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中秋節,可惜,今年看不到那天上明朗圓月,有的只是滂沱大雨與水霧蒙蒙的昏暗天空。
從大運河一直順流北上,到達黃河支流,船隊尋覓個河汊灘口,作為碼頭,臨時停泊下來。
嬌俏的身姿隱藏在厚厚的蓑衣當中,斗笠下的精致臉頰只露出小半,伸手接了些雨水,蘭馨兒的手,僵在那里,許久沒動。
“觀音大士…。”
彌勒教的人惴惴不安的過來稟報,話到嘴邊兒,欲言又止。
蘭馨兒微微側臉,瞥了眼對方,沒有言語,等待著下文。
“沒了…大半!”,彌勒教的人咬著牙,把話說明白:“糧稅船上的錢,沒了大半數!只剩下…只剩下百余袋…不足三十萬兩白銀的錢幣。”
蘭馨兒將冰涼的手收回蓑衣內,轉過身來,面無表情,好像早有預料一樣。
彌勒教的人見此,忍不住猜測道:“小人以為…一定,一定是運河水水位暴漲,半途顛簸,遺失了…。”
“閉嘴。”
蘭馨兒蹲下身,語氣平淡的輕吐兩個字兒。
冰涼的雨水中,眼看那斗笠下的冷眼,半跪在地上的彌勒教人立馬一個哆嗦,噤若寒蟬。
“噠噠…噠噠…。”
蔥白玉指在蓑衣內不停的敲打,蘭馨兒閉著眼睛。
沒了?銅錢不比其他,沉重的很,怎么可能因水流漂泊而遺失?有能力、有可能找到糧稅船的人,只有——吳凡!吳凡!又是他!又是他啊!
那天隨他一起出現的人…七州綠林總瓢把子單雄信,紫面天王雄闊海,瓦崗寨翟讓…嘖嘖!不好惹吶!
伍昭…那個惡賊也要到了滎陽地界兒…
思忖良久,蘭馨兒睜開眼睛,站起身,道:“走吧!我們離開這里!北上去燕國!”
那彌勒教愣了半晌,愕然的問道:“觀音大士,就…就這樣…算了?我們…”
被蘭馨兒盯著,那彌勒教人的話,聲音愈來愈低,直至完全收聲低頭。
蘭馨兒望了眼滎陽城的方向,頭也不回的便走,留下一句話——“你既不甘,那就留下來,幫那些北邊兒來的蠢貨一把!”
“喏!”
那彌勒教人,連忙應聲。
滎陽郡城內。
中秋團圓的日子,偏偏家里死了人,又碰上這么個下大雨的糟糕天氣,怎么叫人高興的起來?
伸手邊給童英童武兩個小的往碗里夾菜夾肉,吳凡邊問道:“童偉,我讓他跟著雄天王學武,將來必定成材,我不用操心!童英,童武…怎么辦?讀書?學武?你怎么想的?”
童蕊正在屋子里收拾東西,聞言,道:“嫂子以前不是想讓他們讀書嗎?”
吳凡咋咋舌,看向稍微大一點的童英,問道:“讀書好,還是學武好?”
童英的眼睛還是紅腫的,畢竟剛剛失去父母雙親,抬起頭,他迷惘的看著吳凡,不太懂吳凡什么意思。
吳凡敲敲腦袋,道:“光讀書,不行,是書呆子。光學武,也不行,是武夫!書,要讀!武,要學!文武雙全才好!”,扭過頭,吳凡道:“明個兒你給他們在滎陽城里找個好學堂,悉心照看他們點兒,就當是自己的兒子對待!莫要出了事兒,不然我無法對兄嫂的在天之靈交代!聽到沒?”
童蕊忙活完了,用圍裙擦手,點頭道:“知道啦!我是他們的親姑姑!又不是后娘!還能虧待他們怎地?”
“坐下一起吃!”
吳凡讓出點兒地方,示意童蕊過來坐。
家中女子站著吃飯,是帝國每家每戶不成文的規矩。女子不得入席,除非是到一定年紀的老者才可以。
童蕊走過來,反正還是站著,就是不坐。
從神情上來看,倔強要強的童蕊,已經足夠疲憊,她很累。
吳凡伸手拉童蕊一把,把她拽坐下來,道:“中秋佳節,別講那些規矩啦!坐,吃飯吧!”
童蕊沉默的點頭,完全失去以前的潑辣,感覺溫順無數倍。前后對比,宛如母老虎與小綿羊兒。
沒有人拌嘴,吳凡犯賤似的有些索然無味的意思,琢磨著,忽問一句:“上回你打跑胡車兒,這回單二哥他們來…你怎么沒動手?”,眨巴眨巴眼睛,吳凡好奇的問道:“不是!我一直就沒琢磨明白這里邊的事兒,你當初為啥要動手打胡車兒呢?嗯?”
童蕊放下碗筷,看著吳凡,慢悠悠的說道:“你是要找架干嗎?”
吳凡挑挑眉毛,一努嘴,反正就是死活要追問到底的表情。
童蕊擰不過吳凡,好久,道:“原因有兩個。一個是你連著好幾個月往家里拿的俸祿,都很少,少到極為不正常。我…我以為,你在外邊養了女人。”
吳凡眨巴眨巴眼睛,道:“然后呢?”
童蕊沒好氣兒的說道:“看到他后,我知道你沒養女人,反以為你的俸祿全都是因為接濟他…咱家里當時鍋都要揭不開,你還往家里領那么一個大肚漢?怎么養得起?”
吳凡算是明白,正應了那句話——“人窮志短,馬瘦毛長啊!”
童蕊那時是看胡車兒的大身板子,覺得他是個大肚漢。加上認為吳凡的俸祿銀錢拿回來的少,是因為全都添貨、接濟給胡車兒,心中有氣,故而裝瘋賣傻似的動手,讓胡車兒知難而退。
胡車兒初來此間,恐怕心里頭同樣有點兒自己的小心思,要確定確定吳凡到底是不是蒙騙他,便一去不返。
總之。
事情里里外外透露出來的,特么的都是詭異,叫人好生無語。
頗有些哭笑不得的意思,吳凡嘆了口氣,伸手掰著童蕊的下巴看她額頭上的傷口,胡謅道:“我接你、還有兄嫂一家來,本想是…把咱們的婚事兒辦了,定下名分。唉!誰曾想發生這種事情啊!”
頓了下,吳凡盯著童蕊的眼睛,認真的說道:“之前跟你說過,現在不妨再說一次,跟著我,以后恐怕會很危險,現在后悔離開,還來得及!”
童蕊半天不語后,生硬的來了句:“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了王八河里游!”
童蕊的優點大概也就是這個,別說家里頭窮的揭不開鍋,便是吳凡窮的要尿血的時候,童蕊依舊本分的跟著吳凡,沒有離開。
吳凡:“…”,什么他娘的破比喻!
“嘖嘖!”
咋咋舌,吳凡放下碗筷,躺在床榻上,懶洋洋的說道:“明年年初吧!找個好日子,咱們成了親算!你年紀不小了,我再不給你名分,怕是要被街坊鄰居嚼舌根子…”
童蕊瞄了眼吳凡,臉上多了抹緋紅色。
不知什么時候停下。
漸漸散開。
悄然流露半張臉。
中秋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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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某人騰地一下便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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