍,怔怔有神的望著那東方泛白的魚肚,紅霞滿天,有如血色。
忽而一陣莫名邪風吹過…
“咔嚓!”
代表著北燕至高無上的兵馬大元帥幬旗,應聲而斷!
羅藝心中咯噔一下,眉毛陡然扭在一起,暗道不妙!
戰端未開,帥旗折斷,此乃不祥之兆啊!
就在這時——
“報!!!”
凄厲的大吼聲從遠及近,戰馬奔騰自轅門沖將進來,甚至無視軍營中不準策馬奔跑的軍令。
一個穿著燕軍兵甲的士卒,背背八桿小旗,代表八百里加急。
“吁!”
燕軍士卒狠狠的一勒戰馬。
“唏律律!”
那戰馬連夜奔跑,已然不堪重負,竟是直挺挺的栽倒在地。
“啊!”
燕軍士卒被甩飛出來。
羅藝腳下一踏,飛身接住燕軍士卒,輕飄飄的將他放落在地上。
燕軍士卒連感謝的話都沒說,喘息著,嘶聲道:“大元帥,易京城…易京城…出現敵軍,數目眾多,已然破城,正在攻打皇城,陛下請大元帥速速回軍救援!”,匆匆的從懷里掏出信箋,他雙手呈遞:“這是陛下的詔…書…”
言罷,那燕軍士卒癱軟的倒在地上,與戰馬一樣,活生生的被累死!
羅藝從地上撿起那封信箋,連忙查看。
信件中潦草的字,的確是大德天子的筆跡,還有玉璽蓋印。簡單的一句“速速回援”,不難看出事情緊急之處!
“啊!!!”
壓抑的低聲咆哮,羅藝咬牙切齒,一拳將身邊的兵器架子打翻在地,手上鮮血不止!
回援?
怎么回援?
作為軍中宿將,羅藝怎會不知,此時他已經與那楊云飛短兵相接。他敢撤,大軍必然動蕩,破綻將會不可彌補的流露出來,楊云飛追上來便能夠咬死他。
呼呼的氣喘,羅藝強打著精神,扶住長槍沒有倒下。
不知過去多久。
羅藝漸漸的調整好自己的情緒,他不能慌,他是二十余萬燕軍的主心骨、靈魂所在…絕對不能慌。
扭過頭,羅藝看向自己的隨身親衛,冷酷道:“此事,一個字兒都不準外露,違令者,斬!”
“喏!”
個親衛具皆抱拳躬身。
羅藝深吸一口氣,道:“去把成兒喚過來,他不來,就把他抬來!”
回到中軍大帳,四下無人時,羅藝頹然不已,兩行濁淚從眼中流出…時值此刻,他豈能不明白?那攻打易京城的人,只怕是自己引狼入室招來的異族聯軍啊!他想到了異族聯軍,但沒想到南宮良玉,無論如何,他都知道,易京城,危在旦夕,燕國,危在旦夕!
羅成果然是有才就任性的代表,果真是被抬來的,還在迷迷糊糊的睡著。
羅藝在有人進入中軍帥帳后便換上威嚴的臉色,眼看羅成那副模樣,當真是氣不打一處來,抄起桌案上的馬鞭,沖過去便狠心的抽打:“都什么時候了!你還給我鬧性子!我叫你鬧!我叫你鬧!”
羅成陡然被打,激靈一下子就醒來,看羅藝面色不對,連忙討饒:“爹!爹!有事兒說事兒,別動手!別動手!啊!你再打我,我跑啦!”
“呼呼…!”
扔下馬鞭,羅藝猶自氣憤難平。
沉默很久很久,羅藝蹲下身,看著羅成道:“我給你三萬精騎,燕云十八騎也給你。你立刻北上回援易京,力保易京城不失!”
“啊!啊?”,羅成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到極點:“爹,你說什么?”
羅藝一字一頓道:“易京城有變,你,帶兵回援!”,哎呀一聲,羅藝道:“情急之下,我也不好解釋太多,你立刻給我穿戴衣甲,馬上就走!快!快啊!你娘、你祖母,都在易京城中!就算你不為我著想、不為國家著想,你總得為她們想想吧!”
羅成不敢玩鬧,連忙奔出去穿戴盔甲。
轉頭過來,羅藝開始寫信件,簡短的幾句話,招呼兩個親衛過來,道:“把信件分別傳給征北將軍元放勛、沖車將軍蔣泰,告訴他們,給我不惜一切代價,能調動多少兵馬,就給我調動多少兵馬,務必增援易京城,保住易京城!速去!”
上沅水北岸的燕軍動靜很大,自是瞞不住南岸的隋軍。
登城北望,老王爺楊云飛喃喃不斷:“羅子延在搞什么鬼?大戰當前,竟然分兵…”
跟在老王爺身后的羅芳忍不住道:“大將軍,衛騎大將軍那邊逐漸靠攏,據此已不足五十里。羅藝現在分兵出去,正是好時機啊!何不相約衛騎大將軍,一統攻伐他呢?”
“沒那么簡單!”,老王爺搖搖頭,道:“看見面前的那條河流沒?咱們單單是渡過這條河,就得付出數千士卒的性命!燕軍雖調動兵馬出去,但還未到空虛的地步,依舊有十幾萬之眾。營盤緊扎、進退得據…想要一戰而定之,難、難、難!”
羅芳微微蹙眉,道:“可我軍不能就這樣等著吧?”
老王爺微微一笑,道:“等,未嘗不是一種戰法!你要明白的是,我大隋帝國的糧草、兵源等等國力,遠勝燕國!羅藝,遲早會想明白這一點,從而坐不住!時間利我們而不利他,我們又何必舍棄優勢,遂了他的愿?嗯?你說是不是?”
羅芳錯愕,細細思索后,恍然不已:“難怪大將軍從開戰以來,一直不慌不忙!”
老王爺不置可否的輕輕搖頭,嘖嘖道:“我現在想知道的是…羅子延為何分兵!難道說…他背后出了亂子?”
羅芳插不上話,他跟隨老王爺有些年頭,可惜,一點兒長進都沒有。
老王爺趴在城頭上,想了又想,忽然一拍城墻,又驚又怒又喜:“南宮興云!南宮興云!除了他沒有別人!一定是他那邊鬧出什么幺蛾子來…”,轉過身,老王爺道:“立刻給我派遣飛騎去渤海郡看看!要是南宮興云沒在那邊兒…小兔崽子,又他娘的違抗軍令!我非…我非宰了他不可!”
楊云飛說到最后,竟是說不下去。
坦白的說,老王爺對南宮良玉持欣賞態度與維護態度的同時,總是對南宮良玉不放心,時常給他套個枷鎖之類的東西。偏偏就目前而言,老王爺麾下沒有人比南宮良玉更加出眾,能夠更好的獨領一軍去完成任務,因而,老王爺打開枷鎖,放走南宮良玉去渤海,然后…又他娘的出事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